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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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林中歌

    蒙生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终于进一个小镇,在镇上左拐右拐,找到了导航地点,他看着面前那幢大楼,楼下一个木牌上写着松柏文创艺术有限责任公司。

    他摇醒呼呼大睡的吕小花,“吕哥,咱们到了。”

    吕小花带着蒙生,给门口保安看了名片后大摇大摆走进公司去,蒙生发现这里跟那个小小铺面完全不一样,大厅里没有挂那些奇奇怪怪的画,只不过地板上的格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八卦。

    “负责这里的是我亲哥,吕如松,他也拜在师傅门下,平日里我跟着师傅,他就负责打理这边事务。”吕小花带着蒙生走进电梯里,摁下了七楼。

    “吕哥,为啥你叫吕小花,你哥叫吕如松?”

    听到蒙生这么问,吕小花有点尴尬:“原本我叫吕如柏,师傅说我命太硬,要取个贱名,就给我改了名字。咱们在这整俩大马力车开开,我看中我哥那大黑羊好久了。”

    电梯停下之后,吕小花探出头去左顾右盼,突然喊了一声。“陈伯!”被叫陈伯的老人走过来看了看吕小花说道:“具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哥在办公室等着你,走吧。”

    两人被他一路带着走到办公室去,只见办公桌上坐着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男人,看见吕小花和蒙生进来,赶紧起身小跑过来握住了蒙生的手说道:“小师叔你受累了。”

    蒙生有些局促道:“小花哥才是,打的满身都是伤。”吕如松又看向吕小花,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师傅的情况我也清楚,你知道我不擅长打架,过去也没什么用。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看着,还有你们把街道炸了,我得联系上边掩盖一下。”

    吕小花说道:“哥,小师叔收到了师公的消息,给了几个地址,要我们去找风离师伯破阵救师傅,我看过地址大多在山上,那大商务车开着进山不现实,所以要借你的大黑羊来用用。”

    吕如松转身去桌子上拿了一串钥匙递给吕小花,“油已经加满了,今天就出发吗?”

    吕小花接过钥匙点点头,“宜早不宜迟,离这也就几百公里,据小师叔的说法,那儿也不一定能碰上风离师伯,这一去我们纯粹就是碰运气。章豫那个疯子不知道为啥盯上小师叔了,还得你们想办法牵制一下。”

    吕如松笑道:“放心,他那边我请了一位前辈,正好试试这位大师伯的水。”

    他拿出两包衣物说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深山老林,平时的衣服不能在那穿,树枝都能给人刮花咯,我给你俩准备了一些装备,全都带上。”

    蒙生结果衣服打开一看,是一套冲锋衣,还有一双登山靴。吕如松还递过来一个工具箱和一个医疗险,丢给吕小花一大包黄符纸,一人一把桃木剑别在后腰上。

    “这桃木剑是用来护身的,深山里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更不用说干咱们这行的,这把桃木剑可以为你们挡住阴煞之物的暗算。还需要什么尽管给我提,我就是干后勤的。”他笑道。

    吕小花又跟他要了一扎蓝色符纸,被吕如松调侃道:“咱们一起跟师傅学的符咒,你就整天顾着拳脚功夫,那水平也就只能拿数量来堆哈?”

    吕小花只是讪笑。

    蒙生问道:“吕大哥你们这还有厉鬼吗?被封在符里的那种。”

    吕如松有些疑惑,但只是问道:“要什么程度的?”

    蒙生不太清楚,拍了拍旁边忙着透光看符纸的吕小花,吕小花说道:“越凶的越好。”

    说罢吕如松便让陈伯去取了几个圆圆的坛子来,坛子上横七竖八贴满了符咒,他指着这些坛子说:“这些都是曾经兴风作浪为祸一方的,应该符合你们要求。”

    话音刚落,坛子上的符咒突然自燃,几个坛子冒出来大鼓黑气,还不等吕如松有所动作,那些黑气飘到半空就好似被一根跟绳子套住,挣扎着被拉向蒙生胸前,钻入玉佩之中便没了声响。

    吕如松惊叹道:“若是小师叔不介意,日后可以用你这个本事帮我们处理棘手鬼物吗?”

    蒙生笑道:“应该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我还不太了解这个,因此不敢随便答应吕大哥。”

    吕如松只是摆摆手,“等你了解之后再说。”

    随后蒙生和吕小花两人换了身上装备,到楼下去开车。看到那车时,他才知道为啥吕小花看中他哥的车。

    这是一辆比吕小花这个壮汉还高一个头的黑色大皮卡,蒙生看到它的第一感觉就是“壮”,像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满脸横肉的壮汉。

    蒙生看着这车有点头疼:“吕哥,这车上山要是刮了我可赔不起,而且这不是个皮卡吗?越野不合适吧?”

    吕小花哈哈大笑道:“合适!再合适不过,到时候咱俩一人赔一半就完事了。”

    蒙生一头冷汗。

    吕小花一手搭在蒙生肩膀上,“我说你小子,还没看过你银行卡进了多少钱?”

    蒙生听他这么说,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给自个都吓一跳,银行卡账户余额显示五十万。

    “吕哥,这算不算提前支付四五年的工资?”

    吕小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差旅费!”

    章豫盘腿坐在床上,全身被绿色气息覆盖,旁边已经完好如初的红瓷站在门口给他护法。

    盘腿端坐的章豫眼皮子突然跳了一下,他赶忙查探了一下,没发现有人入侵的迹象,于是便继续入定运起天梁修复伤势。

    突然有几根线动了一下,他猛睁开眼,感知到一个普通的年轻服务生拉着衣物车在走廊上前行,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法力。

    服务生敲响了他们方面,在外面喊道:“客人您好,有更换床单被套的需要吗?”

    红瓷看向章豫,他缓缓摇了摇头。于是她对着门外喊:“不需要。”

    那个服务生听了便喊道:“好的呢,祝您生活愉快!”

    话音刚落,房间大门突然爆裂开,木片从外往内飞溅,举起手挡住碎片的红瓷眯起眼睛往门外看,看到了两根紧紧并拢的指头。

    伴随碎裂声响起,那根剑指插入红瓷眉心用力一搅,她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洞,红瓷顿时就失去知觉倒在地板上。

    章豫此时终于回过神来,那个服务生确实没问题,但是这个人藏在了服务生的衣物车里!

    这人出手相当果断,他迅速从红瓷眉心抽出指头,大喝一声,一掌拍向章豫。

    这一击打在巨门盾上,巨大的力道把章豫拍得整个人飞向后撞在床上。尚未来得及起身,紧接而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拳头。

    章豫手中掐诀,无数条蓝色长鞭从他身上伸出,却只是堪堪抵挡住那人攻势,随后他变幻出一把金色长剑,以长鞭击开那人一拳之后,一剑刺去。

    “叮!”这一剑刺在那人身上,好像刺在了金属上。那人双手一旋,以小臂绕住长鞭抓紧,往他这边重重一拉,把章豫往他那边扯去,而他借势跳起,一招老猿挂印,以膝顶撞向章豫。

    章豫没来得及散去贪狼鞭,这一击又重重撞在巨门盾上,虽然盾没被破,但巨大的力道透过盾砸在章豫身上,险些把他一口老血撞出来。

    章豫暗自心惊,此人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佛门武人。

    那人见章豫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兴奋劲就上来了,侧身站在那里笑道:“元道长的大徒弟,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客气完,几道金光迅猛刺向他,刺破衣物后发出叮叮的声响,还有几剑刺向眼珠,他闭上眼睛,在眼皮上打出了几个白印。

    “俺号袭云,乃是镇山老兄好友,若是能解开阵法,俺就不跟你计较了,如若不然,今日你难逃一劫!”

    章豫掐诀笑道:“袭云老兄,佛门高徒早有耳闻,只是你未免太自信了些。”一道红光从袭云脚下亮起,章豫用廉贞困住了他。

    随后无数颗黑色水珠出现在袭云头顶,就像下了一场雨,全都淋在他身上。

    袭云只是双腿被困,伸手接住了这场“雨”,黑色的水珠在手中转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手掌。“好手段,这个就是你们的破军曜术吧?逐渐消耗俺的修为,在镇山老兄那边见识过。廉贞也是,只不过你这迷神术对俺没啥用。”说罢他竟然缓缓抬起脚,就要踏出廉贞范围。

    章豫化出无数蓝色长鞭打向袭云,同时在手中化出一支银色长矛,向袭云刺去。

    袭云显然相当熟悉天元曜术,见到银色长矛之后面露凝重,侧身翻掌摆出太极架势,用劲力把长矛刺的方向改变了。

    银色长矛刺中他身后墙壁,就像刺中一块豆腐,直接穿墙而过。

    见他又要踏出廉贞,章豫无奈只能先行散法,手中一把金色长斧从右下往左上划弧,一斧劈向他的脑袋。

    袭云“哈!”大笑一声,不退反进踏出弓步一拳打在章豫胸口,不料章豫速度突然快的出奇,他已经弃了手中长斧,回手接住这一拳。

    只见他周身有一条条绿色线条贴身排列,看起来像是什么机械,随着章豫的动作变换,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大幅加强。

    无数蓝光和金光在小小房间内闪烁,袭云身体表面被钉上细小的金针,几条蓝色长鞭也缠上了他的手臂。

    正当章豫再次化出银色长矛准备了结这一战的时候,袭云突然怒目圆瞪张开了嘴巴,一声石破天惊的“呔!”从他口中迸发出来。

    金针蓝鞭全部碎裂,章豫进入了失神状态。袭云重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踩在地上,呵呵一笑,从腰后抽出一条金色长绳,把章豫捆得像个粽子。

    章豫数次挣扎却依旧纹丝不动,叹了口气放弃抵抗,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

    “不动明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袭云笑道:“挺有眼力。”

    章豫本想解开禁制发挥全力,但他看了一眼跟碎瓷一样的红瓷,转念一想,那对一黑一白的组合要是这时候从下边跳上来,那才真的头疼。

    蒙生看着眼前被密密麻麻灌木包围的羊肠小道,问道:“吕哥,咱们还有多久路程?”

    吕小花看了看手机发现没有信号,又拿出一个GPS看了半天,愁眉苦脸道:“大概还有十几公里。”

    蒙生仰天长叹,“走到那儿天都黑了。”

    吕小花从车里拿出两个大背包,丢给蒙生一个说道:“有帐篷,实在不行就在山里睡。”

    随后吕小花砍下两根树枝,他俩拄着就进山了。

    这条小路是附近村庄砍柴人走出来的,踩在潮湿的泥土上,四周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小路蜿蜿蜒蜒到一片密林前便没了前路,一个被青苔覆盖的古朴石碑出现在路的尽头。

    吕小花蹲下去拨开杂草,石碑上刻着三个篆字,他盯着看了一会念道:“山神府。”

    篆字下方是四个简体字,“到此止步,前有野兽出没”。

    吕小花直起身子对蒙生说道:“咱们还得往里进一段路,多留意四周。”

    两人绕过石碑,按照GPS指出的路线继续往密林之中走去。林中完全没有道路,他们踩在湿滑的落叶上,手扶着粗糙树干前进,蒙生不小心还滑倒一跤沾了满手腐土,往树干上蹭半天惹来吕小花嘲笑。

    密林之中与外边完全不一样,繁茂的树叶将阳光挡的严严实实,空气中是泥土和腐烂树叶的味道,密密麻麻的青苔长满树干,摸上去就像摸到了什么动物皮毛。

    吕小花估计赶路赶的无聊了,一路询问蒙生拜师之前经历,还有苋陆的情况。

    只不过对于苋陆蒙生也知之甚少,只是含糊说了一些。

    一只猫头鹰静静站在树梢看着两人,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张开翅膀掠到另一边,悄悄跟着两人。

    “我之前查过这片山的一些记录,据附近县志记载,这山里曾经有一只生出灵性的老虎,从不主动伤人,甚至多次从山中野猪黑熊手里救出樵夫,附近山民就尊它为山君,在山里给它修了一座山神庙。”

    吕小花指向密林深处,“后来这只老虎莫名销声匿迹,这处山神庙也就被荒废在深山之中。有人曾想去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老东西,进去就出不来了。”

    “师傅曾经提到过这里跟玄阴界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可能有一个关口在这里,此行必然会有一定危险。”

    蒙生“嗯嗯”了一声,吕小花笑道:“才拜师两三天,让你死里逃生多少次,有没有后悔?”

    蒙生挠了挠头,“先前我只是一个东不成西不就的待业青年,根本没人要我,那时候我就想啊,就算让我这个废物去扫大街我也愿意。”

    “后来师傅找到我,把我带到公司里面教我东西,救了我好多次,镇山师兄又一下子给我打那么多钱,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但至少证明我不是个废物,我也得对得起卡里那五十万,这就够了。”

    吕小花拍了拍蒙生肩膀,“人活一世,也就是为了证明自个价值。”

    两人走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山神府,而树叶遮挡外的天光已经逐渐暗淡下来。

    吕小花带着蒙生向上走出密林,找了一处山顶上的空旷地搭起帐篷,从这里往下看去,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林,并未见到什么建筑。

    “GPS也就定位到这片,那个山神庙也没见着影,多半让密林给遮住了,深山老林里的夜晚跟白天不一样,还是别到处乱跑了。咱们就在这睡一晚。”

    两人搭好帐篷,吕小花生了一堆火,在周围洒了一圈硫磺,砍下几根树枝刻上符咒,插在营地周围。又从背包之中掏出食物,两人就在原地坐下吃起来。

    天黑之后漫天星辰尤其明显,即便没有火也能大概看清周围事物,蒙生看到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枝上,楞楞盯着他们。

    他悄悄碰了碰吕小花,吕小花压低声音道:“从进树林就在了。”

    那猫头鹰似乎听到他们言语,张开翅膀无声无息飞进林中。

    两人聊着天一直到子时,吕小花就带着蒙生踏罡步。

    随着星光渐渐进入身体,蒙生感觉到自己体内逐渐出现了一颗沙粒大小的珠子,泛着淡淡绿光。

    踏过几轮罡步之后,两人就钻到睡袋之中开始睡觉。

    蒙生听着外面树林中传来的零星古怪叫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看到一只壮硕巨虎在山林之中穿梭,迈着懒散悠闲的步伐摇头晃脑向他走来。

    巨虎上骑着悠悠哉哉的元道人。

    元道人从虎背上跳下,拍了拍它粗壮的躯干,它便转身回到林中。

    “蒙生啊,今晚天元课堂又开课咯!”元道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上次说了,这回要教给你的叫做廉贞,这门曜术你也体验过,大概有啥功能你也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教你一个南斗曜术,叫做天机。”

    “天机是一个能大幅提升身体机能的曜术,通过在你的身体外套上类似于现代机械外骨骼的东西,能让人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一个档次,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功能,预测。”

    元道人神秘地笑了笑,“天机的预测是在短时间之内判断他人下一步动作,以便应对。当然也可以预测更远的事,不过那得你把南北中天曜术全部学会之后。但天机也有个缺点,对手修为越高,越难以预测到准确动作,因为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说完后,元道人就传授给了蒙生天机和廉贞曜术的施术方法。

    最后他提醒道:“这个山神府其实有些凶险,那只猫头鹰是破局关键,你们两够呛应对,可能需要苋陆那小妮子帮忙,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喊她,先前因为一些原因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不太方便出手,现在有我在,应该没啥问题。”

    说完他好像想起什么,问了蒙生一个让他一头雾水的问题:“看到那只大老虎你有什么感觉?”

    蒙生说道:“有点吓人。”

    元道人哈哈大笑,曲指给他弹了个脑瓜崩。

    蒙生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一阵女人的歌声伴随着吹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

    唱的歌词蒙生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那曲调时而高昂如山野之中樵夫哼唱的打樵曲,时而低沉如泣如诉。

    那歌声很快就到了帐篷外,吕小花对蒙生做了一个压低手掌的动作,打开帐篷走出去。

    歌声骤然停歇,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奉山神老爷之命,有请两位到府上做客。”

    吕小花行礼道:“承蒙山神老爷盛情,还望大仙带路。”随后他对着帐篷里偷看的蒙生招了招手。

    蒙生从帐篷之中走出来,见到吕小花前方有三个小轿子,最前方一个稍大些,由四个轿夫抬着,有帘子遮掩。后方两个则是两个轿夫抬起来的轿椅。

    三个小轿子前方有两个矮小的“人”,提着绑有红绳的黄色唢呐。

    最前方则是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子师爷,尖着嗓音跟吕小花说话。

    除了师爷外,其他“人”都戴着宽大的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的布匹遮住了面容,身上穿着形制有些奇怪的官服,因为不合身而拖在地上,正好遮住了他们的脚。但蒙生依稀能看见他们行走起来从官服下露出的爪子和蹄子。

    见到蒙生出来,前方轿子中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手轻轻拨开帘子,一个眼角上挑的妩媚女人坐在轿子里歪头看他,捂嘴轻轻笑了笑。

    “小郎君,坐后面那挺轿椅,让奴家好好看看你。”

    蒙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吕小花,吕小花只是有些戏谑地抬了抬下巴。

    这支奇怪的队伍转向来时的方向,蒙生和吕小花小心翼翼坐上轿椅,两个轿夫从口中喷出一股浊气,吹起遮住面部的布条,猛然发力将两人抬了起来。

    布条被吹起时蒙生看到了轿夫那张向外突出的嘴和长长的鼻子,再加上轿夫从破烂官服里露出的体毛,一根时隐时现,随着走动左右摆的尾巴,他感觉这个轿夫就像一头站立行走的野猪。

    蒙生扭头看向吕小花,他却装作没看到,整个身子后仰舒舒服服躺在轿椅上。

    回过头时,蒙生发现前方那个轿子的帘子被掀起一个缝隙,那个女人透过缝隙盯着蒙生看,她眼波流转,其中如水一般的妩媚看得蒙生心痒痒的。

    突然一阵悠扬的歌声从那女人口中传来,这次的歌听起来欢快愉悦,倒像是小鸟在林中跳跃,又突然曲调一转,低沉急促,似野兽伏击。

    蒙生渐渐有些痴了。

    “狐狸。”一个清脆的嗓音在蒙生心头响起,心头的异样顿时消散,他再次看向那个女人,她眼底生出一丝恼意,缓缓拉上了帘子。

    蒙生知道是那个叫苋陆的小姑娘提醒,他静静等着,却没了下文。这时候蒙生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感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魅惑术了,他悄悄运起文曲。

    扭头看向吕小花,他抛了个媚眼过来,看来这家伙早有准备。

    这几只野猪抬着轿子穿梭在林中走的飞快,他们走到的地方树木纷纷自动避开,呼啸的狂风灌满了蒙生耳朵,他赶紧抓紧了轿椅扶手。

    不多时一行妖怪抬着两人就赶到了一座庞大的宅子前,宅子门口站着两个门房样的小矮人,也是用斗笠遮住了面容。

    看到他们前来,两人手扶帽檐鞠躬尖声尖气拖长声音道:“恭迎贵客~”

    前面那顶轿子里的女人八字胡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轿子,扭动腰肢妖娆地踱步走向蒙生和吕小花。

    她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袍子,袍子一直耷拉到地上,随着她的步伐在地上拖动。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蒙生和吕小花面前,施了个万福,便开口道:“还请两位贵客到府上与我家老爷喝茶。”那嗓音尖尖的,铃铛一样好听。

    蒙生颤颤巍巍走下轿椅,门前两个管家推开斑驳的大门,两个引路小厮从他们手中接过灯笼,在前方引路。

    蒙生踏入前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里挂着一块风化严重的古朴牌匾,写着“山神府”三个龙飞凤舞的篆文,要不是在石碑上见过,蒙生也认不出来。

    随着几人踏入府中,女人款舒腰肢转身对两个门房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大门。

    门外楞楞站着的轿夫身上官服纷纷脱落,它们的姿态也发生了变化,从似人一般站立变回了猪一样的四脚匍匐,它们浑浊的眼球逐渐清明之后,拱了拱地上官服,想要从里面找什么吃的,却突然看到眼前斑驳的红色府门,惊叫一声像逃命般的撒开蹄子钻进了密林之中。

    门外一只猫头鹰静静站在树梢阴影中,看着几人进入府中和那群野猪逃命一般的离开,像人一样叹了口气。它张开双翼,无声地落到府门上的屋檐,看着门下两个说着闲话的门房。看了一会后突然纵身一跃,扑向来不及做出反应的两个小矮子。

    可怜的两个小矮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便双双丧命。门房衣服下是皮毛锃亮的两只硕大老鼠,被猫头鹰啄了几下后叼起,仰头抖动吞入腹中。

    吞下两只硕鼠后,它抬头看着远方,眼神有些警惕。一只玉蝉从密林中来,拍动着翅膀想要越过院墙进入府中,被它凌空飞起一爪击落,用坚硬的喙把它钉在地上,啄成了碎片。

    蒙生和吕小花在引路小厮和白袍女子带领下穿过一个个院落,蒙生发现在灯笼的微弱红光下,这些院落里散布着一些枯树,院墙上是脱落的斑驳壁画。

    蒙生边走边看,发现这些壁画的内容里总有一只老虎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只不过壁画脱落的厉害,看不清画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几人一直走到一个院落门口才停下,一棵抬头就能看见的大树从院子里探出头来,树枝随着夜风吹拂轻轻摇摆。

    两个引路小厮上前打开院门,白衣女人作出“请”的手势,蒙生和吕小花轻轻点头后走在前方,她在最后轻轻跳了一下,好像踢开了白袍下的什么东西,随后缓缓跟随踱进院中,院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院内灯火通明,四处挂着红色灯笼,那颗大树下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书生,正在慢条斯理煮着茶。

    书生开口道:“踏雪,把客人带过来吧。”

    名为踏雪的白袍女子对着亭子施了一个万福,口中称是,弯腰对着那边伸出一只手,对蒙生两人笑着点点头。

    吕小花大踏步进入亭内坐下,蒙生在他之后则有些拘束。那个书生笑道:“你们是我的贵客,不必拘束,快坐下吧。”

    他往蒙生和吕小花面前的小茶盏中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蒙生伸手去摸茶盏,不料手心传来一阵冰凉,他有些疑惑,眼前清茶分明热气腾腾,茶香扑鼻,这茶水怎么会是凉的?

    书生见蒙生的反应,停下手中动作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一只葬身山岭的孤魂野鬼,承蒙山君厚爱,在他归天之后便将这山神府交予我打理,只是我生前不过一介不得志的穷酸书生,经营数载,反倒使得此处落魄了。”

    他指了指茶碗道:“常言道人走茶凉,鬼就是鬼,再怎么精心泡出来的茶也不会是热的。只不过我颇有些喜好繁文缛节,总觉得以茶待客方显礼数,希望小郎君不要介怀。”

    蒙生听着这文绉绉的话语,不知道如何答复,只能傻笑回答道:“不介怀不介怀。”

    吕小花笑道:“此地人烟稀少,自然香火难旺,经营不善也并非山神老爷的过错,如今天下十座山中能有一座有山神守护已是万幸,此方水土丰沃,山神老爷功莫大焉。”

    书生只是笑了笑,对着吕小花敬了一杯茶。

    “我这里人烟稀少,时常数年也不能见到一个游人,因此今日见到二位心情甚好,只是不知二位为何上山,可否与我说个一二?”

    蒙生紧紧闭着嘴巴,有些事情他知道不能乱说,只能看吕小花的应对了。

    吕小花笑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有些观山本事的道士,远处看此山仙气渺渺,颇有些奇异,因而生了好奇之心,想来此处看看。”

    蒙生暗自赞叹吕小花的脑袋瓜子,他俩上山背着符纸,身上带着护身桃木剑,睡觉的营地周围插着刻有符咒的木棍,若是说他俩只是来游玩的,谁信?最高明的谎言就是假话真说。

    果然那书生听两人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二位说话确实敞亮,做人最难得的便是一个诚字,就冲这点,二位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恰逢今日在下有在邻院设宴,邀请八方宾客前来,诚邀二位君子赏面。”

    蒙生和吕小花一同起身拱手道:“多谢山神老爷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