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葬礼
王东湖从床上惊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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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己所定闹钟的前两分钟醒了过来,呆坐在床上,两分钟像是经过了万年漫长。
“滴滴滴”
闹钟响了,王东湖的双眼稍许有了生气。
“你在这坐了多久了。”王东湖问道。
唐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床对面墙角的椅子上,左腿搭在右腿上,左手托住脸,静静地看着王东湖。
“在你还没醒之前。”
“刚才婉城来过,这是你的衣服。”唐顺向旁边的桌子抬了抬头。
“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这不也是自己醒了吗?”唐顺起身走向门口,“把衣服换上,收拾好了去办公室找我。”
王东湖走到桌前,打开了箱子,一套崭新的黑色西服没有丝毫的褶皱。简单的洗了把脸,王东湖推开了房间的门。
看见苏婉城依靠在门口对面的墙上,修身的黑色西装显得她更加的高挑。她微微低下了头,短发挡住了她的脸。
见王东湖出来,苏婉城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眼神,转身就向前走去。
她是一直没走?王东湖想到刚刚唐顺说苏婉城来过,现在又在门口遇到了她,心里不禁问道。
医疗部门所有的房间都依附在一条笔直的走廊上,门口的几个房间分别是办公室、药房和手术室,其余全是供病人住的病房,错落分布在走廊上,大大小小有五十间。
王东湖向门口走去,走临近门口的一个房间,正好遇到两个穿着西装的员工正台着一个裹尸袋从门里走出来。
“到最后还是死了。”
“这挨千刀的狗东西,死了倒好。”
“只是可惜没从他嘴里知道什么有用的情报。”
“说来也怪,他也没伤中要害,怎么季大夫就没救过来呢?”
“可不是,上次老刘心脏都破了,季大夫都给救回来了。”
“杀了这么多人,真是活该他死。”
二人从王东湖身边走过,点头笑了笑,接着走进了手术室。
路过手术室的门口,只是不经意地一看,蓝色的裹尸袋在床上被缓缓拉开,露出来一张煞白的脸。
王东湖记得他,记得不错的话,绰号应该是叫黑眼。
办公室内,几个护士都在休息。王东湖走过空旷,直到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停下,轻轻推开了门。
“确实很奇怪,这样的情况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唐顺和季悠思都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
见王东湖和苏婉城进来,唐顺眉目略微舒展了些。看了看手表,时间指在在七点十分,心里不禁惊讶王东湖的迅速。
殡仪馆在城东郊区,等唐顺等人到达时,已经站了不少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包括里桐在内里面不乏之前开全体大会时见过的面孔。
“这都是局里的人?”王东湖环顾四周,问道。
“对。”唐顺点了点头。
这时,屠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身边。
“长宁成为驭魂者之后为了工作就没有再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而且唯一的亲人也只有他的母亲。他的葬礼,能来的也只有局里的同事了。”屠权说道。
王东湖看过人群,在尽头看到了一位身材矮小,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即使身处在这个生气爆棚的环境中,也无法影响到她受损的心神。
“想当年我和长宁还是一起加入的灵魂局,他比我大几岁,非要让我喊他大哥。这小子是一个工作狂,什么任务都抢着接,每天家也不回,就光在车里睡。明明这么好一个人,每次吃饭也都是他请我,但是如今……”说着,屠权红了眼眶。
季悠思面露哀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屠权擦了擦眼泪,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我没事的,季大夫。”
“王母怎么样了?”唐顺扭头看去,轻声问道。
只见屠权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唉,毕竟丧子之痛。”唐顺也轻轻摇了摇头。
再扭头看去,发现王东湖已经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了。
王长宁目视前方,眼神坚毅,即使在相框中,好像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能量。
王东湖盯着相片,记忆刺痛他的心脏,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让他喘不上气。
“小伙子?你也是小宁的朋友?”老太太轻声问道。
王东湖一怔,呆呆地看向她,轻轻“嗯”了一声。
“真好,到最后还有你们这些朋友送小宁最后一程。”还没说到最后,老太太又哭了。
王东湖颤抖着双手,递给老人一面手帕。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自己的眼中流露出愧疚会让老人发现王长宁是为了救他而死。但是,她又希望老人给他一巴掌,然后开始责怪他。
为了保密,灵魂局没有告诉王母王长宁真正的死因。所以王东湖自然也不能说,他只能默默承受那有气无力地哭声所带给他割肉般的疼痛。
王东湖没有看向王母,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王母身上微弱的生气,微弱到好像风轻轻一吹就可以吹散。
王长宁的死对王母的冲击让她的生命也即将终结。不只是王东湖能感受到,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大多数人只是在闲聊,聊王长宁的过去,聊他的成就,唯独没有人聊这个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可怜老人也许在几天或是几个月中的逝世。
压抑王东湖的不禁是王长宁的伟岸更有王母的可怜与惨淡。
这时,唐顺等人也走了过来。王母见到他们走来,急忙擦了擦眼泪。
“季大夫,你来了。”
“阿姨,节哀,别哭坏了身子。”季悠思心疼地说道,边说边握住了王母的手。
“我们对长宁的去世都感到很伤心,无论是在工作还生活上,他都是十分有十二分的认真。失去了这样一个好同志我们特派局也十分的痛心,这是我的电话,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给我打个电话就好。”唐顺轻声说道,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
王母看了一下名片,眉目有了几分舒展,“你就是小宁的领导啊,他经常和我提到他的领导很照顾他,今天终于见到你了,真是谢谢。”说着,王母给唐顺鞠了一躬。
唐顺大惊失色,连忙扶起,随后又相互寒暄了几句,几人便离开了。
正要走时,苏婉城走在最后落寞地回头看了一眼王长宁的相片,有些话她不会说也说不出口。她是人们口中冷脸的怪物,但怪物也是有血有肉的。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阿姨的身体。”季悠思凝重地说,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虽然看着没什么,但是几乎感受不到生气,应该最多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王母她身体本来就不好,长宁这一走,对她打击确实的太大了。”唐顺说道,说罢长长叹了口气,“即使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一到这时候,心里还是不好受啊。”
季悠思也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长宁之前是消防员,当初也是我引荐他加入的灵魂局。”说到这,她轻轻摇了摇头,“唉,世事难料。”
还有灵魂局的人陆陆续续的来到,等着在王长宁下葬时献上一束花,以表示自己对这个充满英雄色彩的男人的敬意与缅怀。
直到临近中午,所有人围在了墓地。王长宁变成了一个小盒子被埋入了土中,天不算晴朗,甚至有些阴霾。王母抱着王长宁的相片泣不成声,土地渐渐被填平,一朵朵白色的菊花摆满了他的墓碑。
王东湖站在墓碑前,只觉墓碑冰冷,一阵大风过后,天色愈发阴沉,突然,他觉得脸上有些湿润。
“下雨了。”不知什么人在人群中说了一句。
没有任何征兆,雨跟随着他的话开始越下越大,人群很快散去,直至留下王东湖站在墓碑前,立在雨雾中,他只觉得,这样的阴冷才是他应该存在的地方。
噗噗噗
唐顺举着伞从雨中跑了过来,“你傻啊!下了雨不知道躲!”他斥责道。
但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站在王东湖的身后,用伞把他罩住,有些安慰地说道,“走吧。”
王东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像是失了魂一般。
到了门口,已经没有几辆车了。
唐顺打开车门说道,“她们两个跟着里桐先走了,上车吧。”
“我们是去局里还是直接回家?”唐顺坐好,双手握住方向盘轻声问道。
“回家吧。”
“好。”
“我想回我家。”
唐顺知道王东湖什么意思,嘴唇翕动欲言又止,默默发动了汽车。
车窗上流淌下的雨变成了瀑布,王东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