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别
深夜的警察局安静的让人发慌,惨白的灯光照的人发昏。此时的王东湖一脸不屑的站在警察局的走廊上。不一会儿,他旁边的办公室里走出一对肥胖的夫妇。他们身着华丽,但边走着,嘴里的脏话却从未停下过。
王东湖见状抡起拳头就要去理论,“诶!你干嘛!”王东湖大步还没迈出,便被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急忙拉住。
“我说了这么多好话,人家父母才决定私了!你就不然让我省点心!”说话的是王建民,是王东湖的叔叔。
王东湖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了,一直由王建民扶养长大。由于疏忽管教,王东湖也渐渐成了别人嘴里的不良,而这次王东湖更是把别人打进了医院。探过头去,见夫妇二人走远,王建民才敢放大了音量:“你把人家儿子打了还不行,还要打人家爹妈不成!”
王东湖也自知理亏,虽然心里暗暗不爽,但还是任凭王建民去说教。
等到办完各种手续已是深夜了,回家路上,叔侄二人一言不发,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身旁的树荫在晚风和路灯的照映下越发的凌乱,王建民点燃了一支烟。过去的回忆慢慢向他袭来,吞云吐雾中,昔日光景好像历历在目。他撇头看着他身边这个正在踢着石头走路的大男孩,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油然而生。
王建民此时的怀旧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今天是王东湖十八岁的生日。王建民本想请个假和王东湖出去玩一天,谁知王东湖却在前一天出了乱子,“唉,这一闹又不不知道多少天了。”王建民心里想。
他淡淡叹了口气,轻生叫到:“东湖?”
王东湖看向他,“今天你就成年了吧。”王建民接着说。
王东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接着王建民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问题或许我早就该问你了,咳咳,”他假装正经的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东湖先是一愣,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发生的场景,比如王建民的责备或者是他的质问,谁知等来的却是如此突兀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上次回答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努力回忆着儿时的答案,可是,他那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了。他太习惯浑浑噩噩了。
王东湖赶忙平静了一下心情,又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生气,于是便随便回答了四个字:“混吃等死。”
听了他的答案,王建民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我就送你去学搏击了。”他开玩笑地说道。
王东湖一听,切了一声,立马不屑地说:“那我能直接打死他!”
王建民听了,差点没气晕过去。虽然心中有气,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平息下来。他深知,这些年来对于王东湖的疏忽,造成了他现在的性格,王东湖的叛逆又怎么会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呢?
他正想要说点什么,突然他看见了一个路边卖小吃的摊子。于是便朝王东湖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然后顺势指了指旁边那个摊子。
王东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头同意。毕竟他“忙”了一天,早就有些饿了。
于是王建民走过去招呼道:“老板,东西怎么卖!”正当他说着,突然,他的眼中出现了些许震惊。无数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过去的欢笑与酸楚时隔多年后又再次刺激着他,他不敢相信,他还可以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这个男人重逢。
“唐顺!”王建民惊讶道。
摊位老板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先是惊讶,又后是惊喜:“老王,你怎么在这?真是太巧了!”
唐顺和王建民算是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但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想想来,这也有20年没见了吧!但是你小子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王建民激动地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一天的劳累一扫而空。
然而,此时的王东湖却注意到,唐顺明明摆着路边摊却穿着一身红西装,更夸张的是在如此深夜更是戴着一副墨镜。
“大晚上戴墨镜,真够装的。”王东湖满口嘲讽,不禁翻了个白眼。
唐顺嘿嘿一笑,摘下墨镜,露出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再加上他净洁如玉的脸庞和立体的下颌,无论在哪里应该都是受人瞩目的帅哥。
王建民对唐顺身份和装扮的反常不以为然,唐顺在学生时代是出了名的公子哥,但既然沦落到摆摊挣钱的地步,看来肯定是家道中落了。想到这,王建民越发伤心,他一想到家道中落的公子哥为了不给当年的高中好友添麻烦而选择人间消失的剧情,心里就不由的多了几分酸楚。
现在听了王东湖的话,便上去就是一巴掌,捎带些哭腔地说:“你知道他的过去吗!曾经的富公子为了不拖累他的兄弟而选择自己独自承受人生的变故,你还这么说他,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啊!”
唐顺一听,懵了,起手要去制止,王建民没等他说话直接打断了他:“你别说了顺子,今天是兄弟我对不住你!我替这小子赔礼道歉,这些钱不多,纯是兄弟我的一片真心你一定要收下。”接着,王建民从钱包拿出了全部的一千块钱和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同塞到了唐顺的手上。唐顺还想反抗,但王建民给了钱就拉着王东湖跑了。
“呜呜呜,顺子这家伙这么在意我,要是我们不立马走他肯定不会收下这些钱的。”王建民擦着眼泪,哭唧唧地说道。
看着远去的二人,只留下唐顺一人发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钱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
王建民边哭边诉说着自己的脑补剧情,看着一旁叔叔如此,王东湖汗颜。
“你就这脑子,是怎么当上的刑警的?”王东湖小声嘀咕着。
说着叔侄俩已走到临近家门的巷子里。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王东湖不觉感到头昏脑胀。他看着这条巷子,虽说已经是深夜,但是像是如此安静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奇怪。”他心里想。于是便停了下来:“叔,你先别说了,我有点晕。”
王建民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重逢的兴奋在这一句话之后也消失了几分,有气无力的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紧接着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巷子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有些昏暗的路灯更是增加了诡异的气氛。叔侄二人环顾着这条他们走了多年的巷子,这一刻,无尽的陌生感在他们心中陡然生出。
王建民突然想起近几日出现的杀人案,心里不觉得发慌,加上身体的虚弱,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颗颗浮现。他是一个老干警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理应是不该害怕的,王建民心里这样暗示着自己,可是越是想要压制,心中的恐惧就越是凶猛。“真是大意了。”王建民心中悔恨,可是在悔恨之中,无数的兴奋又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无法压制。此刻,他的所有的情绪都好像被无限放大,在各种强烈的情感中来回跳跃,情绪的混乱让他近乎癫狂,如同中了什么巫术一般。
这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王东湖感到浑身无力,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突然,一双大手扶住了这叔侄二人,王东湖看去,扶他们的正是唐顺。王建民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
“老王,你们可真是不走运啊。”唐顺露出自信的笑容,然后缓缓朝前方走去。
接着,一阵刺耳的笑容从四面八方传来,“唐顺,你怎么就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放你?放你去杀人吗?”唐顺笑容未敛,瞬步上前,一拳轰出。女人勉强躲开,却被唐顺紧接着的一脚踹飞出去。
“罗晶,乖乖就范吧,上一次是你运气好,让你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了。”唐顺朝她走去,皮鞋落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来自地狱的警钟。他右手打出了一个响指,手中平生出一团红色的烈火。接着,唐顺用手握住火焰,瞬间,火焰蔓延到他的整个右臂。暗红的火光发出阵阵杀气,目光中散着淡淡寒光。
罗晶深知,若再不做点什么,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突然,她身体一震,一把紫色光剑朝唐顺刺去,唐顺轻轻挥手便把光剑打成粉末。
见此空挡,罗晶急忙后撤,“你如此逼我,那就别怪我了!”
接着,无数光粒如同水滴般聚集在罗晶手中,一个硕大的光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罗晶低声嘶吼着,脸上浮现出出越发疯狂的笑容。
“凝灵闪光!”罗晶大喊,接着她的手中发出巨大的光波。
唐顺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憋出来的大招?可笑!”说着,他轻盈的身体一闪,轻松躲过了光波。
然而,就当他的步子还没稳住,心中却猛地一紧。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样向身后冲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光波已到了王东湖的面前,这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王东湖觉得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无数的回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想起小时候和王建民一起去钓鱼的日子,多么欢快啊。突然,他的心里多出万分的悔意,他还想好好报答王建民的养育之恩。但是这一切从此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要死了。
就在这存亡之际,霎那间,一个身影猛地扑向了他。然后咚的一声,王东湖狠狠砸到了墙上,强力的撞击和先前的眩晕,让王东湖陷入了昏厥。
弥留之中,他看见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波中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努力挤出了一点微笑,
“东湖,生日快乐……”
随着声音的消失,那男人的身影也渐渐化为尘埃。
不!
不要!
王东湖心里想着,同时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但手臂好像不是他的了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气。随着眼前的黑暗占据了全部,他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王建民哄他睡觉的那个月夜,好像听见了王建民低声吟唱的歌谣,随着黑暗渐渐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一吸一呼中,王东湖便沉沉的睡去。
而此刻的唐顺看着眼前只剩下下半身的尸体,突然感受到无比的窒息,好像空气中注满了水银。他的眼睛瞪的滚圆,冷汗从他的额头留下。
悔恨、恐惧,无数的痛苦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突然感受到心脏的剧痛,如同被一张大手狠狠得扼住。世界只剩下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唐顺艰难地走了出去,悲伤让他失去了力气。
眼前的几步路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遥远,随后,他摊跪在这具破碎不堪的尸体面前。好像,这个人是他亲手杀死的一样。
一天后,王东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老旧的空调发出呜呜的响声,一旁的唐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的手中正玩弄着王建民前天晚上塞给他的名片。
“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唐顺见王东湖醒了,便走过去问道。
王东湖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口。“王建民呢?他在哪?”他扶着还有些疼痛的头说。
紧接着的,是沉默。空调呜呜的响,甚至让人有一些烦躁。
“王建民呢?我叔呢?”王东湖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还有着藏不住的慌张。
接着的,又是沉默。
“我叔呢!”王东湖大喊道。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流淌。唐顺不自觉的撇过头去,他不敢直视王东湖的眼睛。
抽泣声回荡在唐顺的耳边,王东湖没有再问,沉默就已是最好的答案了。泪水从他掩面的指缝中流出,滴在了水杯中。
唐顺撇着头,拍了拍王东湖肩膀。无数的压抑和悲伤让王东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抽噎着,哭嚎着。泉涌般的泪水像是诉说着他心中无尽的后悔与悲哀。哭喊声好像笼罩着整个医院,唐顺想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节哀”这两个悲凉的字,他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花随风去,世多离愁。以前,王东湖总是以为死亡离他是那么的远。而现在,当死亡就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好像就成了世界上那个被悲伤的人,那个被唯一留下的,孤独的人。
王东湖又睡了过去,唐顺默默退出房门。他想点起一支烟,又看了一眼走廊上“禁止吸烟”的标识,于是又默默收了起来。仔细想来,当初他抽烟也是王建民带的。
那两个小混混在校园里叱咤风云的日子,如今也有20年这么遥远了。唐顺对王建民的情义是有的,但要细说,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感情也是自然淡了。
他悲的是少时老友的逝去,他恨的却是那个自大,狂妄的自己啊。
想到这,唐顺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唐顺啊唐顺,你还真是一事无成啊。”他突然又想起多年前唐府火光冲天的那一晚。
此刻,唐顺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笑话。他的存在,总是造成了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