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真诚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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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马监为您提供最真诚的服务。您的到来,令我们的府邸蓬荜生辉;为您服务,让我们的存在得到升华。完美品质,专业服务,坚定务实,诚信缔造。选择天庭御马,专享极速服务。品质承载梦想,速度决定未来。服务提前到位,微笑紧随其后。”

    御马监里一片寂静。

    微笑还在僵持着的李容身勾手示意,愚听丢下手里钉马掌的工具,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满堂喝彩。

    御马监的老吏悬蹄问:“李大人,您方才说话时,眼睛在看谁呢?”

    “看镜头啊。”

    小吏鞭之挠头:“镜头?哪里的镜子,谁的头啊?”

    李容身有些难以置信:“你们好歹也是数千年之久的仙府,竟然没听说过镜头吗?”

    二吏皆是摇头,答:“不瞒大人,我们这里自开府以来,只见旧人出去,没见新人进来,自然不知道这外面有什么新鲜事物。”

    “想来也是如此。”李容身环视着装饰古旧朴素的御马监,琢磨连个对照的物品都没有,这镜头二字解释起来着实麻烦,索性叹道:“唉,这镜头也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知道也没关系。”

    鞭之还欲追问,悬蹄抱拳恭维:“好好,小的们怕是这里有什么精怪,我们这些眼拙的看不出来呢。”

    “别怕,咱们这要钱没钱,要灵力没灵力,那些精怪来干嘛呢?”李容身龇牙一乐。

    愚听插嘴道:“咱们还有马呀。”

    李容身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得意地说:“天马难驯,精怪若是斗胆去偷,只有被踩死的份儿,哈哈哈。”

    “行啦,这早会开完了,大家散去,各司其职吧。”南梦清黎从屏风后钻出来,驱赶众人。

    李容身不满,“你一说他们就走了,好像你是管事的。”

    “我任监承之职,自然要行辅佐监督之事。弼马温大人也该落座了。”

    别说,南梦清黎一脸严肃的时候真的挺吓人。迫于威严,李容身回到座位上,打开文簿,清点马匹的数量,默念有声。

    数了一阵,李容身偷眼看去,南梦清黎已经不在跟前,她背脊松下来,打哈欠、伸懒腰,觉得椅子怎么坐也不舒服,起身决定四下转转。

    御马监所辖有三块地方:仙府、马场和后山。仙府分前后两院,前院办事,后院休息。马场除了挨着仙府的有一排马厩,余下的皆是茫茫的草原绿野,一直通到天河边,若不是仙人会飞,这看管天马的工作还真是忙不过来。后山就在仙府后面,是御马监的“靠山”,并不高大,平日也无人打理,草木自由生长,原先上山的路也只剩下一条狭长的小道了。

    李容身想上山走走,隐约闻见花香,应是山上的什么花开了。但她不想一个人去,就到各处去寻摸闲人。

    来到草料棚,典簿正在拾掇草料,三抱材料为一摞,用草绳一扎,扔在墙角,并在墙上为“正”字添一笔墨色,见李大人来了,在满头满脸的草末中露出一抹憨憨的笑。

    “嗯嗯,你忙吧。”

    来到马厩,愚听等三个力士官正各忙各的:一个在忧心忡忡地给病马喂水,另一个在满头大汗地看火煮料,而愚听正在给一匹白马洗澡,有一个泡泡飞出来,她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

    李容身笑眯眯地走过去,“愚听,咱们一块去后山吹泡泡吧?后山的花开了,泡泡飞过,又香又好看。”

    “等等。”

    “等什么?”

    “等我洗完马呀。我这会走了,天马会受凉生病的。”

    “你都说它是天马了,哪能那么轻易生病呢?”

    三位力士官都看过来。李容身在灼灼的目光里尴尬地挠了挠脸。

    “那行吧,等你洗完这匹马我们再去。”

    “我洗完了,还要帮它擦干身子、梳理马毛、修整马蹄,再说了,还不止这一匹马呢。”

    坏了,之前满心想着去玩,忘了这耳边的轰隆隆声不是打雷,而是数以万计的马蹄声。李容身越是在意,越觉得这声音颇大,忍不住抬手堵住耳朵。一眼瞥到马厩的柱子后面有一双幽幽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是监副的眼睛。虽然是她的下属,但和监承一样有辅佐监督的职责。才来时,这仙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后来,因为南梦清黎太尽职尽业,这小官也卷起来,神出鬼没,盯着自己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出错。

    如芒在背。于是,李容身赶紧转身进了马厩,蹲在病马前说:“咳咳,让本官来瞧瞧吧。”

    接连几日,咱们的李大人都是白天看医书经典,晚上给天马按摩针灸,饮食什么的更是亲自把关。想不到,瞎猫也能碰着死耗子,这病马还真的渐渐好转,不仅能站起来走动,还日渐膘肥体壮。

    一日黄昏,这马混入马群,奋蹄奔跑,毛发鲜亮,如水波荡漾。

    李容身满眼盛着眼前的奇景,心扑通乱跳,纵使天天能见,每每还是被这波澜壮阔感动地眼眸潮润。

    “我、我好想念一句诗。”

    “大人要念什么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好诗,好诗!”众小吏为之抚掌大笑,齐声念了好几遍。

    黄昏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晚间。明月高悬,离这么近看,那上面树影参差,桂花黄澄澄、金灿灿的,开的正好。

    李容身眼皮要闭上了,但心脏却扑腾乱跳,总觉得不可辜负这样的好时节。她偏头看一看榻上睡得不安稳的愚听,忙吹一口仙气,合上窗户的同时垂下帘幕,没一会儿,愚听便不再翻身,应是安睡了。

    再说这南梦清黎,素来耳聪目明,十分警醒,以往夜间,听到的是牙齿咀嚼草料、缰绳磕碰马槽、蹄子抬起又放下、风吹过草原等等细碎而自然的声响,今天耳朵却捕捉到了异动:走廊里,有一双鞋子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的住处,临到门前,窸窸窣窣是脱鞋子的声音,接着,一双赤脚小心翼翼地踩过来,停在门口,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忽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从榻上坐起来,一弹指,一颗流星似的仙气打在门上,门打开了,门后的人正附耳倾听,措手不及,两只胳膊扑腾地像鸭子一样,终究还是“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还以为自己是人呢,忘了可以用仙法定住自己了,哎呦呦,真疼……”

    “李大人,半夜不休息,来属下这门口做什么呢?”

    李容身揉着自己的膝盖,问:“你困不困?不困我们去后山转转吧?”

    南梦清黎先不应下,转而指着对方的赤脚问:“为什么脱鞋?”

    “嘿嘿,这不是知道你耳朵好,我怕吵着你嘛。谁知道还是吵到你了。”李容身穿好鞋,起身又问:“走不走啊?”

    “可以,把愚听也叫上吧。”

    “她刚刚才睡着了。我这会把她叫起来,扰人清梦,太残忍了吧?”

    南梦清黎稳坐在床边,按了按额发,“那再等等吧。要么和她一起,要么我就不去了。”

    就我们俩怎么了?我能吃了你?李容身恨的牙痒痒,最终妥协道:“行。”

    于是,稍晚一些,三人沿小路上山,夜露沾衣,愚听也觉得面上渐渐潮润,迷蒙睡眼越发清醒。她懒洋洋地嘟着嘴,牵住李容身的衣角,“这是要去哪啊?”

    “咱们去山顶吧,那里视野好。”

    南梦清黎摇头,“还是去半山的亭子里坐坐吧,山顶皆是土石,不方便坐。”

    “神仙还怕脏?”

    “你做人时没的选,现在有的选了,不选最好的?”

    这句话说的没错,只是实在叫人伤心。李容身一时间找不出话来护着自己的自尊心。

    愚听望着树影中一会儿探出头一会儿被遮掩的月亮,笑言:“月亮一动,亭子里反而看不到月亮了,还是去山顶吧。清黎姐姐,你若是嫌脏,我的衣裳可以铺在地上,垫在屁股下面。”说着就宽衣解带,很快就半露香肩。

    迅速地拉上她的衣服,南梦清黎两颊发烫道:“不、不必了。”

    “我只穿里衣也不觉得冷呢。”

    “那也不行!”

    南梦清黎闷头快走,在前面领路似的,三个人没一会儿就到了这矮山的山顶。

    月朗星稀,天广地阔,山石在月下宛若是一地的……

    “碎银。”

    “碎零件。”

    南梦清黎和李容身同时脱口而出,愚听指着她俩,笑吟吟的。

    李容身胳膊交叉抱在胸前,率先挑事:“喂,你不是一方公主吗?怎么看东西这么俗气?”

    南梦清黎翻了个白眼,道:“我家的金银就是这样铺满地的,这便是俗气吗?”

    “……俗!”李容身想象着那画面,十分羡慕嫉妒,嘴上却还硬着。

    一行人边说边走,找适合坐下来的石头。

    “你又为什么看这月光像碎零件?凡人见月,也说碎银,或是像霜。”南梦清黎好奇,“哪里会有这么多碎零件?你是在造碎零件的工厂工作过吗?”

    “是啊,人口少,劳动力不足,我十三岁就半工半读了,在各种工厂干过,那些新造出来的零件,闪闪发光,从出口推出来,落在货车斗子里,那哗啦啦的,像瀑布,像银湖,就是银色的湖水,不是狐狸那个‘银狐’啊。”

    “我知道,银狐是白绒绒的,看那些倾泻下来的碎零件怎么会像狐狸呢?”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不像愚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哎哎,小心!”李容身接住一直站在石头上抬头看月亮,一不小心脚踩空的小丫头,“我说大姐,你是没见过月亮吗?再好看,也别傻盯着啊,你是怕月亮跑了吗?”

    “嘿嘿。我只是觉得它好看。”

    “你这傻笑的样子,要是在我们凡间啊,是会被叫做缺心眼的,哎呦!你掐我干嘛?”李容身揉着后腰,回头看见一脸怒气的南梦清黎,忙识相地闭嘴。

    三人最终在临水的一处开阔地停下,李容身与愚听坐大磐石,南梦清黎独坐小圆石。

    “嗯……总觉得少点什么。”南梦清黎打开随身的布袋,取出来两瓶酒和三个酒杯,“一壶热的一壶冷的,大家随意。”

    “那我也看着添点。”李容身在掌心画了一个圈,吹出去,落在地上便成了一小堆篝火,上面还架着烤鸡。

    愚听伸手烤火,鼻子嗅嗅,赞叹:“好香啊~”

    “香吧?我听说,神仙不会饿,但会馋,之前还没觉得自己馋什么,有吃的塞嘴里就行,这段时间日子清闲安定,我这身体里倒真养出馋虫来,特别想吃烤鸡,只是这吃烤鸡也得有氛围,今晚就特别适合。有月亮,有酒肉,有朋友。来来来,让我们举起酒杯……”

    “咳咳。”南梦清黎虽然举起了酒杯,但不由得皱起眉头,打断李大人的“领导讲话”。

    一杯饮尽,李容身貌似不经意地说:“唉,真得感谢天帝打造服务型天庭的倡议,要不然咱们三个人,三类人,也遇不到一起啊。哎,愚听,你和南梦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愚听眼睛里干净得发空,答道:“我不记得了,好像在遇见你之前,我只认识她。”

    “是嘛?那你觉得南梦是什么人啊?”

    “能不能只喝酒,”南梦清黎举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容身,“别啰嗦了?”

    李容身“哼”一声,喝酒吃肉不说话了。

    愚听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与二人碰杯,“姐姐,姐姐,我敬你们。”

    “噗嗤——”李容身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嘴里一口酒喷出去,带着烤鸡的油腥味喷在近前的南梦清黎身上。

    “你做什么?喷我一身!”清冷的人在暖烘烘的篝火前显出冷脸来。

    愚听为呛水咳嗽的李容身拍背,想不到对方笑的就是她,“咳咳,我就是、就是咳咳,听愚听说话,突然想起来,咱们这个姐姐妹妹是怎么论的来着,瞎叫的吧?咱们还没讲过年纪呢!这要是错了辈分,也太逗啦!”

    南梦清黎嫌弃的一边挥着袖子拂去水渍一边说:“这有什么?你不也姐姐妹妹喊到现在吗?你凭什么?”

    天地为证,我可没喊过你姐姐。李容身腹诽,嘴上可不敢火上浇油,答:“我见愚听这大眼睛小嘴巴,孩子似的,肯定比我小,当然叫妹妹了。愚听,你呢?”

    “比我高的,都是姐姐。”

    李容身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所以,你俩都多大年纪?我生寿二十九岁,来这也有一月之余,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我也是六十多岁了。”

    “天上不这么算,”愚听抿抿嘴上的酒液,“天上一日仍是一日,姐姐你眼下仍是二十九呢。”

    “原来如此,若是天上度一日就年轻一日便好了。嘿嘿,愚听,你多大年纪呀?我看你,十几岁吧?”

    愚听摇摇头,眼里难得有落寞的神色:“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不知道自己何时生,所以不知道几岁。我有记忆以来,便是这般高、这张脸了。”

    “不过你有家啊!”李容身羡慕地说:“你家还有院子,我连家也没有,活着的时候只有一个靠着墙角放的,能放下一个屁股,两个后脚跟的椅子。”

    “也对,我有家呢,我家有个院子!”愚听眼里的落寞一扫而空,笑的开心。

    李容身宠溺地笑笑,特意顿了顿,把头转过去问:“哎,南梦清黎,你多大呀?家里得是高楼大院吧?都说你是南山一脉,可你为什么不叫南山清黎,而叫南梦清黎啊?”

    南梦清黎本在自斟自饮,闻言酒杯离了唇边,捏着温热的杯壁,抬眸,眼神如月下的箭矢,冰冷而弦上待发,对准李容身的脸,道:“你,用不着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