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逃窜的部分国军灰头土脸向西山区逃窜，开进柳树村，酷似溃不成军的散兵游勇，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把老柳叔找来。

    “你是这个村的族长？”军官问。

    “轮辈份数俺最大，承蒙村民抬举看得起让俺管管事。军爷们来俺们村十分欢迎。”老柳叔点头哈腰，应付这些顽军他有丰富经验。

    “我们是抗日的队伍，你们怎样欢迎，可不能空口说白话呦。”军官点明。

    “今年春旱秋涝颗粒无收，家家户户揭不开锅拿不出粮食孝敬军爷。”老柳叔叫苦连天。

    “甭在老子面前哭穷，新四军来到这里，你们家家户户忙着摊煎饼做军鞋孝子贤孙似的，他们抗日老子难道是吃干饭的？”

    “日本鬼子正在扫荡，你们应该到前方反扫荡，柳树村没有日本鬼子。”老柳叔反驳。

    那军官恼羞成怒，抬手扇他一个嘴巴，老柳叔顿时嘴鼻冒血。

    “老东西不识时务，现在筹集军粮明天送来，否则手下弟兄自己动手。”

    “军爷不能胡来，老百姓饱受日本鬼子‘三光政策’灾难，国军保护老百姓，千万不能再伤害老百姓。”老柳叔哀求。

    为了应敷国军老柳叔带领几个年轻人，从大户人家收集几百斤粮食送给国军，那军官嫌少。

    “打发要饭的，给脸不要脸莫怪弟兄们不客气。”

    军官放出话，那些兵痞像土匪一样，撬门别锁打砸抢劫如鱼得水，上战场打仗个个怕死脓包软蛋，殃及百姓人人变成强手，值钱的东西一样不会放过，两千多户的柳树村顿时鸡飞狗跳人哭鬼叫，被这批兵痞闹得乌烟瘴气。肖剑雄哪见过这样的军队，指责几个刚从老百姓家出来拎着大包小包的士兵：

    “你们哪点像国军，简直是一群土匪。”

    一个士兵上前举手要打，被肖建雄的气质震住。

    “老子打日本鬼子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没吃没喝老百姓不孝敬咱们只有动手。”

    “殃及百姓不感到羞愧，还振振有词。”肖剑雄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朝地碎一口愤愤离开。

    走到村口一个妇女披头散发从家中跑出，冲向门口清水塘。肖剑雄辨认出新婚的冯寡妇。肖剑雄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正要问清什么事，田老汉拿着一把菜刀紧跟着跑出。

    “出啥事了？”他问。

    “老子和他们拼了。”田老汉像一头凶恶的野狼怒吼，“这群畜生把俺媳妇强奸了。”

    “硬拼你会吃亏的，他们手中有枪。”肖剑雄劝说。

    田老汉双手抱头蹲下身，像孩子一样呜呜哭起。

    肖剑雄把田老汉扶起，一手拉着冯寡妇好言劝说。

    “日本鬼子欺负俺们老百姓，国军也欺负俺们老百姓，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死了好。”田老汉又拿起菜刀。

    “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他们上峰讨说法。”

    肖剑雄安抚好田老汉和冯寡妇寻找国军指挥部。指挥部设在槐树村祠堂，此时的祠堂广场挤满溃不成军的国军，他们是171师的先头部队，也许长途跋涉个个灰头土脸在祠堂旁东倒西歪，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指挥秩序。

    “请问你们管事的长官在哪里？”肖剑雄走上前问。

    那军官斜睨他一眼，看他穿戴讲究像个教书先生。

    “什么事？”他问。

    “你们的军队开进柳树村，像土匪强盗伤害老百姓管不管？”

    “你是族长村里管事的？”军官问，接着冒出一句意料不到的话。“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们村肯定没有热情招待好弟兄们。”

    肖剑雄听到畜生一般的话肺都气炸了。

    “你们是国军还是土匪强盗，伤害老百姓和日本鬼子还有什么两样？”肖剑雄怒不可遏。

    “你敢骂我们国军，活得不耐烦了。”旁边一个士兵用枪指着肖剑雄的脑袋。

    “开枪吧，有种的朝我开枪。”肖剑雄抓住枪管大声说。“在日本鬼子面前成软蛋，欺压老百姓称起大爷。”

    一辆吉普车开到面前，从车上跳下一位穿呢制服的校官，军官和士兵一起向他敬礼。

    “报告庞副官，师部已经布置完毕。”

    庞副官点点头，大步往里走，他要亲自验收。

    肖剑雄走上前。

    “我要见潘师长。”他直接了当说。

    庞副官睨眼看看他，口气不小。

    “什么事，司令长官不会见你。”

    正说着，潘师长走进来。

    肖剑雄没有住音，粗侯高桑如实把国军胡作非为，强奸民女的事说了。

    “你是谁？”潘师长问。

    肖剑雄双腿立正，行个军礼。

    “报告师座，学生肖剑雄中央军校毕业生，军统特工。”他停顿一下。“潘师长还认识我了？”

    “你是……”潘师长问。

    “汤山军统特训班你给我们上过课。讲述亲历参加淞沪战争的感受。”肖剑雄提示

    潘师长似乎想起来。

    “那场战争太残酷，那时我是团长，一团的弟兄们所剩无几。”潘师长眼圈红了。“那些弟兄都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乡邻乡亲。死的悲惨，悲痛欲绝啊，那时真想一死了之。”

    过了好一会，潘师长才从悲痛中走出，恢复正常。

    临时指挥部很简单除了桌椅，墙上只挂着一张军用地图。潘师长指指椅子，示意请坐。勤务兵沏茶端上。他忙起洗脸剃胡须。

    “你的部下在柳树村强挣豪夺，欺凌百姓。”肖剑雄如实反映。

    “在前方一直打仗，和鬼子周旋。退倒后方，弟兄们休整休整，做些出格的事情有可原。。”

    肖剑雄没想到潘师长竟然说出这样话，姑息养奸纵踊部下胡作非为。

    “甚至强奸民女，无恶不作。”肖剑雄痛斥。

    “不会吧。”潘师长不相信。“庞副官你去查查，严惩不贷。”

    庞副官应承。

    潘师长打理完毕。才想起问道：

    “现在做什么？”

    “脱离军统，闲赋在家，散混度日。”肖剑雄回答。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你应该为党国尽忠尽力。五战区正缺乏情报人员。”潘师长感兴趣。“情报处正在扩编增员，你去哪里报到。”

    肖剑雄暗笑。未来柳树村之前，他还动过改换门庭，加入中统的念头。一趟远行耳闻目睹，眼前真实的一幕，使他心灰意冷，对国军彻底丧失信心。只有共产党，和他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才是真正抗日的队伍。更加坚定他对共产党新四军的信仰。张部长的话，成为他的座右铭，用实际行动，证实换取张部长的信任。

    人是会变的。

    当年的潘团长，敢说敢当。他把淞沪战争的失败，直接归罪蒋委员长。他说，桂军千里迢迢赶赴淞沪，全部部署在前沿阵地。而蒋的嫡系则守在虹口一带，随时准备撤离。前沿没有工事，没有掩体，仅凭着为数不多沙袋堆砌的矮墙。战争打的好惨烈！日军的炮火猛烈轰炸，前沿阵地翻了个儿，他的一个团弟兄还没还手，就全部葬送在日军的炮火下。古今中外没见过这样的战例。

    肖剑雄对潘团长激情昂扬的演讲，历历在目。

    肖剑雄感觉到，现在的潘师长把淞沪战争那幕的惨痛彻底忘光，成为欺凌百姓的帮凶。

    不比不知道，国军和新四军天壤之别。肖剑雄本来还想说几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国军打着抗日救国的旗帜，行使害民祸民的勾当，民众会欢迎你们吗？新四军也是抗日队伍，他们为什么能与老百姓水乳交融。和这样的兵痞能说清楚嘛。

    肖剑雄走出师部，秋天的晚霞烧红了西面半边天，西山的红枫叶映照红的耀眼美极了，加

    上淮河涨潮阵阵微风裹夹着厚重的湿润，使人感觉特别舒服，这样的景致肖剑雄应该好心情。但他情绪糟透了。冯寡妇被一群兵痞糟蹋的情景始终在眼前闪烁，以前的桂军给他的印象能征善战个个英勇，淞沪战争上海沦陷不是他们的过失，是蒋政府妥协，保存实力担心中央军损失殆尽，釜底抽薪。眼前的桂军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军服番号和土匪强盗没有两样，一群游兵散勇，这样的队伍怎能抗日救国？肖剑雄心灰意冷对这支敌后抗日的桂军不抱希望。

    肖剑雄回到柳柱家，堂屋里坐满人，村里的头头脑脑聚齐。

    “出啥事了？”他问。

    “老柳叔被带走了。”柳柱说。

    “他们凭什么抓人？”

    “要村里拿粮食换人，而且是大数目，不吃不喝也凑不齐。”

    “你们想出求人的办法？”

    “正在商讨。”喜凤回答。“肖先生听听你的高见。”

    屋里顿时安静。肖剑雄沉思片刻。

    “我和潘师长一面之交，明天我去求情，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不愿放回老柳叔，再想办法，请求石县长和罗师长救援。”

    第二天一早，肖剑雄匆匆赶往师部，想早早会见潘师长。

    肖剑雄来到祠堂大门前，卫兵荷枪实弹防卫森严，有认识肖剑雄的，告知潘师长出去办公务。肖剑雄不相信，没有紧急军务潘师长不会走这么早。

    国军171师开进柳树村老百姓不欢迎，可那些土豪劣绅当上大人接待，潘师长一进村土豪劣绅涌进师部痛哭流涕，大骂共党领导的泥腿子，分田分地减租减息，把他们家产分走大半。大地主苏湾苏老太爷对潘师长有救命之恩，当年徐州会战潘强贵还是团长，与日军战斗七天七夜最后弹尽粮绝，只身逃脱在苏老太爷家养伤一月有余，救活他一条命。苏老太爷开门见山要求潘师长枪杀老柳叔和农会几个村干部，夺回泥腿子分走他家的土地。潘师长没应允婉言回绝。

    “国共合作签订协议，柳树村归共产党管辖的地盘，国军地盘在全椒马厂一带，日本鬼子秋季扫荡，国军无处逃避暂借新四军的地盘避难几天，动静不能过大，新四军终究要回来。”潘强贵头脑还算清醒，没成糊涂蛋。

    苏老太爷毕竟是读书人，他体谅潘师长难处没有强人所难，为讨潘师长欢心叫在县城当中学校长的儿子送来几个女学生，到家中陪潘师长喝酒跳舞花天酒地。苏校长哪敢做违背天理的事，花钱找到老鸨拼凑几个妓女花枝招展来到苏湾。潘师长有几个漂亮女人陪伴乐不思蜀，苏家大院成了他的办公室，整天整夜不回师部。肖剑雄连跑几趟不见潘师长，卫兵偷偷告诉他，再来几趟也是白搭，诚心想找的话倒不如直接去苏家大院。肖剑雄想想也对，掉转头直奔苏家大院。

    苏家大院村东十多里路，占地十数亩房屋数百间前后五进，高墙深院楼宇鳞次，远远望去像似皇家林园。围墙四周还建有炮楼，家丁数十人，日夜看护。肖剑雄还没走到近处，早有家丁大呼小叫起来。

    “干什么的？”

    “找潘师长。”肖剑雄回答。

    “潘师长怎么会在这里，你找错门了。”家丁说。

    “我是潘师长的朋友，有要事相告。”

    家丁听说是潘师长朋友不敢怠慢，赶紧进去禀报。不多一会家丁出来告诉：

    “潘师长召开重要军事会议，任何人不见。”

    肖剑雄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