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兵奴？

    顾名思义，兵奴就是奴隶兵，奴隶地位的兵。

    想要训练出一支能够凝聚出战意之灵的军队太难了，有人粗略统计过，训练出一支可以凝聚出千条战纹的军队，至少需要训练三年，还需要大量天材地宝的投入；训练出一支能够结成战阵吸收天地之力增幅战灵的军队通常需要五年，投入的资源可以让人心头滴血。

    于是有人想到了兵奴法。

    兵奴法的第一个特征，就是战士没有个人意志。

    正常军队之所以难以凝聚战灵，很大程度上由于不能万众一心，兵奴法则是主将对每个士兵施加奴印，士兵绝对忠诚，绝对服从，绝对没有自我意志，乃是“活人傀儡”。

    当伏宏说到这里时，澹台清水握紧了拳头。

    自幼即与病魔战斗的澹台清水，无比地相信人的精神意志的伟大，因为正是依靠它，她才艰难地活着，与病魔斗争。

    她相信，人的伟大，在于人的精神，人的不屈服的精神。

    而眼下，兵奴法要剥夺它。

    兵奴法的第二个特征，就是丹药催涨实力。

    奴印对灵魂的破坏是巨大的，被施加了奴印的人，灵力修炼速度会减缓许多、许多，为了克服这一困难，主将会利用各种催涨实力的丹药灌喂士兵。战士的实力上去了，但是，药的后遗症使得他们的寿命大大缩短。

    据大千宫一项不对公众公开的统计显示，同等级别，兵奴的寿命不到普通强者一成。

    听伏宏说到这里，澹台清水反而冷静下来，她双眸第一次泛出冰冷，她注视着远处的徐霸。

    兵奴法第三个特征，就是兵奴体内会被种植各种异物。

    九阳圣帝的灵力战意融合法，包含了一项内容，那就是战意力量变成战士意志与战士灵力的交融。而，为了达到这一点，就要求战士的灵力属性不能彼此冲突。

    达到这一点有许多方法，而，兵奴法选择了一种丧心病狂的方法，那就是往战士体内种植异物，比如种植金属、种植树木等等，这样，兵奴体内的灵力属性就会被强制改变，趋向一致。

    当兵奴死后，这些异物得到了兵奴灵力的滋养，品质会变得更好。

    一举两得。

    “轰。”

    当伏宏向澹台清水解释完“何为兵奴”后，澹台清水双颊霎那通红，她挥舞着拳头，往空气里砸下，打出一阵气爆声。

    “该死的徐霸。”

    她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叫恨。以前与病魔战斗时，她也没有怨天尤人。

    可是，今天，因为兵奴，她第一次，那么反感一个人。

    她仰起巴掌大小的小脸：“姐姐，这种……害人的法子还有吗？不会很多吧？”年幼的她不知道怎么骂人，只好用“害人的”来形容恶人。在她眼里，“害人的”就是很恶毒的词了。

    澹台琉璃与伏宏对视一眼，不由苦笑。

    澹台琉璃心里清楚，兵奴法一时半会儿废除不了。

    甚至，她们家也有兵奴。

    澹台家由嫡系子弟统帅的部队自然没有兵奴，因为兵奴不可能成为最精锐的部队。但是，旁系子弟、各大依附势力存在兵奴，这是澹台识、澹台琉璃不能禁止乃至默许的。

    因为兵奴好用，而且，成本低。

    兵奴虽然注定成不了最精锐的部队，但是，它可以使一般的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战意之灵，凝聚天地之力，并且，它需要的资源，远远低于正常的培养军队法。

    好用、成本低。

    两个特点，决定了兵奴法的盛行。

    澹台琉璃默然，看着澹台清水清澈的眼神，她面色发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孩的眼眸，可以照见尘世的一切污浊。

    澹台清水看着姐姐，双眸里的光不由黯淡下来。琉璃沉默的时间越久，清水的眸光就越是黯淡。

    果然，世界上……终究有自己无可奈何的事吗？

    很早很早以前，澹台清水就知道，有许多事情是自己无法改变的，比如姐姐的病，自己的病，比如母亲的离世，父亲的伤愁……

    虽然自己很顽强、很顽强地与它们对抗，但是，她知道，自己对它们无可奈何，她反抗、尊敬反抗，但是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时，澹台清水黯淡的世界里，一束光芒照了进来。

    一双温厚的双掌将她托了起来，将她放在双膝上。

    她抬起头。

    眼前，是姐夫的阳光灿烂的笑脸。

    一如当年，照破病魔遮覆的苍穹的那缕阳光。

    澹台清水的双眸，隐然燃起了火光。

    她忽然摇首，仰起头，脸上尽是灿烂的笑意，宛如雨后的出现的太阳。

    她笑着对姐夫、姐姐说：“姐姐、姐夫，你们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很坚强的。”

    王昭君等人看过来，美眸中有着关切。

    澹台清水笑着说：“我知道的，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很久以前，澹台清水就从书中、从生活经验中知道了某些道理。

    澹台清水不无忧伤：“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由好意图造成的，善良与无邪，往往会造成人世间最大的灾难与邪恶。”澹台清水无奈，“反过来，有时候用一些激烈的手段，可以取得较人道的结果。”

    人世间的道路，总是这么迂回曲折。

    澹台清水想起了书中的某句话，它不是用大千通用文字写成的，据说来自遥远的异位面。

    “Whileyoulookforlight，hewillturnitintotheshadowofdeath，andmakeitgrossdarkness.”

    你在寻找光吗？他将你带入死亡的阴影，四周布满无尽的黑暗。

    澹台清水颇感怅然。真是的，人世间怎么就不能善是善，恶是恶，善恶了然呢？这样爱憎分明，快意恩仇，岂不痛快！

    澹台清水眸光阴郁，澹台琉璃则是微笑，清水总是那么懂事，心里那么多事，却又有着活泼善良的性子，提出问题的是她，解决问题的也是她。琉璃摇头，轻笑。

    自己这个妹妹啊，愤怒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迫害，又担心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总是压抑。

    琉璃目光温柔，妹妹，你不必压抑自己的。

    伏宏看着清水，想着她提出的善恶问题，不由想到了一些事情。

    血与火，战与乱。

    红烛鸾帐，美人垂泪。

    简牍奏案，日月高悬。

    伏宏目光锐利。

    从兵奴身上，他看到许多许多。

    活人傀儡军队，可以发展成为纯粹的傀儡军队，即死人傀儡军队，再到幽灵骑士，然后是数字化傀儡军队……

    兵奴军队，蕴含着一种不逊色于自由人军队的道路，有朝一日，或许它可以与自由人军队分庭抗礼。

    伏宏目光幽深。

    世界上一切腐败的事物，都可以说出它的好理由；如果说不出好理由，你就不是一个善思能辩的人。

    这个想法让伏宏讥讽地笑了笑，不知是讥讽谁，别人？还是他自己？

    他摸了摸清水的头，像是摸自己妹妹一样。

    王昭君眸如秋水，脉脉含情。她眼中的世界，仿佛只有伏宏的背影。

    眸中，带着化不开的忧伤。

    伏郎啊。

    当我并不那么完美，并不那么纯善，你还会喜欢我吗？

    而，即便你依然如故——

    我，还会喜欢我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