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亭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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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择日成婚

    蔡攸心知这其中牵扯甚多,定是不能现在与耶律章奴明说的。

    从昨日自开封府衙见了黄文炳回来的路上,张邦昌本是眉头紧皱,突然的好似想明白了许多,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蔡攸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站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不难想明白这许多的道道。

    若是张邦昌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让蔡攸看轻了这个上司,也不配在中书舍人的位置上深耕了许多年的积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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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攸见耶律章奴开门见山,一副上门兴师问罪的架势,倒是也不意外,还是好声好气的答着话:“昨日张寺卿已经亲自去开封府提人了,

    按《宋刑统》,边军逃卒可定死罪,经大理寺复核,卓英要被推瓮市子枭首示众才是。

    虽有寺卿求情,可那许府尹近日未回,实在是没人能拿得下主意。”

    赵嵩听到卓英的名字有些疑惑,转头看向田大,田大立刻低声耳语道:“老俞的真名。”

    堂上不好细问,赵嵩心中暗暗记下了老俞的名讳,但还是好奇为何老俞和他的真名毫不相干。

    “府尹不在,为何不去寻府牧?只要府牧应允了此事,不过是等许府尹忙完再知会一声便是。”耶律章奴不解问到。

    听耶律章奴一说,蔡攸不免哑然失笑,也明白这耶律章奴为何会不打招呼直闯鸿胪寺了,“耶律使说笑了,如今开封府的府牧乃是官家长子定王,虽未定为储君,可从这定王二字中已是能看出官家心意。

    定王与官家都有心推崇新党变法,对刑律之事都是力求公正,倘若真是闹到了定王那里,反而麻烦许多。”

    “那依蔡少卿所言,此人就定要受刑了?”耶律章奴不解问道。

    蔡攸久随家父,深谙权术,若是耶律章奴被天祚帝罢了还好,可若是安然无恙,定会记恨鸿胪寺。

    倒是不好在水落石出之前轻易下定论,自宋辽交好以来,还从未出过罢免一国来使之先例,自己不如稍稍卖耶律章奴些面子,也好为自己日后接任鸿胪寺卿铺些路子。

    蔡攸半身侧倾,往耶律章奴方向靠了靠,小声说道:“此事与截杀有关,牵扯甚广,背后之人圣眷正浓,耶律使还需小心,此时还是与这几个逃卒划清界限为好。”

    说罢眼睛不时往赵嵩和田大两人方向瞟了瞟。

    而后坐直了身体,笑着说道:“耶律使尽管放心,待稍后寺卿回了府衙,我定会将托付告知,此事不日便有定论。

    使团首次进京,不妨先在这东京城内四处逛逛,那教坊司确有些姿色,章奴兄万不可错过。”

    说罢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起身送客,还不忘唤人前来送了些珍宝玩物,吩咐了几个小差役随耶律章奴回都亭驿,随时等候差遣,可带着耶律章奴在内外城都逛上一逛。

    回都亭驿的路上,耶律章奴思考着蔡攸话中的含义。

    赵嵩冷不丁的问了句:“不知我和田大是否还能与章奴兄一道回驿馆?

    若是不便,我两兄弟也可自行寻个酒楼住下。”

    听了这话,耶律章奴对赵嵩又是高看三分,自己还什么都未说,赵嵩已经猜到了大概。

    “为何不回驿馆?难道你已经有了救老俞的法子?”牙不里不解问道。

    赵嵩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但显然刚才在鸿胪寺中,蔡少卿已经知晓了老俞的事棘手,想要劝告章奴兄,怕是我俩在驿馆再住下去,反而会牵累你们。”

    “那蔡攸真是这么说的?”牙不里心中带有怒意的向耶律章奴求证道。

    “是,本想帮上老俞一把,没想到后面可能还有大麻烦,若是我此时再插手,反而更落人把柄。”耶律章奴坦然答道。

    “倘若不再插手老俞之事就没了把柄吗?

    自咱们出了都亭驿之后,就有人一直在尾随,显然是想掌握你的行踪。老俞只是个引子,有人存心破坏宋辽檀渊之盟才是真。”赵嵩出声提醒道,也有心再试探耶律章奴的态度。

    若是耶律章奴也想要明哲保身,才是犯了大忌讳,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早早离去虽救不了老俞,可还能避免权争倾轧之下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侍卫长贺重宝适时低声向车内提醒道:“确实有几人自出了驿馆就始终在后面远远跟着。”

    “回驿馆再说,文人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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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一到驿馆,耶律齐已经等在了前堂中闭目养神。

    “去鸿胪寺了?”耶律齐眼睛不睁,但已能听出来人的声音。

    耶律章奴只得如实说道:“是。”

    “忘了昨日我与你交代的?你若不上钩,这大宋何人能奈何你?”

    “可分明有人矛头直指使团,若被他得逞,我如何洗脱?

    更怕坏了宋辽交好的大事,若是受人挑拨,再起战事,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耶律齐听了反驳,非但不答话,反而继续问道:“宋辽此时开战对赵官家有何好处?

    今年大宋各地干旱洪涝,收成锐减,连后苑造作所都要想尽了法子为赵官家敛财。

    八十万禁军实存不足半数,居养院、安济坊哪样都是人满为患,开支巨大。

    此时开战,不出一年光景,无需大辽铁蹄南下,赵宋就已该是大厦将倾,赵官家会看不明白?

    还是张商英看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何须你去操心这许多?”

    几句话将耶律章奴问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耶律齐整日足不出府,却对宋辽之事看的如此透彻。

    若非老俞确有对使团的救命之恩,此时处乱不惊,只管看那背后之人做跳梁小丑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几人说完,院中阿里奇进屋通传道:“鸿胪寺张邦昌来了。”

    耶律齐示意几人此事稍后再谈,自去院中将张邦昌迎了进来。

    张邦昌进屋大步近前,顾不上作揖执礼便道:“愧对章奴托付,我连续两日与那开封府交涉,怎知那府中差役油盐不进,就是不肯放人。

    刚回鸿胪寺就听说章奴今日拜访,没打上照面,想着应是卓英的事,故而赶忙来禀报。

    章奴兄尽管放心,此人性命无碍,只是苦了他在守具所中多待几日罢了。”

    牙不里站在一旁微微一笑,率先回应道:“见过张寺卿,感念寺卿在我父汗将我册立为韩国公主时遣人送的那许多斛南海明珠。

    我欲与赵嵩结亲,那卓英与赵嵩乃是手足兄弟,本要让他做我府上的管事。不知此理由够不够开封府放人?”

    突兀的一句话,让屋中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牙不里一手拉过赵嵩,还在面带笑意的盯着张邦昌。

    张邦昌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耶律齐与耶律章奴,见二人虽也有些意外之色,但竟然没有出言反驳,那面前的俊秀后生所说应是真的。

    “见过韩国公主,是我失礼了,未曾一睹真容,这几日怠慢了公主。

    没想到公主竟是亲自来我大宋和亲,如此大事,我定当尽心竭力,将此事办好。

    不知赵嵩兄弟出身何处?两国联姻之事,非同小可,今日这消息突然,还请容我捋顺其中关节,好与定王和张相回禀。”

    赵嵩听了坦然道:“我本是禁军中一草泽,误打误撞被雄州陈甲嗣哄骗,才在雄州夜袭辽使之事中与牙不里相识,并未有甚显赫出身。”

    张邦昌听了不由皱眉,想了想道问:“公主定要与那童贯不死不休吗?”

    此话一出,赵嵩心中了然,想起来政和年间的一些历史,果然是童贯所为,只是童贯定然不知自己一时争权,就要将大宋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牙不里不解,有些生气的反问道:“分明是那陈甲嗣先派人截杀使团,后又有开封府捉我的门人,怎能说是我们与童贯不死不休?”

    张邦昌看了眼耶律齐,见这老狐狸还是缄口不语,便解释道:“实话与公主说了吧,我已查明那雄州陈甲嗣是童贯义子,截杀使团之事不知是谁人指使。

    既然截杀不成,定是求到了那童贯,故而保一保他的义子,才有了昨日捉了禁军逃卒之事,

    教我猜想,捉了卓英,或是童太尉要以此为借口,指责辽使与禁军边军来往,或是借着此事卖章奴兄一个面子,再赔上些生辰纲,好换章奴兄勿要再提雄州截杀之事。

    不过今日此事已大不相同,那童贯自当了检校太尉,越发目中无人。

    有韩国公主成亲事宜在前,只需我明日去定王府上将此大吉之事禀明,任他童贯再多手段也要乖乖认怂。

    只是赵嵩兄弟这出身着实有些难以配得上公主,还需得了定王与官家首肯,尽快为赵嵩兄弟降下圣恩才好。”

    张邦昌说完又与耶律齐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得意而归。

    “公主此举可是一时兴起?”耶律齐待张邦昌走后,还是心中有些狐疑的想要确认一下,虽然近两日已经看出赵嵩与牙不里关系紧密,但还是难以置信。

    “前些日子没想好,今日倒是有些冲动了,不过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反而心中痛快了许多。”说完牙不里转头看着赵嵩,心中更是欢喜的紧。

    田大也是心道:如此老俞有救了不说,自己和老俞还能因此不用再担忧往后的日子如何过活之事了。

    耶律章奴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如今既然牙不里已经言明,不管这门婚事到了天祚帝面前应允与否,都不是自己与耶律齐能阻拦的了的。

    几人纷纷散去,留赵嵩与牙不里两人独处。

    “你可想好了与我回大辽?刚才我可是当着张邦昌的面将此事说了,没事先问你,你要有所不愿,等老俞出来只当我是为救他便是。”牙不里自小在草原长大,性子跳脱,当着赵嵩的面也不觉得害羞,只想赶紧趁机表明了心意。

    “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张邦昌刚才也说了,要与定王先通禀此事,按照两国联姻的规矩去办,

    照此说,是否是我去大辽,还是你来大宋,还不得而知。

    即便是我去大辽,应是也要等到明年开了恩科,有了妥当身份之后的事了。”赵嵩心中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可现在还是要哄着牙不里,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明明对牙不里心生好感,却始终不愿往北去大辽。

    许是历史的进程早已写好,自己又不觉得是能以一人之力,力挽大厦将倾于既倒的名将。

    近些年还是待在开封最为安全,到靖康之前再南下到杭州以南,才好避免战乱。

    又或是有中原情节,不愿深入蛮族,但无论如何,牙不里的情谊今日让赵嵩已经明白,对她可以完全的信任。

    虽然赵嵩所说的联姻,并一年半载就能准备妥当是牙不里早就知晓的事,可见赵嵩竟是不知道先哄哄自己,气的牙不里还是转身就走了。

    “要说你笨,可你时而天马行空,想出的东西让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要说你聪明,可你连妇人的心思都猜不准。”田大见四下无人,也是好意,悄声来到赵嵩旁边出声提醒,想要让赵嵩赶紧去哄哄牙不里。

    岂料赵嵩却冷不丁的回了句:“贪财的风生水起,求爱的一事无成。”

    说罢转身也回屋去歇着了,只留下田大一人愣在原地,小声嘀咕着:“好小子,竟连辽国公主都被你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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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日无话,牙不里还在生着赵嵩的气,这边侍卫联排屋中,赵嵩正指导着田大用匕首雕刻着一块儿木头。

    眼见外面天色渐渐暗了,都亭驿中也点起了灯笼。

    田大缓缓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道:分明是你要与牙不里成婚,反而让我在这干苦力。

    等你成婚了,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个节度使当当。”

    赵嵩笑道:“好说好说。”

    两人正说笑着往外走,想要去吃些晚饭的时候。

    “砰”的一声屋门被撞开,阿里奇一头扎进了田大怀中,好在田大也是壮实,才没被撞倒在地。

    “有人,飞刀送信。”喘了两声的阿里奇将手中纸条递给赵嵩。

    赵嵩接过与田大一同展开纸条,寥寥几字,“今夜子时城西漏泽园杀逃卒”。

    田大看罢面色沉降,对着阿里奇问到:“可借刀兵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