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记幽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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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恶灵长生

    苍夏不知道自己在虚无中飘了多久,等待了多久,无边无际的寒冷,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她又看到了雪芷的那所雪地中的房子。

    没有恶灵缠身,没有漫天刀雨,就是安安静静的雪地,无形的苍夏竟能感觉到真实的雪的冷气侵袭着自己。

    她像一阵风卷入了空无一人的房子,看到了一束光,光里生长着一株游丝仙草的东西。

    苍夏看着那样的东西,良久,直到那游丝开口说话,“你是苍夏?”

    苍夏吃了一惊,“你……知道我?”

    “我是灵机的一缕精魂,灵机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灵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灵机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游丝”道。

    “‘灵机’是谁?”

    “‘灵机’原本是九天之上的神,九天之上有四神和诸仙,天兵,四神为天机,玄机,神机,灵机,四神之上再有九天,上有天帝。后百姓遭劫,生灵涂炭,天机可怜苍生,忤逆天帝,泄漏天机,盗取神器渡民于苦海,被天帝责罚,摘了仙籍。神机和灵机知情不报,均被责罚。灵机不服,奋起反抗,以一人之力抵抗诸仙天兵,后战败,玉石俱焚。但灵机侥幸,七分精魂未灭,六分寄居于孩童之身,也就是你们眼中的殷冉,一分散落在鬼蜮,另有一影一泪遗落人间。影曰玉戮,神杀之材,戾气深重,泪曰琥珀,柔弱凡女,心细情深。灵机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丝精魂落在了鬼蜮之地,化作了长生筋。也就是我的本体。”

    “原来所谓长生筋并非是万恶之灵所化?那……”

    “你是在担心长生筋的力量么?”“灵机”笑,“长生筋虽非鬼蜮之地的万恶之灵所化,但我灵机好歹也是九天之上的神,灵机原本即是万恶之身修炼成仙,骨子里便是万恶之灵,这一缕精魂也是来自天地之灵,比你们所说的小麒麟不会差了去。”

    “你……是不是无所不知?”

    “当然不是,我只知道关于灵机的事,我只是神,不是天帝。”

    “那你已知我此行的目的?”苍夏的心中莫名燃起了希望。

    “不错,为了一个瞎了眼的小子。”

    “他是灵渡祭师,不是什么瞎了眼的小子。”

    “可在我灵机眼中,他就是一个瞎了眼的小子。我怎么会不去帮我自己,转而去帮一个跟我毫无交情的祭师?”

    “难道你有选择的机会么?”苍夏如一阵风慢慢靠近了“游丝”。

    “游丝”笑,“怎么,果然是意念强烈的人,那么执着,可你已经连灵体都没有了,还妄想坚持什么呢?”

    “灵体虽无,我还残存一丝意识,只要这意识尚未消散,我便会坚持,做我该做的事。”

    “你这么拼了命的,值得么?”

    “只要能抓得住你,就值得!”苍夏说着,感觉自己被一束光笼罩,在那束光里,她的灵体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汇聚。如烟雾慢慢凝聚成少女的躯体,那束光来自她眉心,摄魂王印。

    “殷冉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灵机看上的,果然是这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东西。混朦再造,摄魂重生。让我来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收服得了我。”“游丝”说着,竟突然间像藤蔓一般疯长,像是生出了无数根巨大无比的根须,每条根须上仿佛都生着恶灵的脸,将苍夏正在汇聚的残缺灵体包围了起来。

    苍夏再一次感受到了窒息。

    摄魂王印闪着光,藤蔓把苍夏围得密不透风。

    苍夏的灵体在那包围中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汇聚着,摄魂王印发出耀目的红光。

    苍夏感觉自己的灵体突然开始吸收藤蔓的力量,那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苍夏清楚地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话,“摄魂噬魄,幽冥王印,赐我亡灵,予我长生!至黑至暗,极幽极冥,赐我恶灵,予我永生!”

    藤蔓渐渐枯萎,直至蜷缩回一株游丝仙草。“仙草”有气无力地说道,“尖耳口中暗黑帝国的创世神器摄魂王印,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算是见识了。‘长生筋’是你的了,灵机的最后一丝精魂,是你的了。”

    苍夏没有说话,径直上前摘掉了游丝仙草。

    走出幽暗的房间,门外,仍旧是刺骨的风雪。雪芷就站在门外,秋藏就站在雪芷的身边。

    “已经消散了的灵体,居然还能重生?“雪芷望着苍夏,眼中满是震惊和欣赏,“不过,就算你拿到了长生筋,也休想出得了这鬼蜮。”雪芷道。

    “或许在以前,我没底气,但现在……”苍夏眉心的摄魂王印闪着殷红的光,“挡我者,死。”

    秋藏的刀已然出手,飞向了苍夏,密密麻麻。苍夏并没有用“无望之咒”,她只是皱了下眉头,闭上了眼睛,摄魂王印发出可怕的光,这光转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盾,把所有的刀都挡了下来。所有的刀都变成了枫叶飘落了下来,很快就铺了一地。枫中有雪,雪上有枫。秋藏笑着看了雪芷一眼,突然整个人以身化作了一柄巨大无比的刀,飞向了苍夏。

    苍夏手里也闪出了红光。她抬手施展“无望之咒”,摄魂王印的光照射在她的手上,她的手上,裹携着无数的枫叶和雪花。

    光刺得雪芷闭上了眼睛,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漫天飘落的红色雪花。秋藏的灵已经被苍夏轰得片片碎裂,如殷红的鲜血附着在每一片飘落的雪花上,雪花变成了胭脂一样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雪芷跌坐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一望无际的空虚。这个陪伴了自己千百年的人,曾说过要陪自己永生永世的人,居然说没就没了,而且什么话都没有留给自己。她想起当初灵机走的时候说过的,等天上下起了红色的雪,他就会回来。

    “你这个骗子,你说有一天,天上下红色的雪,你就会回来。可你现在在哪呢?秋藏为我而逝,我脑子里却还是想着你……”雪芷落下了剔透的眼泪,融入了漫天的胭脂雪。

    “为何你会流落在鬼蜮,为何千百年来他们守着你却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何你刚刚不告诉她你就是灵机。”已经出了鬼蜮,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幽灵之湖上,苍夏问手中的“长生筋”。

    “或许是因为灵机的愧疚,或许是因为雪芷的执念,灵机的一缕精魂,飘到了鬼蜮。千百年来他们知道我的力量,但我从不开口说话,他们自然不知道我是什么。但我是灵机,却也不会永远留在鬼蜮,既然如此,我何必要现身?当初灵机告诉雪芷若下胭脂雪,他便回来,不过是随口给她一个不可实现的承诺罢了。既然如此,我何必让这巧合再加深她的执念呢?”

    终究是,千年寂寞胭脂雪,万年等待笑藏刀。

    长生筋没有告诉苍夏,她今后都会以“灵”的姿态出现,因为离她入鬼蜮之地,现世里已过去了整整二十天。她早已经无法回魂,即便是再差的皮囊,那至少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躯壳,远好过无血无肉的缥缈幽灵。

    幽灵之湖的尽头,就是现世的彼岸。

    苍夏站在自己的坟墓面前,望着静静守着自己的尖耳。

    “我就知道,摄魂王印不是凡物,你早晚还是会回来。”尖耳望着苍夏,眼里有光。

    “看来等待是对的,你终究会回来。这个已经烂掉的躯壳,不要也罢。”殷冉也从暗处走了出来,随手一挥,苍夏的坟墓裂开,露出里面已经开始腐烂的躯体。

    “不错,这个躯壳,本就不应存在于世上。”苍夏说着,右手闪现出耀目的红光,她手一挥,地上的尸体瞬间像被地狱烈火焚烧起来,转眼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一旁一脸惊讶的尖耳和殷冉。

    “拉黎在哪里?我拿到长生筋了。”仿佛刚刚烧的不是自己的肉体,苍夏很快恢复了一脸兴奋。

    “你已经离开二十天了,那瞎眼的小子已经回去找他的朋友了。”听到“长生筋”三个字的时候,殷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错,他朋友来找他,他就跟他们回去了。”尖耳道。

    “那你带我去找他!我可以治好他。”

    “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用呢?”殷冉道,“说不定那小子眼睛已经被他朋友用其他方法治好了。不如……你把长生筋给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长生筋是给拉黎治眼睛的,你休想。”

    苍夏眉心的摄魂王印发出了殷红的光,她的脸写满了生人勿近的表情。

    殷冉的拳头也已经攥了起来,这么些年他总想着幽冥书的事,即使听闻长生筋可以重塑肉身,却总因为往日与雪芷的纠缠而不敢去觊觎。此时大好机会近在咫尺,殷冉便一心只想夺取苍夏身上的长生筋,即便不能恢复灵机大人的样貌,至少也变成一个成年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