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复兴:从一块泥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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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泥

    “许修远,我有一桩泼天机缘予你,可敢接下?”

    迎着老者的目光,许修远脊背发凉,心间也被疑虑填满。

    担心所谓的泼天机缘,是让自己随他进入护道堂,刚欲开口询问,不远处有声响传来。

    “嚯,这不是狡狐儿嘛,这是刚回族里?”

    循声望去,是个胡子拉碴的汉子,身形粗壮孔武,不修边幅,正站在道路前方。

    “许长生?”许修远略显讶异,汉子是他儿时好友,两人同为旁系出身已多年未见。

    许修远抬头环顾周遭,不知不觉间,刚好行至仙城族地附近。

    许长生显然正要外出,他不识得眼前灰衣老者,乃是家族的筑基老祖,点头打了个招呼后,望向许修远咧笑开花,语气热络道:

    “走走走,一道去城坊吃酒,刚好叙叙旧。”

    在青山仙城,唯有后天营造的中心仙山,才有灵气可供修行吐纳,被划分给诸多家族势力。

    汉子说的城坊,远在山脚下的巨城里,却是无有灵气,多为凡人居所。

    许寅舟面容古井不波,暗忖树荫底下的草芥,尚不知巨木腐朽、风暴雨雪将至,自然会悠哉悠哉。

    许修远朝汉子摆了摆手,叫道:

    “你且自去吧,我改日再寻你,今日尚有要事在身。”

    一听此话,许长生又望了望许寅舟,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咧,回头再联系。”

    待汉子走远,许寅舟瞭望仙城族地,语气感慨:

    “几十年不曾到过这里了,既然机缘巧合行至此处,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许修远点头应是,跟随在老者身后,同时心中有了计较。

    若大厦倾覆家族崩散,便带上妻儿,寻个筑基家族投靠,以他炼气圆满的修为,想来是不难的。

    许修远不缺自知之明,势单力孤且不通修仙百艺,大势之下只能随波逐流,见机行事罢了。

    至于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等下文便是。

    暮色沉沉,路上没遇到几个族人。

    两人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一间不大的宅子前。

    宅子老旧荒芜,遍布蛛网尘埃,是许修远祖上所传,他自幼孤苦伶仃,宅子自他进入秘境后,已多年年无人打理。

    许寅舟却也不在乎,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时忽然问道:

    “我欲将家族传承之希望,托付与你,可敢接下?”

    听到这话,许修远目光错愕了一瞬,还以为老人失心疯了,他许修远何德何能?

    不过看许寅舟神色郑重,不像玩笑之言,他这才细细思量起来。

    许家如今这艘破船,家族底蕴早已耗空,好处捞不到责任却比天大,他又不傻自然不乐意凑上去。

    ‘况且,真有好处还能轮到我?以自家这修为和出身,又凭何接下这担子?’

    心中虽不为所动,许修远却没有直接回绝,低声迟疑道:

    “族老,如今族中尚有嫡系的能人子弟,何故……”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徐寅舟抬手打断,只见他冷笑道:

    “你说那些个眼高于顶,蠢笨不堪的米虫?若无人庇佑,出来后蹦跶不了几回,就被吞吃的渣子都不剩。

    就算有些机灵的,只怕骨头都软了罢,出了秘境就要做奴做狗。如此,又怎可托付大事?”

    听得后面这话,许修远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知这老头是否有意点他。

    心中难免腹诽,你许寅舟有这修为倒是清高,又扔下家族不管不顾,别人骨头不软怎么活?

    对其脸色的变化,许寅舟恍若未觉,见他不肯应下,又循循善诱:

    “但是你许修远不同,能从仙城的血腥泥泞中爬上来,心机城府与狠辣手段都不缺,许家交到你手中,传承延续无忧矣!”

    言及于此,他巡视了一圈老宅,随手布下隔音禁制后,才继续道:

    “况且我不叫你白忙活,你若应承下来,我保你一份筑基的机缘,如何?”

    许修远终于动容,瞳孔微缩,不敢置信道:

    “什么?筑基的机缘?!”

    他咽了口吐沫,狭长的双眼微眯,凝视着眼前的老者,好似在确定其所言真假。

    ‘真要有这东西,为何早不拿出来,许家可不缺突破之人。’

    真要成功破境,多了位筑基修士,家族在仙城之中,勉强站稳脚跟也并非难事了。

    无怪乎许修远如此反应,若修士炼气达到圆满境界,且已凝练心中道意,便只剩突破筑基一途。

    而在筑基之时,需炼化与功法契合的灵物,方可筑下道基,寿至两百五十载,正式踏入长生之门。

    重峦宗地界的筑基灵物,仅在【重峦秘境】有产出,被宗门牢牢掌握。而宗门地域闭塞,罕有其他势力的往来交易。

    筑基灵物,只在两个途径流通兑换。

    一是宗门嫡传内部,二是护道堂之中。

    没有足够的功勋难以得到,流传到市面上的更是少见。

    许寅舟对他的反应丝毫不惊讶,作为过来人,明白这份机缘的吸引力。尤其是许修远旁系出身,想要得到筑基灵物是千难万难。

    如此贵重之物,说许诺给他,心怀疑虑也是正常。其若是三言两语,便被糊弄过去的蠢人,许寅舟自然不会找上他。

    “没错,就是筑基的机缘。”

    许寅舟点点头重复道,没有卖弄的心思,语出惊人:

    “我重峦许氏有一份…代代相传的筑基灵物,族中先后有多人凭此灵物,成功筑下大道根基。”

    许修远凝眉愕然,欲言又止。

    若非这老头境界太高,随随便便都能碾死自己,他都要出言嘲讽其胡编乱造,大言不惭了。

    盖因老者所言,实在怪诞不经,闻所未闻。

    世间修行者皆知的常识,修行灵物一旦炼化使用之后,便会消散一空,从来都是用一份少一份,如何能够代代相传?

    许寅舟笑道:“可是觉得匪夷所思?此乃我许家最大的秘密,每一代族人之中,知晓其存在的,往往不会超过两人。”

    说话间他起身踱步,来到一方长案旁边,语气幽幽:

    “这两人至关重要,一人炼化灵物筑下道基,是为灵物继承之人。另一人负责灵物的收取和传授,是为灵物传承之人。”

    说罢一抹腰间储物袋,在许修远疑惑的目光中,将族长陨落后的遗蜕取出,置于长案之上。

    许寅舟眼中流露着伤感,但很快被掩去,转头看向许修远,意味深长道:

    “可知何谓身死道消?”

    许修远眼角抽搐,这老头进屋后便莫名其妙,又是托付家族传承希望,又杜撰子虚乌有、代代相传的筑基灵物,现在更是神神叨叨,将族长的遗蜕请出。

    莫非承受不住此番变故,已经神志不清了?

    许修远脸上带着忐忑,硬着头皮道:“像族长这般,即是身死道消。”

    许寅舟摇摇头,沉声道:“世人常言身死道消,是指修士陨落后,其所修大道、所筑道基,会随之溃散而回归天地之间。

    但家族传承的筑基灵物,其所筑道基却是不同,若修士身死陨落,此道基崩溃后将逆反先天,不会消散于天地虚无。”

    言罢,他以指尖一划手心,顿时汩汩殷红血水冒出,汇聚成一团悬停空中,约莫婴孩拳头大小。

    许寅舟运转灵力提炼,血水滴溜溜剧烈转动,不断收缩直到拇指大小,观之鲜红欲滴。

    修士精血!

    ‘这老头意欲何为?’

    长案旁边,许修远被勾起了好奇之心,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

    只见许寅舟神色肃穆,突然双手掐诀,十指变换。

    其身前悬停的几滴精血,瞬间崩散成血雾,随后缓缓降落,将族长许寅山的遗蜕笼罩。

    老人犹不罢休,手中掐诀不停,嘴上更是念念有词,声音极低。

    长案上,原本焦黑的遗蜕,肉眼可见的消瘦萎缩,直至变成一具皮包骨。

    如此诡异的一幕,就像被抽干了血肉!

    许修远已是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之感遍袭周身,大气不敢出。

    许寅舟同样震惊,但没有多想,轻喝一声:“敕!”

    皮包骨随之渗出血雾,源源不断极为浓郁,在空中汇聚成数量庞大的一团。

    老人已经停下了动作,但空中血雾却在自行翻涌,不断坍塌聚拢。

    两人凝神观望,半炷香后。

    空中已不见丝毫血雾,仅有一块血色泥团悬浮,大概两个手指粗细。

    许寅舟将其摄取在手,一脸疑惑:

    “这…为何感知不到,筑基灵物该有的灵机波动?”

    手中血色泥团看起来,与俗世田间的泥巴无异,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摇摇头不再多想,老人转头看着许修远,有些尴尬道:

    “喏…这便是那筑基灵物,家族世代相传,如你先前所见,族长是灵物继承人,而我则是那传承之人。”

    泥团置于手掌中央,红艳艳圆坨坨。

    心中如何腹诽不提,许修远眼轱辘一转,讪讪道:

    “哎…我虽不曾亲眼见过筑基灵物,但相信族老所言不会有假。”说话间,扫了一眼长案上,已经变成皮包骨的族长,好奇问:

    “族老刚刚施展的,可是神通道术?”

    须知神通道术,筑基修为才能施展,此前让血肉消失的那一幕,许修远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些都是家族秘辛,世代口口相传,说与你听也无妨。”许寅舟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神圣莫名:

    “那是老祖宗根据家族血脉,独创的提炼秘术,以血脉同源的精血为引,从灵物继承人的尸身内,将筑基灵物提炼出来,我也是第一次施展。”

    根据其所说,这秘术极为不凡,哪怕继承人暴尸荒野,传承人也能通过秘术,在其附近遥遥感应。

    许家祖祖辈辈,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以将灵物代代传承下来。

    但遗蜕施展秘术后,血肉全失同样出乎他意料,秘辛之中也不曾提及。

    说罢,许寅舟眼神变得凌厉莫名,直直地注视许修远:

    “我知你心中仍存疑虑,或许是神物自晦所致,但此物能帮你筑基不假。

    时间不由人,家族传续尚有要事托付,且长生大道就在眼前,许修远你待如何?”

    许修远打了个寒颤,暗忖他这眼神,似要择人而噬。

    老者所言之种种,当真匪夷所思,耸人听闻。

    但此时此刻,知晓了这些家族机密后,他已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真要不知好歹,许寅舟可不是良善之辈。

    况且,值此家族存亡之际,老者不可能徒费唇舌来消遣他。筑基的机缘就在眼前,是以往做梦才敢想的事情。

    许修远不再多疑,拱手作揖,神色郑重:

    “远,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