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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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甥手里接过相机,蔡尧指挥着三人摆姿势。

    “坐近一点,别太端正了,又不是拍证件照。”

    “诶,小馒头,你把那个生日皇冠给他带上。”

    “别扭什么,别摘,这样才有意思。”

    “来,比个耶还是怎么样?有点创意行不行?”

    “好好好,别动。三二一,茄子!”

    拍完照,秦裕安将蜡烛点上,提醒蔡群洲赶紧许愿。

    蔡淼关了灯,在暖色烛光里,看着儿子认真地许愿。旁边两张小脸同样认真,女孩看着蛋糕,男孩看着自家儿子。

    儿子很快完成了许愿,不常在他脸上看见的酒窝,此刻也光顾了他的生日会。

    每当这时,蔡淼就会庆幸自己做了要把儿子带在身边的决定。当初儿子刚来的时候,总是认为老家更好,吵着要回去。尤其是在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时,很容易发脾气。面对这种情况,蔡淼偶尔是震动了放弃的念头。

    要独自带着孩子在无依无靠的城市生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但每次听到那些把孩子丢在老家的同事抱怨说,孩子跟自己不亲、自己没法管住孩子等事情时,蔡淼还是决心咬牙坚持。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把他好好养大,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Q镇里常见那些沾染了坏习气的孩子,他们大多是不在父母身边的。他们缺少关爱,总想做些事情惹大人们注意。她亲眼见过一个男孩在大街上逼着自己奶奶拿钱,最后要来了钱,还把老人给直接推倒了。她和周围人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哭着说起自己的不易。

    对叛逆的孙子,她是既可怜又可气的。可怜他远离父母,可气他不听话。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水深火热得生活着。

    后来,她时常会和办公室的女同事们讨论孩子教育的问题,也会自己上网搜一些文章看。她深知教育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因生活艰苦而推辞、躲避。

    接过儿子递来的蛋糕,蔡淼见身旁的满玉靠了过来,“阿姨,今天也是您的节日,和您说一句辛苦啦!”

    蔡淼疑惑,“我的节日?”

    又听女孩解释道:“是您把蔡群洲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呀。除了他感谢您,我和秦裕安也很感谢您。”

    这时候,正吃着蛋糕的秦裕安抬头,“为什么这么说?”

    她见女孩瞪了眼满嘴奶油的男孩,笑着看向自己,“这样我们才能和蔡群洲做朋友呀。”

    蔡淼只觉身上有电流穿过,拿着叉子的手都颤抖了一下,随后仰着头大笑起来。

    蔡尧一掌拍在桌面上,大笑着鼓起了掌,“哈哈哈!小馒头,还是你会说话呀!”

    蔡群洲咬着叉子,眼睛在满玉和妈妈身上来回转,也低头笑了起来。

    蛋糕只吃了三分之二,三个小孩拿着大人给的二十块钱下了楼。他们直奔福利社,每人挑了一个自己最想吃的东西。

    福利社外摆放着塑料桌椅,供人们休息和娱乐。周五厂里会举行舞会,大部分人都在饭堂大厅跳着舞,福利社门前并不热闹。

    三人选了个角落,靠着椅背,吹着晚风。

    满玉仰头看星星,“好多星星呀,明天一定是晴天。”

    蔡群洲也抬头,静静地看着夜幕里闪耀着的碎星。

    秦裕安抬头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就说起了自己最近的情况。

    因着妈妈又怀孕了,他们一家人就在两个月前搬出了厂区,在和厂区隔着一条马路的居民楼里居住。房子空间大了一倍,让他真正有了些“家”的感觉。

    像满玉和蔡群洲那样,想有自己的空间就得和爸妈分开住,他可受不了。

    虽然只隔着一条马路,但他见朋友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妈妈怀孕,他上初中,这两件事撞在一起,爸爸就让妈妈辞了工作。妈妈将他的每一天都规划得很满,还给他报了兴趣班。

    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写完作业就可以去找小伙伴玩。他偶尔过来一趟,还必须提前和妈妈说好。距离远了,很多事情和烦恼就不能立即让伙伴们知道。于是他每一次来找两人,都带了一肚子的话。

    满玉爱听他说这些事情,总能叫他胀着肚子来,空着肚子走。蔡群洲一般是静静坐着,听他俩叽叽喳喳,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但真要问他的意见,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

    话多的两人,偶尔会产生争执。往往这个时候,蔡群洲就自动成了裁判。

    无法决出胜负的时候,两人便越吵越认真。此时的蔡群洲,从来不会试图找些什么话来镇住两人。他只需要淡淡地朝他们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他俩就自动熄了火。

    满玉和秦裕安,对着蔡群洲就是多了几分不知道哪来的敬佩和服从。

    刚讲完自己参加数学竞赛时遇到的倒霉事,秦裕安就听满玉道:“什么事都有两面性的。你说准考证差点丢了,那你后来不都是特别注意要保存好准考证了嘛。有了这件事在前,你以后想丢准考证都难了。”

    秦裕安眯起眼睛,和蔡群洲对视了一眼,笑着道:“哟,怎么回事,你还学会安慰人啦?讲出的话,还真的感觉有些道理呢。”

    满玉白他一眼,“好歹也上了初中,肯定长大了一点。”

    “那我再说一件事,你给我分析分析有什么好处。”秦裕安搓了搓手,坐直身子。

    满玉朝秦裕安挑了挑下巴,示意他快些讲。

    “保安队长高国岸,你们都认得吧?”秦裕安停顿了一下,见两人都点头,继续说:“他不是有个大儿子嘛。名字叫高一焱,在德雅读高一。”

    满玉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有了印象。那个哥哥又高又壮,皮肤特别白。

    她又想到了德雅中学,那是市里出了名的私立贵族学校。他们光校服就有四五套不同样式的,没人不羡慕德雅的学生。

    德雅虽然学费贵,但也看重成绩好的学生。每年都会有一小批人,是靠着优异的成绩考进去的。这一批人除了能省掉学费,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奖学金。如果有家庭条件比较差的,还能申请补助金。

    当时高一焱考进德雅时,高叔叔还在厂里大肆宣扬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