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也回到佛山租住的小屋，此处接近叶问旧宅，原本是为方便方也来回码头和武馆街的，日军占领佛山后，征用了叶问的豪宅，周围的居民不敢住的离日军总部这么近，纷纷搬走。方也艺高人胆大自是不在乎，现在也方便监视三浦的动向。

    从广州回来的第二日早晨，方也欣赏着佛山指挥所内乱糟糟的场景，等到鬼子开完会，方也原以为要跟着三浦去到广州，之后也如他所料，佛山半数的鬼子士官出动，朝东边的广州和惠州的方向移动，三浦在他眼皮底下却秀了一手操作。

    三浦并没有离开佛山，而是在其余鬼子离开的时候换上了通讯员的装扮，又找了一个替身军官打扮成他的样子坐上了开往广州的吉普。

    方也拍掌叫好，如果没有透视和远望，他几乎被三浦骗过，前世观影还觉得三浦有日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到了真实的小世界，去掉电影滤镜，一切回归到该有的样貌。

    方也不急着杀掉三浦，来此方世界的目的算是完成了大半，三年半的时间身体素质提高到先天水准，觉醒了透视异能，见过国术宗师，杀过鬼子。

    杀掉三浦后一代宗师世界应该就会结束，小世界幻灭，还需要时间重新孕育。

    叶问没有经历穷困潦倒，没有在挖煤时见识国人被日本人欺压的国仇家恨，少了成为一代宗师的契机，可能不过是一个武力出众的武人，却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至于远离故土颠沛流离。

    尽管如此，方也觉得还可以做的更多，至少可以帮助国军消灭广东方面的日本军队，为抗战贡献一份力量。

    码头在日军入侵佛山后就处在半荒废的状态，佛山民众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闲钱逛青楼赌坊，青龙帮也处于解散的边缘，日军不会放任大量武装人员聚集，不管是白的还是黑的，都有个前提，他们先是中国人。

    方也找到在煤厂做事的阿虎，直接表明来意：“我找雷老大。”阿虎凝视大半年没见的方也，没有多说，交代煤场的另一名小弟看场，扬手道：“跟我来”。

    煤场后方另有洞天，两栋独立的双层小洋房，作为前黑道大哥，雷军的日子似乎还过得不错，没有了以前山呼海啸的排场和一众小弟，靠着积累至少衣食不愁，雷军没有和日军对着干，明面上还和日军有所合作，帮助日军招揽民工，运输矿产资源等等。

    方也找到雷军，是想看看雷军是否完全倒向了日本成为一个卖国贼，如果是这样，左右是一刀的事。

    与初次见面相比，雷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身后的黑衫阿豹也在，正陪着雷军说话，见阿虎领着方也进门，雷军放下手中的烟斗，细细打量方也。

    样貌并无变化，给人的感觉却不再是阳光照耀，一股煞气萦绕，仿佛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荡鼻尖，同处一室，似与獒犬比邻，獒犬虽没有呲牙，却令人胆战心惊。

    雷军像是回到了刀剑峥嵘的时候，刚砍完人的他也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方也却煞气更盛。

    “小兄弟这是？”

    方也给了雷军一个笑脸：“雷老大好生潇洒，我之前没有门路，在码头向雷老大你讨了个活计，雷老大当时想让我入伙，被我拒了，不知现在入伙还能不能作数。”

    雷军狐疑的看着方也，他见多识广，如何不知方也这样的人物岂能屈就于码头搬运，当时也怀疑过方也所谋甚大，却一直不见方也有所动作，三年过去了，以为与方也就如人生过客，不会再有交集，不想方也此刻又重提入伙的事，口气皮里阳秋，不似真心，让人把不准他的意思。

    “小兄弟说笑了，雷某之前就说过了做这些事情不过养活一众的兄弟，我看小兄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如何看的上我这小庙。”，闹不清方也唱的是哪出，雷军也打起了机锋。

    “雷老大谦虚啊！我看现在没有谁有雷老大这么手眼通天，这洋房这煤场，在广东也是独一份，在小子看来日本军那雷老大怕不是也能说上话，厚着脸皮，想再跟雷老大混，不知方不方便。”方也笑道。

    听到方也提及日本军，雷军隐约明白方也的意思，是打探他和日本方面有没有关系。雷军混黑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如果说有什么秘诀：一是谨慎，二是谨慎，三还是谨慎。

    “小兄弟怕是有误会，这些都是青龙帮的祖产，我接手后一直经营，至于小兄弟说的日本军，那应该是找错人了，我确实认识几个里头做事的人，接几手活养活兄弟，但和日本人确实不熟，小兄弟真心想找，我帮忙问问但不保证成功。”雷军没有把话说死，模棱两可的和稀泥。

    “是我冒昧了，但我真心想做事，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雷老大考虑一下。”

    做事是真想做事，做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告辞。”方也拱手离开。

    舞台给到了雷军，就看他接不接了。

    方也走后，雷军重新拿起烟斗吸了两口，方也来的莫名奇妙，说的话也莫名奇妙。

    “阿豹，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日本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这个方也莫名奇妙的来，我看没这么简单。”

    阿虎也在，但他是打手只负责看场，打听消息的活还是阿豹来的趁手。

    方也想的其实很简单，不管雷军是好猫还是坏猫，今天他过来话一说，雷军必定会去打听，他透露明天还会过来，不管雷军是向日军通风报信预设埋伏也好，还是警示方也逃离也好。

    如果是坏猫，他一刀杀了，如果是好猫，他还有事情需要通过本地的势力去办。

    成年人，不能单纯的用好人和坏人去界定，只有立场的不一样，在方也这只有一个立场，就是中国。

    晚间，外出的阿豹探听完消息回来。

    “大佬，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说？”

    “日本指挥部那边有点奇怪，早上的时候有兄弟见到好几个军官出去了，去的广州的方向，日本那个少将三浦好像也去了，在佛山这边的指挥所比平时严多了，外松内紧，今天往食堂送菜的老何都被盘查了好几遍，像是在提防什么人一样。”

    作为佛山的地头蛇，青龙帮被打散的也只是明面的武装力量，三教九流的门道如今转入地下更加隐晦，一些不起眼的消息都能被打探出来。

    “广州？会不会是前两天那艘军舰的事？”

    雾岛号战列舰被烧毁还是挺难被隐瞒下来的，那天夜晚火光冲天，几里外都能看到，不可能被压下来，惠州指挥所和广州指挥所那些军官被杀的事，方也做的快速又隐秘，反而不那么容易被打听到。

    雷军吐出鼻烟，来回踱步。

    即使方也与日本军有冲突，也和他扯不上关系，为什么方也要来找他呢？又或者方也知道军舰的事，想通过他给日本方面递话作为晋身之阶。

    “不，不可能，方也不可能倒向日本”雷军自言自语。

    气质这个东西很奇妙，有时候看一眼就能感觉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怀揣着热血就不可能成为一个汉奸，处事圆滑模棱两可尚有可能左右摇摆，雷军多年打拼，自信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是在试探我是不是汉奸。”雷军想明白了。

    “那要不要”阿豹做了个割头的动作，又补充到：“或者通知日本人。”

    雷军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如果只是前面那句话，作为黑道头子，雷军自然不是吃素的，方也想捋虎毛，雷军绰号“混江龙”也不是好惹的，能打又怎么样？三四把枪雷军还是有的。

    后面这句话雷军是没想到，阿豹跟了他许多年，生意和情报方面多是阿豹经手，帮日本人招工运煤也是阿豹在联系，雷军本意是兵荒马乱的年景学上海的青帮那样先与日本人委以虚蛇生存下去，并不过多牵涉战争，不成想做事多年的手下似乎还有想法。

    雷军不动声色，没有去指责阿豹，只是平常语气道：“先不要招惹日本人，你去盯着日本指挥部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我，出去叫阿虎进来，明天那小子过来还是要布置一下。”

    阿豹没有察觉他老大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平常一般也是他管生意阿虎管砍人，要对付方也肯定是让阿虎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应声下去了。

    阿虎进来后，雷军让他把房门带上，又打了眼色教他瞧瞧外头是否有人偷听。

    阿虎不明白老大在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站在门内瞧了一圈屋外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走到雷军近前，雷军目光深深瞧着阿虎，阿虎十年前被他所救后面一直跟着他，雷军没有儿子，女儿也嫁给了阿虎，可谓嫡系中的嫡系，雷军也是有意阿虎接他青龙帮的主，人手方面从来不让阿豹沾手，阿虎能打也会做人，枪炮在手不怕阿豹夺权。

    阿虎被瞧得不自在，问到：“大佬，你这是？”

    雷军似有感觉，这次的选择可能是人生的一道坎。前半生他争过抢过打下一份基业，后半生国家凋敝，他俸青帮的几个大佬为偶像，却没有那种能量能叱咤风云，只想守着家业安稳度日，以后的事死了也跟他没关系，该下地狱下地狱，混帮派只求今生不讲来世。

    “阿虎，我们拜关二爷的，原来不应该给日本人做事，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阿虎察觉了他大佬的沉重，此刻只有翁婿二人，他也是郑重其事：“外父，给日本人做事不过是权益办事，小鬼子利用我们，仗打下去如果不做汉奸迟早要翻脸，他们不会把我们当人看的。”阿虎在南洋打过黑拳，外国人对国人的歧视深有体会。

    “不想给人做狗，又想讨饭吃，两头不落好，这活不会长久。”

    雷军如何不知：“青龙帮也散了，以前的弟兄就那么几个还跟着，不长久就不长久吧。”

    雷军又说起了白天的事：“姓方的今天过来，是试探我是不是汉奸，我看他应该是北边两个党派中的一个，派到广东来做事的。日本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不简单。”

    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要小心阿豹，我瞧着他有当日本人走狗的意思，你找信的过人跟着他，看看他在做什么，他也跟了我这么些年，如果没犯错由着他，如果他真的去通风报信了”

    说到这雷军停住话语却目光转狠，阿虎心领神会。

    “这个事情要快，明天姓方的过来，我支走阿豹你陪着过来，带上枪，如果他只是试探，我们表表意思，如果他要我们和日本对着干，不急着起冲突，先应付过去。”雷军细细交代。

    阿虎点头，想了想说道：“外父，你也拿把枪踹身上，那小子有点猛，只我一支怕是不保险。”阿虎对码头那次方也一打七还是深有印象。

    雷军自然听从，考虑道：“你和阿细结婚这几年，我原先想着把青龙帮留给你，现在看已经是不可能了，这一两年不太平，这次事情过了，我们全搬到香江去。”

    翁婿又商量了一会，阿虎下去安排人看着阿豹，雷军坐在椅上敲着护手独自在黑暗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