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虽然我对国学知识涉猎浅薄，也大概知道这句话是出自《易经》，教授过去经常用这个词来点我，说我这人性格太过急躁，做事莽撞，需要学会韬光养晦云云。

    “如人有幼童、壮年之分，龙也有变化之机。就算人为万灵之首，刚出生的时候得伏于襁褓，嗷嗷待哺。龙当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是龙，当然也有韬光养晦之时。以古论来说，‘蛇五百年须承天雷劫不死方可成蛟，蛟又千年御风而化龙’，成蛟能兴波起澜，化龙可呼风唤雨，在此之前便藏身在渊，待时而动。”老海说完，又将那养龙殿的册页展开，“还有，你可别小瞧了这砖庐，这几样东西可以让它们乖乖待在里面，直到成蛟甚至化龙。”

    “五百年成蛟，蛟千年化龙。”这句话犹如录音机倒带一般，在我脑中不停的回响，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不过说起“蛟龙”，我记得去广西的途中，刘老先生说过那“镇河悬棺”可驱避走蛟以防弄潮造成水患。可那“养龙殿”中也并无特别之处，实在看不出任何能制服“蛟龙”的端倪，便问道：“老海哥，恕我眼拙，你说的是砖庐中哪几样东西？”

    “这养龙殿中有‘一喜二护三拘’，有这三样东西，所以蛟蛇甘愿在此蛰伏千百年。”

    “不太明白。”

    “一喜，蛇喜潮湿阴冷之地，养龙殿中必有寒泉。”

    “蛇确实有这个习性。”

    “二护，凡万物得五行护佑都能更加安详，如人在野外担惊受怕，而处于屋舍之中自然神宁气闲，虫灵之属也不例外。”

    “可这养龙殿不就区区一座砖窑似的庐室，连门都没有，何来有‘五行护佑’？”

    老海闷哼了一句，不以为然道:“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缺乏劳动实践的弊端，这砖庐你倒知是青砖垒砌。而这青砖，出于黄土，拌和于水，脱胎于木模，由烈火煅造而成，五行皆备方成器。”

    “这不只有土、水、木、火吗？还差了个金呢！”

    “这砖是谁造的？”

    “那当然是……人造的。”由于问题过于浅显，反而把我问得心虚了起来。

    “没错，这人在五行中就属金！”

    我恍然大悟，又看了眼那书中所描述，“那‘三拘’的‘拘’难道是书中所说的‘御蛟索’？”

    “孺子可教。”老海连连点头，“这‘御蛟索’可令蛟蛇待在限定范围内不轻易脱逃，除非过度惊扰了它。”

    “那‘御蛟索’我还上手看过，不过几道金丝编成，怎么看也不像有这等威力。”

    “你念的书多，知不知道‘跳蚤效应’？”

    跳蚤效应？我思忖了一番，不知道老海要表达意思：“‘跳蚤效应’的核心就是自我设限，与‘御蛟索’有什么关系？”

    “据书中所说，造养龙殿时，需将一种叫‘穿龙破甲’藤类种子与金丝绳同埋入蛇胆骨中。对蛇而言，蛇胆的重要性仅次于蛇心，一旦失去蛇胆也命不久矣。所以蛇对蛇胆受到的刺激也异常敏感。”老海说着，从床上又拿出一本药典递给了我，说道，“这‘穿龙破甲’是一味祛风除湿，活血通经的猛药。虫灵一旦试图逃离‘御蛟索’的束缚，骨肉撕裂便有损蛇胆，这味药附于伤口，没有十年以上都难以愈合，久而久之，蛇蛟也会‘墨守成规’，乖乖待在‘养龙殿’中。”

    “也就是说，蛇蛟从小就因为‘穿龙破甲籽’的刺激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旦远离‘御蛟索’的范围，便会因为疼痛而回巢。”

    “没错，那蛟蛇伤口愈合便会出外觅食，一旦远离‘养龙殿’又会回来蛰伏，继续休养生息，周而复始。”

    以我的知识跟学历，本不该相信这种事情的，可事实摆在眼前，而且我又亲身感受到那隧洞中巨大生物的扭动感，不觉也渐渐动摇了决心。

    正思虑间，我随手翻阅了一下老海给我的那本药典，上面著述了许多古怪的药物，其中与人有关的更是不少，谓人为“百灵之长”，人的毛发、尿液都能入药。这些东西过于恶心，看得我头皮发麻，随即将书丢在一边。

    “人为百灵之长……人为百灵之长……”我自顾自念叨着，突然脑袋嗡了一声，我想起一件事来，赶忙找到那本《营造考工秘本》，再次翻开关于“养龙殿”的那页，其中一句“每旬饲喂百灵肉最佳”引起了我的注意，难道这养龙殿中的蛇蛟每次伤口愈合便出外觅食，而那湖底的残骸，都是被蛟蛇所伤？

    如果真是这样，很多事情也解释得通了，比如那起诡异的车祸中的司机，也许是看到了出洞的蛟蛇而被吓死。而虫灵受‘御蛟索’所缚，受害人距离过远而未被吞食得以留下全尸。

    可这样推测，似乎又有其他问题浮现，比如老泛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湖底的残骸是蛟蛇所食？如果知道，难道他就是养龙殿的主谋？

    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那养龙殿所用的砖跟王爷庙是一致的，少说也四五百年历史了，老泛哥虽说精力旺盛，只是看起来稍微有那么点天赋异禀罢了，还不至于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可如果不是，那他为何对湖底的事物这么警惕！

    想到这，我的脑袋都快炸开了！我冷静分析了当下的局面，那隧洞中的虫灵因为被我误伤，受到惊吓而挣脱了‘御蛟索’的束缚，如今俨然是困龙入海，那火蛇岭的生灵岂不是任其涂炭。

    据说蛇最记仇，我小时候听村里的老辈人说过，他年轻时候曾在山上砍柴伤过一条‘过山刀’，第二天起床，发现门前门后被数百条蛇给围困。可惜当时还小，未曾记得最后是怎么把蛇给赶走的。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老海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泡水感冒了？”

    我此时只想着如何应对那蛟蛇报复，根本无心理睬老海，有气无力地应道：“我……我没事，躺会就好了。”

    “我看你是被‘养龙殿’的东西吓坏了。”老海趴在他床前，从床底翻出许多瓶瓶罐罐，“倒也不用这么害怕，这养龙殿的东西还没成气候，现在顶多算是条大点的长虫，我待会在宿舍区洒下驱蛇粉，你安心休息就是。”

    我心说难道老海早就知道养龙殿的存在，不免疑心道，“你怎么知道会用到驱蛇粉。”

    “长期待在这荒郊野外作业，肯定得备着点防身的药。”老海说完，还取出其他几个瓶罐给我看，诸如“断虫药”、“蚂蟥膏”、“黑蚁酒”等等稀古怪的东西。

    有老海这话，我总算稍微安心了些，折腾了一天加上昨晚也没休息好，躺在床上，一阵困意袭来。

    可这种周遭埋伏着危险的氛围令我处于紧张的状态，期间连续做了几个梦，睡得也不是很踏实，尤其总想起怪书中的那句“势大者可蓄聚龙潭，势小者可筑养龙殿……”，不禁又让我又深陷过往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