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赵伯玖对外面正忙活的侍女喊道。

    侍女玳瑁走进来，向赵伯玖行礼问道：“宗子，何事？”

    赵伯玖道：“你前去将蓝多闻给我喊来。”

    “是。”她应了一声出去喊人去了。

    正当玳瑁喊蓝多闻时，他正偷偷看着从冯虚那弄来的小报呢，被玳瑁这么一喊，吓了一跳。

    听到赵伯玖找自己，蓝多闻赶紧将小报藏起来，随玳瑁前往赵伯玖屋中。

    “宗子，您找我？”蓝多闻走进房间向赵伯玖问道。

    赵伯玖点点头道：“有件事交代你去吧。”

    “宗子，请吩咐。”蓝多闻有些诧异，这段时日，赵伯玖从来没单独找人谈过事情，今日竟然主动找自己，着实有点令人意外。

    赵伯玖道：“我来宫中已经有几天了。然而至目前虽不是两眼一抹黑，但宫中架构、后宫势力及朝堂情况，完全不知晓。

    我知你家在宫中根基深厚，对宫中此等事情自然是门清。

    因此，我想让你帮忙弄一份宫内及朝堂架构情况，以及后宫及朝廷各势力的总体情况。”

    蓝多闻听赵伯玖这话，心中一惊，看着赵伯玖仅有六七岁的脸庞，心中直呼：“难道官家选的宗子都是如此妖孽吗？

    仅有七岁做事思路竟如此清晰。”

    但他转而一想，赵伯玖越是早慧未来成就越是不可限量，对自己好处也越大，毕竟自己是其在微末时候的身边人，未来赵伯玖真有所成就，他定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

    想到此，蓝多闻神色郑重的说道：“是，宗子且耐心等待，待我打探清楚再向您禀报。”

    赵伯玖微微颔首道：“此事便辛苦你了。”

    “此奴婢分内之事。”蓝多闻再次说道。

    然而蓝多闻说完，赵伯玖便皱起眉头，许是现代人的灵魂作祟，赵伯玖每次听闻众人自称奴婢，他总觉得分外的刺耳，浑身刺挠。

    这一次他着实有些忍不住了，神色严肃的说道：“多闻，这话或许是我第一次说，但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首先，你是人，有独立意志之人，你我虽地位不同，人格却与我无二。

    其次，你是男人，此言或许你听来有些刺耳，你去势之祸事自愿也好，非自愿也罢，不过是世道压迫罢了。

    或许数千年以来皆是如此，你等已经司空见惯，但我看来此乃以人当畜，是扭曲的。

    然世道可扭曲，我不愿你等觉得世道扭曲乃正常之事。

    或许有人觉奴役别人很威风，心中畅快。

    但我不是他们，物伤其类，我非但不痛快，反倒是很痛苦！

    故，我从未将你等视为奴婢，也不喜欢你等自称奴婢。

    你是如此，冯虚、采和、绪真、应星也是如此。

    下次见我，请不要自称奴婢，我不喜欢。”

    赵伯玖的这一番话，如同黄钟大吕之声动荡在蓝多闻的脑海之中，让他整个人的灵魂都颤栗了，久久未有动静。

    赵伯玖看蓝多闻有些呆住了，他也并未再打扰，他想拍拍蓝多闻的肩膀来着，然而无奈岁数太小，人太矮了，只能拍拍他的胳膊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奴……，多闻告退。”蓝多闻梦游一般，下意识的回答道，脚下和踩棉花似得，从房间离开。

    目送蓝多闻离开，赵伯玖叹息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庞，他正如教书先生一般对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谆谆教诲着。

    而蓝多闻晕晕乎乎回到房间，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赵伯玖刚刚所说的话，接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两腿之间，自言自语一遍一遍的念叨着：“我是人，我是男人。我是人，我是男人。我是人！我是男人！……”

    说着说着蓝多闻先是小声缀泣，到后来怎么也压抑不住自己了，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想将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全哭出来，

    听到蓝多闻的哭声，冯虚等人赶紧前往其房间去看看蓝多闻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冯虚、张应星、李采和、王绪真等四人几乎同时到的，看到蓝多闻伏案嚎啕大哭，一个个面面相觑。

    许是性格相投，他们五个人，冯虚素来和蓝多闻关系最好。

    见蓝多闻哭的那么委屈，冯虚忍不住上前发问道：“多闻，怎么了，可是宗子责备你了？”

    冯虚也不说话，只是肆意的痛哭发泄着，过了许久方才止住哭声。

    此时张应星苦笑了一声道：“多闻，咱们这些人，男不男，女不女的，就如同主人家养的小猫小狗。高兴了，人家夸奖你两句，不高兴了，人家踢你两脚。再正常不过了。

    谁让人家是主人，咱们是奴婢呢。纵然是有些委屈，咱们就受着吧。”

    蓝多闻此时情绪随着刚刚的哭声也差不多发泄完了，听到这话，他用衣袖胡乱的抹了一下刚刚哭出来的鼻涕泪水，眼睛瞪的溜圆，仿佛像吃人一般，盯着张应星道：“应星！这话不对。

    首先，我等是人，绝不能自轻自贱自比猫狗，若自己都自比猫狗了，谁还将我等当人看待？

    其次，我等是男人，并不是什么男不男女不女！我等与外面那些没了腿、没了胳膊的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残疾之处不同罢了。我等自己都不将自己当成男人，谁还会拿正眼看我们？

    最后，宗子虽贵为宗子，也年幼，但从未看低过我等。在我看来，圣人也就是宗子这样子了，我绝不容许你诋毁圣人！”

    张应星被蓝多闻盯的有些发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我，我……”

    而站在一旁的冯虚、李采和、王绪真等三人，张大嘴巴，惊讶的看着蓝多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蓝多闻也意识到刚刚的表情、动作、话语可能吓到众人了。

    他面带歉意的对众人说道：“刚刚我在宗子面前自称奴婢，被宗子训斥了一番。

    刚刚所言，皆是宗子所述。

    诸位，自入了宫，即便是没人当着我们的面说，但又有谁曾拿我等当个正常人看过？

    唯有宗子虽年幼，却一直将我等当正常的普通人看待。

    今日训斥我，皆因我等自己自轻自贱，自称奴婢，都不将自己当正常人看待，宗子恨铁不成钢。

    这悲天悯人之情怀，与圣人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