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回忆
在医院外的庭院里,颜本飞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徐祯阳一根。
徐祯阳稍作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点燃了烟。
他回忆起大学时代抽烟的日子,那时的他年轻气盛,抽烟似乎是一种炫耀。
但自从穿上了消防员的制服,他就毅然决然地戒了烟。
毕竟,每年因烟头引发的火灾不计其数,他心里始终觉得不妥。
但今天,他真的需要一些东西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颜本飞斜倚在石桌旁,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烟头的光亮忽明忽暗。
徐祯阳也吸了一口,那股辛辣直冲鼻腔,刺激得他差点流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你这烟,也太烈了。”
颜本飞微微一笑:“工作压力大,不提神怎么撑得住。”他凝视着手中的烟,“烟啊,真是害人不浅,可就是有那么多人戒不掉,连国家都戒不掉,毕竟还有税收呢。”
徐祯阳轻轻附和:“确实。”
颜本飞侧过脸,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你说,它像不像火?既能带来温暖和光明,也能造成灾难和毁灭。”
徐祯阳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啊,火,既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也是毁灭一切的双刃剑。”
颜本飞苦笑着:“一宁啊,她对火的研究深入到了极致,历史、宗教、神学、民俗、科学,无一不涉猎。”他摇了摇头,“她说是为了克服恐惧,我看她那是执着,是放不下。她想从火中找到答案,毕竟,那样的经历,谁能轻易忘记。”
徐祯阳深深吸了一口烟,任由烟雾在胸腔内旋绕,随着每一次呼吸,心中的沉重感愈发强烈。
想到张一宁所经历的种种坎坷,他的心情如同被巨石压住,难以释怀。
颜本飞轻轻敲了敲烟头,火星在石桌上溅落:“你都听说了吧?她家的那件事。”
徐祯阳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听说过一些,都是从旁人那里得知的。我从未敢问她,怕是触碰到她的痛处。”
“嗯,我们也都避免在她面前提起。”颜本飞回头望向医院大楼,夜色中,它显得格外阴沉,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在夜晚显得格外凄凉,让人不寒而栗,“你知道她为什么对医院有那么深的恨意吗?”
“是因为她父母……”徐祯阳话音未落,颜本飞便摇了摇头。
“她父母在那场火灾中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颜本飞沉痛地说,“被送到医院的,其实是她哥哥。”
徐祯阳愣住了,他能感受到这个故事背后沉重的分量。
“她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颜本飞的声音变得细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桌一直到初中毕业。他是那种让你觉得,天啊,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完美的存在。”
徐祯阳紧握着拳头,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一段多么心酸的回忆。
“他是那种聪明得让人嫉妒的孩子,勇敢得能站在最前面,钢琴弹得好像天使在指尖跳舞。”颜本飞深吸了一口烟,仿佛在烟雾中寻找着逝去的记忆,“但那场火,它夺走了他的一切,连他的十指都……都烧成了一团。”
徐祯阳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的眼前缭绕,像是一团迷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眼睛红得像两只红灯笼,或许是因为烟雾的刺激,或许是因为心中的痛苦。
作为消防员,他见过太多火场中的惨状,那些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在ICU躺了整整六天……”颜本飞哽咽着,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最终像无声的控诉,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徐祯阳手中的烟随着他手的抖动而微微颤动,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颜本飞悄无声息地擦掉眼泪,声音恢复了平静:“徐队长,一宁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整十八年,你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我们都挺感激你的,希望以后你还能多照顾照顾她。”
“我当然会。”徐祯阳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心里却涌上一股无能为力的愤怒,忍不住问,“她爸爸怎么能干出那种事……”
颜本飞沉默了一会儿:“你听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相。”
徐祯阳惊讶地看着颜本飞,眼中满是疑问。
“他们是被人谋杀的。”颜本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击中徐祯阳的心。
徐祯阳还想问更多,但颜本飞的沉默像一堵墙,让他无法继续追问。
他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清楚的,而且,他能感觉到颜本飞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那是一段深埋心底的痛,是一段不愿轻易揭开的伤疤。
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徐祯阳的心头。
徐祯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发现护士已经为张一宁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护士朝他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走到病床前,目光定格在张一宁那张苍白而宁静的面庞上。
即便是在沉睡中,她的美仍旧让人心动——那是一种无需华丽辞藻修饰的自然之美。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绝世容颜,也没能逃过命运的残酷捉弄,它无情地夺走了她的一切。
徐祯阳的心仿佛被细针刺了一下,那些在火海中消逝的生命,那些被火焰吞噬的同伴,一幕幕悲剧在他的脑海中回放,让他对张一宁的痛苦有了更深的体会。
那是一个连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重担,却无情地落在了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身上。
徐祯阳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张一宁的脸颊。
那微弱的温暖触感让他的心墙出现了一丝裂缝,甚至……甚至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几分。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常,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匆忙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掉那股莫名的悸动。
洗漱完毕,他回到病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守护着张一宁。
在这份宁静中,困意渐渐袭来,他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温柔而熟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