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旧事重提思绪难平(二)
香凌反应过来,脑子里开始焦急,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到贺昭对自己的印象那么差,香凌不敢轻易靠近,但医者仁心告诉香凌不能见死不救。
等贺昭消失在视野里,香凌从树上跳下,轻嘶一声,脚扭到了。
真奇怪,往日跳上跳下已经驾轻就熟了,怎么今天就不敏捷了呢?
她弯下腰揉了揉脚踝,强撑着站直施法,一株灵草破土而出,香凌采下灵草,一瘸一拐地沿着贺昭的踪迹。
翠竹峰里。
贺昭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的血,到了小屋,他强忍着伤痛取出剩余的纱布。
出去寻找妖骨的贺昭当初只图速战速决,自己只是想破开一只妖兽的封印让它和外面的妖兽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的,谁知它们两个竟是一对的。
雌雄两只妖兽打他一个,再加上旧伤没好,贺昭伤敌八百后捡回一条命回来,可惜妖骨是没搞到了。
贺昭正艰难地处理伤口,门居然开了。
他抬头,夜深不见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只闻一股馥郁的香味与屋子里的血腥味碰撞。
这味道……是她!
贺昭想握剑做防御,但奈何身负重伤,身不由己。
那人用火匣子点亮桌上的蜡烛,托着烛台缓步走来。贺昭怒目想将其轰出,香凌迅速点住贺昭的穴位,贺昭闷哼一声,身体不得动弹。
发现自己力道不小心太大了之后,香凌感到很抱歉,又点了个穴,像哄人似的道:“现在你可以讲话了,痛你就说哦。”
贺昭开口就是一句:“你来干什么?快给我解穴。”
“你受伤了,如果我不帮你,靠你的烂纱布你的伤势会恶化。”香凌拎起贺昭手中的纱布,责备道,“你啊你啊,怎么老是这样,受伤了也不知道疗伤?”
贺昭眼眸微眯,什么叫做老是?
他不想与香凌有过多交集,侧过脸道:“死不了就行,滚。”
香凌拧眉瞪着他,这人这么分不清好赖人呢?
她有些生气,无视他的话,故意用力将烛火放在一旁。
刚一看到他的伤口,有些错愕。
一是感叹伤得那么严重,贺昭居然还能忍着。二是贺昭的伤口在胸膛,来时他的衣服已经脱好了。香凌初出茅庐,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怪难为情的。
少年身材劲瘦,腰腹力量感突出的线条勾勒出极致的魅力,冷白的皮肤上几道血痕格外刺眼。
摇曳的烛火打在二人脸上,香凌的脸微微发烫,不知是烛火使然还是什么原因。
香凌抬头和贺昭幽深的眼神对视,讪笑着道:“患不避医哦。”说完赶紧低下头,换了个话题:“贺昭,为什么你会……”
她犹豫着是否继续说下去。
香凌对于贺昭留在浮烟山的目的越来越好奇,是否跟她一样“不纯”呢?
贺昭阴沉着的脸微微一滞,他抬眸看着她低下的脸,语气像是劝告:“不想死就不要问。”
“那你会伤害无辜吗?”
贺昭忍住不耐:“前提是真无辜。”
沉默持续了一阵,贺昭实在不解她这种人为何要救他这个不相干的人,便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香凌抬头看着他的双眼,郑重其事道:“本女侠的目的呢,只有一个,就是救死扶伤。”
贺昭不信。
香凌无奈他目光中的怀疑,低下头继续将手里的草药揉碎,一点一点的敷到伤口,动作娴熟而又小心轻柔。
被香凌触碰过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烫,贺昭不自禁咳一声。
女孩迅速抬头,关切地问到:“弄疼你了吗?”
贺昭没讲话,索性闭上眼,香凌自顾自道:“那我小心点。”
两个人此后谁也没再说话,屋子一如往常安静下来,又不同于往常。
外头的风穿梭于竹林,彻夜的喧嚣,内头寂寂的,里里外外冲突又和谐,不觉中叫人发困。
女孩敷着敷着又说了一句:“抹了这个,就不会留疤了。”
她的语气仿佛在哽咽。
贺昭朦胧中睁开眉眼,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端详着她的表情,仿佛要将她看透。
只见女孩低头静默不语,微微皱眉,小心又认真。
贺昭看不懂。
伤口终于处理完毕,贺昭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放任她这么做了,只觉得荒唐。
正想说让她赶紧解穴,突然听到少女认真地开口:“贺昭,你之前过得很苦吗?”
贺昭身体僵住,仿佛有人又给他点上一道穴。
蓦地被触及这种话题,一颗心早做了草木,如今却有了动摇。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在心里燃烧,令他极不习惯。这种感觉刚一冒头就被压制,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怒火,贺昭冷声开口:“出去。”
“可是我还没有给你解……”
“出去!”贺昭垂下长睫,伸手指向门口,再次出声。
贺昭强行破开了穴道。
香凌颤巍巍地出去了,临走前将门合上,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她给贺昭上药时,看到了好多伤口,大大小小,都有。
她想起半斤八两之前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体会到了贺昭身上的痛。
香凌开始懊悔起来,为什么一定要揭开别人的伤疤呢?
天泛鱼肚白,又向远处渐变成蟹青色。香凌转身回望,这才看清贺昭住的到底是什么环境,残败不堪的屋子,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冷风从密竹林穿啸以及密竹发出的“嘎吱”声,让人闻之寒战。
虽说之前也来过一次,但那时只停留不过片刻,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香凌暗自悲叹,伸手再次施法,几朵花从这块死土长出,为这个小破屋添了点色彩,为这块密竹林添了点生机,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香凌出去后,贺昭还是难压心头怒火,一夜未眠。
贺昭打算出来散心,打开门便是一抹亮色撞入视线。他心里恼火,走上前去抓住花茎,想连根拔起,动作保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松手,用法力维持住了这几朵寒冬娇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