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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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何夫人弄权后宫

    越国公夫人何氏何咏芳,一品诰命夫人,与宠妃何婕妤是远方表姐妹的关系,两人原本不认识,当初何婕妤来越国公府投奔何咏芳,双方达成某种协议,越国公将何婕妤举荐给皇帝,何婕妤虽样貌不是特别出众,但性子柔和小意温柔哄得皇帝特别开心,不到两年便生下幼子,皇帝年过四十,还老来得子,顿时龙颜大悦,小皇子满月时甚至大赦天下,若不是太子早已成年,且已生子,地位稳固,怕是有不少见风使舵的朝臣涌向小皇子一派。

    可三月前太子薨,皇帝卧病,朝堂形势大变,皇后一向不受皇帝重视,且外戚势力微弱,而何婕妤本家虽是五品外官,却是越国公夫人的表妹,得越国公府全力支持,膝下有个六岁的皇子,年轻貌美,正得盛宠,皇帝缠绵病榻,也要她贴身伺候,以越国公一派为首,都是想要扶持小皇子上位的。朝堂中皇帝最器重现任越国公,当初还是世子的越国公弃武从文,年幼做过皇帝的侍读,越国公因战败自惭退位,先皇明面保留国公之位,却迟迟不晋世子,还是皇帝继位后晋升世子为国公。

    皇后召见越国公夫人,越国公夫人进宫却先去了何婕妤的玉璋宫。

    何咏芳长得和蓝静并不像,不同其女儿的魅惑,长相温和,不算精致,一双锐眼略显冷漠,皮肤却很细腻紧致,不像年近四十的女人,只是常年冷着一张脸,不容亲近。

    玉璋宫前,何婕妤早早就等在宫门前,身边的宫女三番四次劝阻都没入耳,直到何咏芳出现才急急迎上去。

    “阿姊,阿姊救我!”何婕妤一把抓住何咏芳的手,神色慌张,何咏芳眼眉低垂,看不出情绪,另一只手缓缓将何婕妤的手推开,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福身行礼。

    “妾身见过何婕妤。”

    “快快免礼,国公夫人随我进来。”何婕妤恢复半分理智,却仍旧拉着何咏芳进屋里。

    一进屋,何婕妤就让何咏芳坐榻上,宫女极有眼色奉上茶,何婕妤接过放到何咏芳面前。

    “阿姊,你一定要救我和瑾儿,今儿一大早皇后就派姑姑将瑾儿带去她宫里,我早上还在陛下身边伺候,茹珠几人也是没用的,竟拦不住皇后的人,怎么办,她一定是想挟持瑾儿来要挟我们。您一定要帮帮我!”

    何咏芳品茗须弥,暗道可惜这上好的茶叶,竟胡乱冲沏,当初就不该留茹珠这丫头做何婕妤大宫女,可恼何婕妤自作聪明非要留这个从小伺候她大的丫头,还予与重任。

    “阿姊,阿姊,你说句话,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婕妤莫急,皇后那,妾身一会儿就会过去,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皇子。只是……”她看向四周伺候的宫女,何婕妤接收到暗示,挥手让几个宫女退下,仅留茹珠一人。

    何咏芳看了茹珠一眼,低头继续品茗不语。

    “阿姊,茹珠你还不放心,她可是从杭州就跟着我了,除了阿姊,我最信任就是她了。”

    却不料对方油盐不进,茹珠不走,她便不再开口,何婕妤只好让茹珠退下。何咏芳方道,“不是妾身不放心,只是议储大事,不可松懈。”

    何婕妤的脸色方才好些,“阿姊的意思是……”

    “如今陛下病卧,唯一成年的太子薨了,其他皇子早年都已夭折,独瑾儿,有越国公扶持,皇储之位易如反掌。”

    何婕妤大喜,“我深知,阿姊是对我最好的,当初若不是阿姊和姊夫,哪里有清儿今日地位,清儿和瑾儿都记着阿姊的大恩的。”

    “虽如此,婕妤入宫年岁终究短浅,皇后把持中宫多年,又有先太子稳固权势,虽外戚势弱,却不容小觑,瑾儿年幼,若想成为皇储,仍需中宫娘娘扶持。”

    “阿姊是说逼皇后退位?可陛下虽宠幸我,皇后毕竟是他结发妻子,陛下就是病糊涂也不会轻易废后啊。”

    何咏芳再次低头品茗,掩饰眼里的嘲讽,小小婕妤还妄想废后。

    “婕妤说的对,此事自然不通,但方才妾身也说了,如今能堪大用的皇子只有瑾儿,陛下定会立瑾儿为皇储,也既有可能立瑾儿后将他记在皇后名下。”

    “啊,不行,瑾儿是我的孩子,万万不可!阿姊你一定要帮帮我!”

    “所以,妾身会说服皇后,瑾儿可记她名下,但要升你为皇贵妃,待天下缟素那天,并立东西二宫,共同主持中宫事宜。这是妾身想到最好的结果。”

    何婕妤眼神亮了,她入宫以来谨小慎微,从未想过中宫的位置,但太子死的那天不一样了,她曾经望其项背的事如今触手可及,当不成皇后,她可以当太后,就算是和皇后那老女人并肩,她也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只因,未来的皇帝是她亲儿。

    “陛下虽病,但不糊涂,婕妤还需尽心伺候,毕竟升位事宜,还需陛下点头。”

    “夫人放心,本宫明白怎么做了。”

    凤阙宫内,皇后和国公夫人坐在庭院下的石凳上,看着小宫女陪皇子玩耍,小皇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咯咯笑起来好似铃铛轻响,不大会儿就跑的满头是汗。

    “瑾儿,来母后这儿。”皇后轻声呼唤,小皇子听此,哒哒跑来,凑到皇后面前,皇后用帕巾轻轻给他拭汗,“不要跑太急,当心一会摔着。”

    “知道了,母后。”小孩声音糯糯的,好似撒娇。

    “见了你姨母,怎么不喊人。”

    小皇子怯怯看向冷脸的国公夫人,低声道,“姨母晨安。”

    国公夫人点点头。皇后挥手让宫女带皇子下去。“日头大了,带皇子去更衣。”

    皇后看着小皇子的背影,轻轻摇头,“你总是这样冷着脸,哪个小孩见了不怕,当初太子小的时候,见你也怕,知道你在我这儿就不肯进宫。”

    “太子天资聪颖龙章凤姿,可惜天妒英才。”

    “哎,是啊,琞儿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琞儿若在,你我何至于此。”太子轩辕琞聪慧机敏,颜如舜华,芝兰玉树,君子六艺无不精通,先帝在位时极其宠爱这个皇孙,太子参政后,杀伐果断,仁政严法,朝臣无一不敬佩,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都相信,太子继位后定能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就是皇后娘家势微,她也能凭借太子母仪天下,安享晚年。

    “当初静儿出生时,琞儿还抱过她,本宫还说,让静儿给他当小媳妇。那段时间,他天天念叨着,要勤奋读书,快点长大。可惜后来静儿被掳走……”

    “孩子心性,不过两日就忘了,太子不还是娶了太子妃,生了小皇孙。”国公夫人虽是如此说,却不禁想起太子大婚前日来找到她,扑到她怀里大哭,立誓要驱逐谟羯,为国为静儿报仇雪恨,那是太子对她唯一一次亲近。

    “是啊,本宫还有皇孙。”

    “嗷嗷待哺的皇孙。”

    一国之母和国公夫人,同是寒门出身,性格相似,惺惺相惜,又针尖对麦芒,从来都是唇枪舌剑彼此不服。当初两人因彼此的丈夫而相识,便一见如故,又暗自较量,先是比家世,后是比才貌,再是比丈夫,最后比孩子,彼此相斗半世,何咏芳好似永远都差她一点,家世不相上下,才貌她有才人有貌,丈夫在她的督促下弃武从文一步步位及权臣,奈何对方是皇帝,天下至尊,到了孩子,她即使有两个孩子,奈何对方早已生下龙子,她生的第一胎还是女儿,直接被对手定下做人儿媳,追生第二胎,总算是个儿子,从小用心教导,奈何一夜变天……

    一步差,步步差,直到太子逝世,皇帝病重,越国公把持朝政,亲子失而复得,一切都好像颠倒了一样,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将她推进深渊。

    “本宫听闻你把静儿送到雍州了?还以为不过是送庄子上,待上两年就让她回来。”

    “娘娘深居后宫,消息还挺灵通。”

    “毕竟是我挂念多年的孩子,她能回来,我深感宽慰,你也是,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又打发她去偏远之地,自己的孩子也不心疼。”

    “娘娘知道妾身这样做的原因。”

    “哎,也是她和琞儿有缘无分,若她能早一步回来,琞儿临死前还能见她一面。”

    越国公夫人不耐再虚与委蛇,冷笑道,“娘娘事到如今,你若一句求饶,妾身仍旧接受。”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比斗墨宝,仍是皇子妃的皇后仗着身份耍赖甩了何咏芳一身墨水,何咏芳一句“终有让你求饶的一天。”彼此落了嫌隙,相斗半生的开端由此而来。

    “我何须求饶,我虽死了太子,但还是一国之母,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只要我开口,瑾儿就得记在嫡母名下,就是陛下不幸仙逝,我也是太后,仍是这世上至尊的女人。”皇后不再和颜悦色,冷着脸,“小小婕妤,我还不放在眼里。”

    “可你拦不住母子情深,你现在对小皇子再好,他长大后仍会因为生母,与你生嫌隙。”

    “是啊,养母不如生母。”

    “娘娘,我们做笔交易罢。”何咏芳给皇后斟茶,举杯邀之,“晋何婕妤为皇贵妃,我让瑾儿记在你名下。”

    “本宫乃一国之母,所有皇子本就该记我名下。”

    “娘娘可以再考虑考虑。”何咏芳不理会皇后的虚张声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神色不虞,好似有些尴尬,又好似有些无奈。“这是静儿从雍州寄来的家书,信上提到娘娘,妾身想着,还是给娘娘看看罢。”信收到已久,恰逢今日进宫何咏芳便带来了。

    信上写着,母亲亲启。字体疏大,恰似出自孩童之手。

    皇后微微诧异,毕竟蓝静年幼时,她可是有亲自指导过其书写,又念及这些年她吃的苦,悠悠叹一气,展开书信,信上寥寥数语,“母亲敬上,孩儿已到雍州数月,一切安好,母亲勿念,得皇后娘娘恩赐,数十护卫护孩儿周全,雍州风景一如当年,吾年幼时,阿爷曾说过,在父亲出生后,阿爷为保国境在这里镇守十数年,十数年间,与父亲见面与阿婆相聚拢共不过数月,所见之景,唯有苍凉,吾虽为女儿,却也想学着阿爷那样,余生之年,守护一方百姓,惜不能承欢膝下。吾得母亲怜惜,盛置嫁妆,已在雍州觅得一佳婿,择日成亲,敬此,望父亲母亲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静儿,竟要成婚了?”

    “比武招亲,招的赘婿,吉日未定。”何咏芳顿了顿,“她自己拿的主意。”先是查出蓝静身患异疾,苦寻名医无数,无解,后又出了私通下人的丑事,蓝正麒更是想直接打死这个女儿,被何咏芳拦下,是蓝静自请去雍州,那些所谓的嫁妆不过是她给这个女儿最后的一点怜惜,她本就没想过在最后几年光景还要逼她嫁人。却不料,这个阔别多年重逢的女儿主意正,又是自请去雍州又是自选夫婿,蓝静小的时候,何咏芳从未放心在她身上,到大了,就更想不透她的想法。

    何咏芳收回书信,“妾身再去看看瑾儿便回罢。”

    “可别,那孩子怕你得紧,你若想看孩子,去耳房看看小皇孙,他还没认人,应当不懂怕人。”皇后讽了她两句,起身去看小皇子。

    何咏芳僵了僵身子,冷哼一声走了。

    见小皇子睡了,皇后又去耳房看小皇孙,小娃娃许是醒了一会,两颗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盯着人转,见了皇后就笑,皇后欣喜,将娃娃抱起,发现不知几时小娃娃手上戴了个金镯子,上面挂两个铃铛,小皇孙一摇手,就铃铃做响。

    “这是哪里找来的,之前怎么没见?”皇后问伺候的嬷嬷。

    “回皇后娘娘,是方才国公夫人来,见皇孙喜人,就送了,奴婢见皇孙喜欢,就做主给小皇孙戴上了。”

    “呵,还是这样冷面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