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都是假的
“爸,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嗯。”
“还有不久就春节了,我会回来的。”
“好。”
“爸,天冷了,这些钱你拿着买些衣服穿。”
“知道了。”
终于,父亲的手松开了,他似乎知道,就算再怎么不舍,也无法永远抓住吕良的手。
父亲的手放下了,又插进裤兜里,但又不安地拿出来放到背后,最后还是捏着衣角。
看着那双皱巴巴,无处安放的手。
吕良转过身,抱紧这个小老头。
“爸,现在晚上我都出去做兼职。”
“你等我。”
“我再努力努力,就能在城里首付买套房子。”
“到时候把你和爷爷都接过去,咱们仨住一块。”
父亲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笑容:“好。”
“爸,那我走了。”
吕良咬着牙,推开了院子的门,不敢回头去看院子里那个正看着自己背影的老人。
他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连什么时候到高铁站都不知道。
但就在检票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
“爸?”
手机那头,父亲语气惊慌。
“阿良,你爷爷好像快不行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那个家中曾经的顶梁柱,现在像一个孩子般慌张,原来不管年纪有多大,一旦关系到自己的父母,都会紧张莫名。
“没事,爸。”
“我现在就回去。”
吕良立刻赶回家。
然后送爷爷去医院。
可惜,爷爷还是因为年纪太大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父亲像一下丢了魂似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接下来替爷爷操办丧事。
忙碌了一天,晚上,吕良在院子里给公司领导打电话。
“刘总,我吕良,家里老人走了,我得请几天假。”
“好好,我在家里办公,不会给公司拖后腿。”
“谢谢。”
放下手机,吕良默默地抽了支烟,才回到屋里。
经过父亲卧室时,从那扇小小的门后面,他隐约听到压抑的哭声。
父亲,在哭吗?
长这么大,吕良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哭声。
印象里,父亲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哪怕三年前母亲走了,他一夜白了头,但没有见到他哭过。
吕良推开门。
果然。
父亲抱着爷爷的黑白遗照,泪流满面。
“爸,你没事吧?”
父亲抬起头,看着吕良。
“阿良,爸爸的爸爸走了。”
“爸以后就只剩一个人了。”
吕良连忙蹲下来,看着父亲:“不会的。”
“爸,你还有我呢。”
“等办完爷爷的丧事,咱们一块走。”
“咱们...”
突然。
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一下把吕良推倒在地上。
吕良愣了下。
然后就听父亲用哭腔道:“都怪你!”
吕良茫然:“爸,你说什么?”
父亲红着双眼,眼神怨恨,指着吕良:“我说,都怪你!”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家里养的鸡,院子里的狗都在叫,第二天就全死了。”
“我和你妈去找先生看你的八字,先生说你孤星入命,是天煞的命格。”
“跟你在一起的都会死光死绝,我们不信,但你出生后没多久,你奶奶就走了。”
“然后这些年来,你大伯,你二叔,三年前,更是连你妈也走了!”
“现在你还带走了你爷爷,你说,这是不是得怪你!”
吕良摇着头,表情痛苦,没有什么比被亲人责怪更让人心痛的事了。
“不,爸,我没有,我没有!”
父亲却似乎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站了起来,指着吕良。
“你有!”
“你有!”
“你有罪啊!”
“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当年我和你妈,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是个祸胎!”
“我们全家人都被你害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了!”
“你还要把我带去城里,你还想把我害死对不对!”
吕良表情痛苦,拼命摇着头,眼睛变得滚烫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涌。
“不,我没有,我没有害死妈,我更没想害你。”
“爸,我只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妈走了,我也不想啊。”
“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我也很痛苦啊。”
“爸,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说我。”
“不要这样对我。”
“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啊!”
这个时候,吕良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看到了吗,这就是罪报。’
‘你前世的罪业,造就今世的果报。’
‘你快点醒悟吧,吕良。’
与此同时,父亲突然扑通一声,向着吕良跪了下来。
跪下之后,还给吕良磕头。
“阿良,爸给你跪下了,你放过爸吧,放过我吧,我求求你好不好,好不好!”
“不!”
吕良扑过去,终于忍不住,泪水滚滚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鼻涕和口水也拼了命地往外冒。
他哭喊着,干嚎着:“你不要这样啊,爸。”
“我好痛啊。”
“爸,我的心好痛啊。”
“爸你起来,你不要这样啊啊啊啊啊!”
心里那个声音仍然在响起。
‘让父母跪你,吕良,你还敢说自己没罪?’
‘你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啊!’
‘趁现在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闭嘴啊!”
吕良抱头嚎叫,他甩着脑袋,脸上青筋暴起,口水鼻涕甩在了地上。
“我不信,我爸不会这么说我的。”
“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对了,我肯定是在做梦。”
“醒来。”
“快点醒过来。”
“吕良你快点醒过来啊!”
心里那个声音又道。
‘这不是梦,你比谁都清楚,这不是梦。’
‘你有罪!’
‘吕良,你有罪啊!’
吕良猛地朝自己胸口看去,接着将外套脱掉,把衬衣扯开,看着自己的胸膛大吼。
“是谁!”
“你是谁!”
“别躲在我的身体里说话,出来,你给我出来!”
跪在地上的父亲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天煞孤星,你疯了,你终于要把自己也害死了,哈哈。”
“绝后了,我们吕家要绝后了,哈哈哈。”
在父亲的癫笑声里,吕良冲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表情狰狞。
“给我出来,给我出来啊!”
他大叫一声,用菜刀往自己胸口一划,顿时痛得他惨叫起来。
胸口上,血一下子冒了出来,吕良丢掉菜刀,颤抖着伸手探进伤口里,往里面摸索。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逃不了的,逃不了的!”
他神情疯狂,眼神暴怒。
失去母亲的伤痛,被父亲指责的痛哭,一切的一切,让吕良崩溃疯狂。
最终,他感觉自己捉到了什么,用力地一扯。
有东西被他扯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团血肉,可却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孔,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和尚。
这团长得像老和尚的血肉,这时从嘴里嚎叫起来。
“吕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吕良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东西在我体内。”
“假的,都是假的!”
“爸不可能这么说我。”
“你也是假的。”
“假的!”
他抄起地上的菜刀,狠狠地剁进这块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