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宫字甲班的人大部分不擅长武道，陆合亿发现，他们大多对东临荡历练的组队不太积极。

    像他自己这样在通知历练当天就组好队的屈指可数。大部分人到月底了还没确定战队，仿佛是现在无瓜可吃了，才慢慢腾腾开始准备历练的事情。

    宫字甲班同学们的话题，更多地集中在各门课程在历练中的分任务，比如哪里比较容易找到灵药，哪种灵兽容易驯服。

    甚至还有人讨论哪些东西能拿出去卖钱，哪怕那不是历练任务的一部分。

    不出意外，姬封左和申巧组了一队。他们把司空书云也拉了进来。

    当姬封左他们问到徐玟玉时，她表示已经和别人组队了。但问到队友是谁时，她却神神秘秘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鉴于徐玟玉招蜂引蝶的被动技能一流，大家也没有多问。

    “似乎大家都对主任务不太关心？”陆合亿不经意地问起姬封左。

    所谓主任务，就是捕猎一些带特殊标记的灵兽，结束的时候按上交的标记数量和级别计算总分，在一个战队榜上排名次。

    这次因为青吴侯国的其他学府也参加，这个榜单将是全国本年新生的统一排名。

    姬封左叹了口气，回答道：“你们战队实力强，还可以争一争。我们过去就是给人做嫁衣的，不如多挣些别的好处。”

    “给人做嫁衣？此话怎讲？”

    陆合亿略感疑惑，为什么排名靠后就是给人做嫁衣呢？排在后面也是排名，总比不上榜强啊。

    “因为……”姬封左迟疑了一下，“会有人打劫。”

    “什么？！”

    “听前几届的师兄师姐说的，竞争性的历练活动，向来只禁杀戮，不禁其他。打劫、抢夺普遍都会发生。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基本上到临近结束时都会被抢到赤贫。

    “今年还有别的学府一起参加，”姬封左继续说道，“情况恐怕更糟。同一学府的有时还会顾及点同窗的情面，外府的只会靠拳头说话。”

    “这种事，学府不会管管吗？”陆合亿完全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的。

    他所理解的历练，只是大家到同一片地区公平竞争，就像他在丰林镇和其他猎户在同一片林地打猎一样。

    当然，青吴侯国的治安环境不错，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这些少年之前几乎都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或许，只是因为他所在的战队实力太强了，居然到现在都没人和他主动说起这事。

    “武道之路，凭实力说话。你当长老们的这句话是白讲的？只要不出人命，学府还鼓励大家竞争呢。”

    “但这种竞争，是互相拆台的竞争啊。把大家关在一起，互相倾轧，这不是在养蛊么？”

    姬封左语塞。他何尝不想毫无顾忌地捕猎，挑战自己能力的极限呢？但这事他们说了不算啊——

    “不知道，我也不喜欢。但这种事从来如此，整个周天大陆都是这样。”

    “从来如此，便对么？”陆合亿轻声地自言自语。前世的这句警世名言，自然而然滚到了嘴边。

    ……

    晚上，陆合亿在印文的住处，几个男生坐在会客厅里，进行例行的饭后吹牛聊天。

    当说到历练中的打劫问题时，印文的二哥印武山作为一个老生，如是答道：

    “……嗯，确实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想碰碰运气，后来就无所谓了，那种榜单跟我们没关系，不如去做些别的有好处的事情。

    “每个学年末还有一次年度大比，真正公平的擂台赛。

    “大家都看重那次大比的排名。等你们出师的时候，未来不管是去宗门、官府、还是商会，他们都会查询你在年度大比的排名，确定你的价值。

    “没人真的把这种历练的排名当回事。那只是在比谁更不要脸而已。”

    说着话，印武山“砰”地一拳砸了下桌面，双眼看着地面，腮帮子鼓鼓的，显示着他的不甘和气愤。

    “不过，你们战队有四个战力强的，三个铭纹强的，就算放在整个侯国范围内，应该也没几队能惹到你们。”与印武山同年的一个师兄安慰道：

    “他们有这个功夫与你们缠斗，还不如多抢几队实力弱的。”

    “那么，每次这样的历练，前几名的都是靠抢的吗？”印文问道。

    他的心情比陆合亿更低落，这和他本来想象的历练完全不一样。本以为是纯粹的比赛，现在看来，更像是要同流合污地去作恶。

    “基本如此吧。”那位师兄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当然，也不是没有反例。我们那年的武道第一，姒英卫，倒是没抢别人，最后他的战队拿了第三。”

    “他是宁越伯国的伯爵之子，有那份傲气，不屑做这种事的。”印武山补充道：

    “他的实力在我们这些同年生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就算这样，也拼不过那些不要脸的。”

    “那——我们准备怎么做？”印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合亿，希望能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

    陆合亿呆了呆，随即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猎户，自己辛苦打下的猎物，怎么可能愿意被人抢走？将心比心，我也做不出抢别人的事情。”

    无论是来自法治社会的前世陆亿，还是作为读书人的前身陆合，在心理上都极度厌恶这种丛林法则式的做法。

    他看见小师弟高兴地点点头，心中宽慰了不少——至少在小孩子的眼里，对美好的执念还在。

    “那祝你们获得好名次！”印武山说完这话，随即岔开了话题。

    已经被社会毒打过的他，还不想驳了天才小弟的兴致，只希望他们的实力足够让他们的信念走得够远。

    ……

    十月初一。

    在上午例行的班课上，颜长老不出所料地宣布了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侯国的另九所学府也会派人参加东临荡的历练。

    “虽说我们青塔公学号称是全国最好的两所学府之一，但你们也不要轻视他们。这次其他学府派的都是新生中的精英，论平均水准，恐怕还在我青塔之上。

    “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下其他几所学府的实力情况。”颜长老说道。

    【注：从来如此，便对么？——出自鲁迅《狂人日记》。

    这句话鲁迅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