第8章 传说
夜色正浓,星夜璀璨。
许冬知看着这漫天的星星,他来这个地方的日子不短,却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边的星星亮得刺眼,或许是因为没有光污染,空气又好,连星星都显得格外得近。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北斗星的位置,但或许是由于星星过于繁密,他看了半天都没能找到那柄长勺。
“那个仆人住在哪里?”
“芬恩克斯山的北面。”许冬知回神道,“别林斯镇上和一颗大树距离最近的门户。”
“希望我们不要和父亲迎面碰上……”希尔德嘟囔道,“也不要跟刚刚冬眠过后的熊打照面。”
这真是个标准的flag。
但为了以防万一,许冬知姑且揣了把尖头菜刀在怀里,并且在出发前确认了自己现在的神谕能扩大到约三个人的空间,屏障的大小为五平方厘米。虽然这个能力的规律他还没能摸清,但总归是有比没得好。
他们在后半夜便到了山脚。因为在夜色里上山多少有些危险,便决定先找旅馆休息几个小时,把马放那儿,天亮了再上山。
这附近的旅馆是给猎户上山前作准备用的。两个衣着考究的未成年人走进去很是显眼,老板没一会儿就认出了他们,没收钱,就多问了句他们为什么要上山。
“父亲去北面巡视,有东西落在家里了。”许冬知说着举了举自己的行囊。
“那你们可得快点,老爷没在我们这里住宿,估计是连夜上了山。”店老板将钥匙递给了他们,一边又嘟囔道,“北面就那么一小片地,老爷辛苦个什么劲儿呢?”
许冬知将钥匙转交给了希尔德,让她先上去休息,自己留在了柜台。
在尼尔斯的日记之中,他应当是没有去过芬恩克斯山北部的。
克拉克家几乎每过一两个月便会去巡视领地,一般是克拉克夫妇两人一同去,但芬恩克斯山北部却一向只有威尔海姆会去。
因为北部的气候差,几乎没有耕地,且大多是极度贫穷的自由农,所以岛上的大部分“提灯士”都出自那边。拿着教会和克拉克加发的钱,做着不具生产价值的工作,不定期地搜查岛上居民的家宅,找着十几年都没能找到的魔鬼的使者。
那么威尔海姆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慌慌张张地去那里?
许冬知转向老板,开口问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上芬恩克斯山,请问您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样的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尼尔斯少爷。”老板挠了挠自己浓密的胡子,皱着眉头回忆道,“去年有个猎人因为意外的天气,在北边的村落里住过几天。他说那里的人的心比那儿的天气还冷,他一路敲过去都没有人迎门,只是透过门缝看他一眼。最后他只能在那边的威尔神教堂里躲了一晚,天刚亮便回来了。”
封闭的小村落就算排外也没什么奇怪的。许冬知道了谢后回到了房间,希尔德正对着镜子梳头发。
她的头发全然遗传了欧若拉的那头金发,就算在这里没什么保养的手段,那头发依旧油亮顺滑似绸缎。
“我们明晚能回得去吗?”
许冬知坐在了床上,将时至今日他也没穿惯的兽皮鞋给脱了下来:“这取决于威尔克先生的那位仆人的态度。”
“你说得对。”希尔德对着镜子嘟囔道,“或许我们该带些宝石去贿赂他。”
窗外星光璀璨,连月亮的方位都难以确定。
许冬知假装看着窗外,实则斜眼观察着希尔德的表情,端倪着对方的神色开口道:“在威尔克先生去世前的那几天,你觉得我们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的地方?”希尔德皱眉道,“比如你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还不许人进去?不过你经常那样,应该也算不上异常。”
“……除了我以外的人呢?”
“阿尔弗雷德对自己没被带去——”
“我的意思是那对双胞胎。”许冬知直接道,“比如卡琳。”
这个话题让希尔德脸上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快,但那种情绪又迅速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显而易见的轻视。
“对那两个肮脏的血脉我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她语气冷淡地回应,显然不打算就这事多说些什么。
还不等许冬知再追问,她就已经钻入了另一张床的被子里,把被子拉上,将头都闷在了里面。
再去追问便容易招人怀疑了,克拉克家的智商盆地可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人。
许冬知只能做罢起身吹掉了蜡烛,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半晌朝着房间的那边开口道:
“……这样睡会透不过气的。”
约莫话音落地的半分钟后,房间的那头传来了一句小声的“晚安。”
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英语口语了。许冬知笑了笑,回了一声“Goodnight”。
//
约莫三个小时后,从头到尾也没能睡着的许冬知推醒了希尔德,两人带齐了东西,又从旅馆老板那里买来了几块打火石。
如今正是冬眠过后的棕熊开始四处游荡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许冬知砍了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将刀用藤蔓绑在了树枝的一端,做成了长矛牵着希尔德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去。
芬恩克斯山并不算是什么大山,山中也没有固定的居民。
有狼叼走山下居民的事情也是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事了,后来威尔海姆组织了居民上山捕狼,那之后便再没见过狼的踪迹。
如今这座山上生活的估计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三头熊,离灭绝也不过是临门一脚的功夫。
如果可以,许冬知也不想自己亲自将这座岛上的珍稀动物送葬,但如果真的碰到了,他也没有以身饲虎的思想境界。
“熊是鸟兽之神阿黛尔的恩泽,是为阿普苏子民准备的食物。”希尔德忽然开口道,“那为什么他们还会攻击人类呢?”
认识了希尔德.克拉克这么长时间,这恐怕还是对方第一次问出这种稍显孩子气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真要回答起来恐怕又有些复杂,毕竟在阿普苏史之中,阿普苏子民是在这个阿普苏出现之前便已经存在的,整个世界是为了他们的子民而创造,包括五位阿普苏神明。
在这种传说背景夏,有着吃人的狼和吃人的熊便显得多少有些不合理。
“所以它们正在变少,这座山已经没有多少熊了。”许冬知避重就轻道,“而且一般来说熊也不会主动去袭击人。”
“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希尔德说,“可他们依旧不算是好熊。”
“好熊?”
“父亲说过,坏熊是在你面前张牙舞爪意图攻击你的熊,好熊则是已经被拆解成熊肉和皮草的熊。”
这可真是出色的淑女教育。
两人爬上了山顶,接着又沿着小路下山。抵达山脚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一路上虽然看到过熊的脚印,但所幸并未遇到真家伙。
许冬知把自己做的矛藏进了小路一边的灌丛中,回程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这个村落看起来可真不热闹。”希尔德躲在他身后小声道,“希望我们不要碰到父亲。”
他们沿着村落里唯一的大道前进。
这里的木屋显然比不上克拉克家的石堡,大多是用木头支起房子的框架,而后在上面搭一个茅草屋顶,间隙用树枝填充,再在外面覆盖一些泥土和稻草。
地板就是土地,在冬季结冰,在春天融化,所以风湿病的人也会格外的多。
许冬知四处张望着,小孩儿并不在街上乱跑,那些尚且不到尼尔斯腰部的儿童大多数是抱着水桶或者扛着稻草,在经过他们时用一种略显冷漠的视线看向他们,而后又匆匆擦肩而过。
冬季的寒冷,春季的疾病,饥饿,劳累。如果不是穿越到克拉克家的三子身上,许冬知觉得自己连活着都成问题。
他抓紧了希尔德的手,开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周围的院子里有不少妇女在喂羊,无论谁都会在他们经过时看他们一眼,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许冬知直觉这座村子有什么古怪,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埋头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路那段有一颗极其显眼的大树,大树半倚着一栋草屋生长。
两人去敲了敲门,里头无人应答。
“他不在家。”希尔德放下手道,“我们应该等等他吗?”
许冬知终于意识到这座村子有哪里不对劲了。他们从村子那段走到这里,儿童妇女见到了不少,可连一个男人都没有见到。
或许是一起去干农活了,又或许是一起去打猎了。
可不安感还是极其强烈,许冬知直觉这里不能再久留了,拉起了希尔德的手,转身便朝着朝着院子外走去。
尚未走到院子门口,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便立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猛地停步。从斗篷下传出来了一道似是女人的声音。
“尼尔斯.克拉克?”
许冬知忙把希尔德扯到了自己身后,而后立马举起了双手,老实道:
“是,我是尼尔斯.克拉克。这是我的妹妹,希尔德.克拉克。”
“克拉克家的少爷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的住户是莱昂.威尔克以前的仆人。”许冬知说,“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他求证。”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点了点头,拉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庞。而后又掀起了身上的斗篷,胸前的长裙别着一枚象征威尔神教会使者的宝蓝色徽章。
九、
//
“我是威尔神教的教使,安妮塔.弗兰德。请容许我向您了解一些关于莱昂.威尔克的情况。”
“我们——”
“相信您不会介意的。”
所有的教使都是信者,并且能将神谕运用得出神入化。许冬知不觉得以自己那个时有时无的神谕能够与之抗衡。
“不介意。”他说,“希望这样对查出真相有所裨益。”
“听起来你们并不认为莱昂.威尔克就是魔鬼的使者。”安妮塔往前走了几步,“请吧。”
许冬知和希尔德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抬脚便踹开了那扇木门,而后朝着他们打出了“请”的手势。
“斯诺先生的门……”
“在正式解封之前,这里还属于污秽之地。”安妮塔说,“教使和提灯人依旧拥有强制搜查的权力。”
“修理费呢?”
安妮塔一愣,恍若未闻地推门而入。
虽然卷走了莱昂.威尔克大部分的财产,但斯诺的生活过得似乎也并不怎么富裕。
与周围一致的房子,屋子里有三个长凳,一个桌子还有几个柜子,角落的草堆应该就是用来充当床铺的东西,就连院子里养的三头羊看起来都比别人家的瘦弱一些。
安妮塔拖出了一张板凳,示意他们坐在对面的板凳上。
“你们认为莱昂.威尔克并不是魔鬼的使者,有什么根据吗?”
许冬知看向对方拿着的记事本。
这里是莱昂.威尔克从前的仆人的住所,如果只是为了复查威尔克的事,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对方会来到这里,大概率是因为教会在复查时有了什么发现,以至于需要跑到芬恩克斯山的北部进行调查。
“因为威尔克先生不可——”
“教会有强制搜查的权力。”许冬知开口打断了希尔德的声音,“难道还有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审问贵族的权力吗?”
安妮塔抬起了头,深深地望进了许冬知的眼里。
“这不是审问,只是希望你们能配合。但如果你想把事情升级到这个程度的话,我只需要向祭司大人申请便能如你所愿。”
“涉及伯爵及以上的贵族阶级的宗教犯罪,教会必须通过书面形式向国王提出申请。”许冬知难得从书架上拿本厚厚的《威尔神教管理条例》中找到条有用的内容,“波拉瑞斯见证,你刚才的发言是对教会条例的轻蔑和对克拉克姓氏的侮辱。”
就快打开一条缝隙的神谕在许冬知渗着冷汗的指尖,希尔德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也越发用力。
安妮塔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她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和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蛋极其相称,两者仿佛是配套的一样,而且买一送一。
“漂亮的反击,克拉克少爷。”安妮塔平静道,“我为自己不谨慎的发言道歉,但我稍有些好奇,《威尔神教管理条例》看起来并不是您这样一位贵族的必修课,您为什么会了解到这种程度?”
“成为威尔教祭司曾经是我的梦想。”
“曾经?”
“无趣的试探”许冬知冷冷地看过去,“您在第一眼就认出我是尼尔斯.克拉克,想必已经对我们家调查得足够透彻,总不至于连我多年未能进阶的事都不知道。”
“眼见为实,克拉克少爷。虽然大家都称您为‘芬恩克斯的流星’,但当年您在教使面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让人惊叹,哪怕称为太阳也不为过,这样的神谕怎么会就这样止步不前呢。”安妮塔说道,“或许我应该现在做出查证。”
“如果您能找出我停滞的原因,我比谁都会更感谢您,但是现在并不是在说这件事吧。”
“你说得对。”安妮塔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过您失去神谕或许并非坏事,祭司是通过手刃上任祭司才能得到的位置,这并不适合你。”
“对一个失去神谕的人谈适不适合当祭司未免有些远了。”
“失礼。”安妮塔端坐在椅子上,“那么,请谈谈告诉我相关情报的条件吧。”
希尔德在许冬知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许冬知回过头看,希尔德捂了捂鼻子,皱着眉头四处看去,小声说她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家畜在阴雨天是会被放进房子里的,所以屋子里有些异样的味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许冬知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多想,继而转过头看向安妮塔。
“你知道的,我们并不认为威尔克先生是魔鬼的使者,也希望能为他证明这点。”许冬知说道,“我相信你们同样掌握了一些关于这件事的情报,我希望和你做相关的情报交易。”
“可以。”安妮塔答应得异常干脆,“教会关于魔鬼使者的调查结果在调查结束之后是会公示的,这点并不需要隐瞒,只不过在那之前,你绝不能再对其他人透露此事,以防我们的追查工作受到阻碍。”
“以波拉瑞斯的名义发誓。”
她轻轻翻过手上的记事本,向许冬知展示其中的几页。
“这是我在昨天晚上在莱昂.威尔克的住宅里发现的情况。”安妮塔说道,“他的房子里散发着一股腐臭味。我很快就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一条宠物狗腐烂的遗体。”
希尔德捂着嘴巴惊讶道:“是佩妮!”
“而经过医生的检查过后,认为宠物狗的死因是砒霜中毒。”
许冬知的瞳孔猛得缩紧。
“虽然莱昂.威尔克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安妮塔说,“但在他用过的酒杯之中,我用银器试出了毒物。”
被破开的木门有些漏风,门外吹来的风听起来怪异瘆人。希尔德所说的那股臭味似乎也在渐渐变得清晰。
“威尔克先生是被人毒杀了吗?”
安妮塔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去药库那边问过,这阵子去他那里买过砒霜的只有莱昂.威尔克本人,说是要买回去药耗子。而既然砒霜被放在了他自己的酒杯里,莱昂.威尔克又是独居,那么自杀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并且之后我还在他家找到了类似遗书的东西。”
许冬知沉吟片刻道:“威尔克先生的死的确像是有所反转,但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他并非魔鬼的使者。”
“问题出在他的那一页遗书上。”安妮塔说着却忽然站起了身,朝着后院走去,“不过在此之前请容我先探勘一下斯诺的后院。”
“怎么了?”
许冬知和希尔德纷纷跟了上去来到了后院。他们见安妮塔拿起来靠在墙上的一个铲子,走向后院小菜园那边。
小菜园边上有个极高的隆包。安妮塔朝着那个垄包用力铲去。
“我刚刚忽然想起来了。”她的铲子很快就碰到了与土块不同的东西。
土被抛去,粗糙地埋在下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在屋里闻到的那股臭味,跟我昨天在威尔克家闻到的狗尸的味道一模一样。”
//
在葬礼上见过一面的斯诺躺在土里,耳朵被打洞的老鼠咬掉了些许,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被蛆虫覆盖。
随着掩埋的土被铲掉,那股恶臭大肆地外散,许冬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晕过去的希尔德,紧接着自己也没能忍住,偏头蹲在墙角上吐了一通。
“这是——”
许冬知抬起头,刚要开口说话,迎面便是个鞋底冲来直奔他胸口,将他和希尔德一脚带飞三尺,希尔德当场就晕了过去。
随即一根带火的弓箭便在他眼前飞过,插在了一旁的木墙上。
干燥的木墙和稻草瞬间就起了火。
许冬知转头看去,屋子周围不知道何时围了一群人,人手拿着点了火的弓箭对着他们,像是山林里用火驱赶野兽下山的那种做法。
安妮塔站在了他俩面前,开口道:“背着你妹妹快跑。”
许冬知猛地撕开了自己披风的下摆,将希尔德绑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朝他来时的方向跑去。
袭击他们的人将弓箭对准了他,下一秒手上的箭却又不翼而飞。
许冬知抓住对方愣神的片刻撞了过去,而后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呼吸、脚步、到底是哪个先乱的许冬知也说不清楚。
尚且寒冷的季节,耳边吹过的风冷的人发抖,太阳穴的疼痛在他奋力咬牙时变得更甚。
有数支从他身边擦过的箭矢,其中一只或许破开了他手臂的皮肤,但那个渗血的伤口在缺氧的全力冲刺之下便显得并不重要了。
他不能走原路返回,那样会经过这座村落的大道,来时见到过的妇女儿童可绝不可能坐视他们逃跑。于是他只能绕着村落的边缘奔跑。
这具身体着实是缺乏锻炼。
许冬知曾经是校田径队队员,专项四、八百,可这时那些分配呼吸的技巧都不顶用了,恐怕一辈子都没有用这个速度跑过步的尼尔斯.克拉克脸上已经煞白,许冬知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将这个身体赶上绝路。
快跑。
他已经顾不上后面有没有人追了,只是一位地向前冲着。
将肺部的每一缕空气榨干,而后全力向前跑。
他抵达山脚的时候,回头已经看不见人了。
可北边因为缺乏可耕地,大部分人都靠着上山打猎为生。等安妮塔拖不住那些人,最后在山上的地形决胜负,那他们必死无疑。
许冬知将希尔德解了开来,猛地扇了她一巴掌。
希尔德的眼睛动了动,但眼皮依旧没睁开。许冬知又补上了一巴掌,这次希尔德全然醒了过来,捂着半边红肿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许冬知将藏在灌丛里的自制长矛递给了她:“到南边去求援。如果威尔海姆在那边,千万不要找他,去找阿特勒或者母亲。然后去教堂找那个来过我们家的祭司,安妮塔应该是他的人。”
“尼尔斯——”
“我在这里挡住他们的追击,然后回去帮弗兰德教使。”许冬知拉着她站了起来,忽然后悔出来时没有多带几把刀,“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希尔德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许冬知猛地推了她一把,指着山上喊:“那就快跑!”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希尔德忽然流起了眼泪,而后立马用袖子擦了擦,转身朝着山上跑去了。
许冬知见她的身影在树林间消失,又回过头看向那些已经逼近的村民。
他默念着祷词,指尖的空间裂出一个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条裂缝。
“限时体验就限时体验吧。”许冬知苦笑道,“这次如果不能体验够,恐怕就得下辈子再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