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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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烟雨

    白榆醒来发现虞欣儿不在屋内,起身收了床铺,开门看见周药师一如既往坐在堂中饮茶。

    白榆轻声问道:“虞姑娘何处?”周药师慢悠悠地说道:“昨夜二更天走了。”白榆急忙问道:“走了?”

    周药师只端着茶看他,却不说话。

    白榆转身踱步堂内,而后说道:“为何任她离去?”周药师反问:“为何?因事已不可留她。还是说,你要留她?”

    白榆沉默。

    周药师接着说道:“虞姑娘留了话给你。”白榆问道:“何话?”“当初不应种相思,此间离去不成悲。”

    良久,白榆对周药师说道:“走吧,今日也该去了。”

    风胭阁,阁楼顶。

    “虞欣儿,可是觉得我每每娇惯着你,便自作主张,这般胆大妄为?你这两日所见所闻……你实话说,是不是喜欢上那人了?”白芸背对着虞欣儿,显然对她的表现极为不满。而虞欣儿并不出言辩解,只是沉默。

    白芸转过身来,看着虞欣儿说道:“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给你求得的,也应该晓得自己身份。可别假戏真做,到时候收不了场。”虞欣儿说道:“欣儿自然知道。”

    白芸低头看着地上的花,说道:“这花就如你所愿,放在阁楼顶上,也免得再有人碰着你的宝贝,惹你不快。”虞欣儿回道:“谢姐姐。”

    白芸走上前抱着虞欣儿,说道:“妹妹要记得,这世上只有姐姐我对你是真心实意。若是被男人勾走了心,可就傻了。”说罢,白芸回身拿起那株花放在桌上。

    白芸说道:“我先下去了。等会儿记得给那官人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虞欣儿走到桌旁,端起那盆只余两片花瓣的虞美人,放在东边窗户。回道:“嗯。”

    将军府,堂内。

    “拦他作甚!”槐远道怒声说道。

    李将军止住脚步,看着大步离去的林枫,回身说道:“殿下,臣亦听闻取水兵士说到白将军之事,林将军有些怨言也是正常。”

    “放肆!”槐远道转过身来瞪着李将军说道:“那他说本宫不务正业,以歪门邪道取悦父皇,也是正常?”李将军连忙跪下,说道:“臣并无此意!”

    槐远道平缓了下情绪,扶起李将军,说道:“他要去固汤城建功立业,便由着他去吧!我有李将军,不缺他一个。”

    李将军起身,槐远道接着说道:“为父皇母后备置的烟花如何了?”李将军说道:“两日前便着城中匠人与兵士按殿下要求赶制。最晚后日便可备好。”

    槐远道意有所指道:“此事烦将军上心,切不可粗制滥造。现在国家正逢战争,大将军身边也需辅佐之才。若此事办得好,父皇自然会记起昔日李将军从龙之功。”李将军听闻此话,鞠躬微颤,激动说道:“臣谢殿下!”

    槐远道坐回椅子,端起茶盏,说道:“今日戌时,一如往常,所造烟花取三成在城中燃放。再有昨日未升空而原地引爆的,按同法处置。”顿了一下,槐远道继续说道:“再派十匹精骑追上林枫,随他一块去吧。”李将军说道:“臣即刻去办。”

    不知不觉,金方城已被夜色笼罩。

    这两日金方城取消了宵禁,而每到戌时,城中就会有兵士燃放烟花。其规模之大,让本就盛产烟花爆竹的金方城百姓都大呼过瘾。今日戌时将到,金方城家家户户早已在街道候着,只等烟花绚烂。

    而白芸和虞欣儿也站在阁楼顶的窗边等着。此处为全城最高建筑,正是观赏烟花的绝好位置。

    白芸讥讽道:“好一个孝子,倒有幸让我看到这等烟火。”白芸瞥了一眼虞欣儿,见她并无反应,便继续说道:“今日正午的闹市砍了十多个头,整的百姓是人心惶惶。听人讲,仅因为这烟火中有一发出了问题,惹得他不快。他的身边人劝诫,却又被他直接赶走。妹妹你说,与此人同行者,其内心又是如何?”说罢,白芸笑得花枝乱颤。

    虞欣儿说道:“人之相识,虽十年尚不能认清,更何况是几日间。”

    白芸正要责怪,却见窗外一亮,那似乎要直穿云霄的巨大烟花在空中完美展开,随后耳边是“砰”的巨响。这一声如同号令般,一道道烟花随即占满了金方城上空。

    今夜的烟花秀如期而至。

    虞欣儿站在窗口痴痴地看着,烟花盛放的光芒染得她身上白裙五彩斑斓,好像这场烟火只为她一人绽放。白芸见状,内心也温柔下来,走上窗前搂着虞欣儿。二人一起看着眼前这姹紫嫣红。

    两日后。

    “白将军?”白榆听到周药师话音,这才缓过神来。周药师继续说道:“将军该回城了。”白榆说道:“这几日辛苦先生了。”周药师摇摇头,说道:“哪有。只是将军走前,欲与将军分享一件往事。”

    白榆说道:“请先生赐教。”

    于是周药师说道:“鄙人曾在山野见到一株本已灭绝之花,此花说是集天下万美于一身也不为过。我知其花期极短,便想要带走栽培。正将采之,却想起这花雌雄不分。雌花无毒,且能入药;而雄花剧毒,触之即死。斟酌再三,最终没能采摘。隔日想起,又心有不甘。等下定决心,准备齐全时,此花已在我面前枯萎。”

    白榆眼神清明起来,笑着说道:“谢先生,在下告辞!”随后便走出木屋,带着车马队伍离去。

    日落之时,白榆已入了城。只是今日车马改了轨迹,待过了风胭阁百步,白榆终于停下。

    后面兵士见将军勒马,也一道停下。白榆骑马至一边,对着小队士官说道:“你且带队先行,记得交接好事务。”士官得令,白榆看着车队离去,转身去往风胭阁。

    进了风胭阁,白榆要了一雅间,直往楼上而去。招待的老妈子自打他进来,就认出是先前那位人物。将白榆带入雅间内,不待他开口就说道:“公子先别说,容老婆子一猜。”随后眼珠子骨碌一转,一脸谄笑道:“公子可是要见虞仙子?”

    白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前来赴白阁主之约。”那老妈子只是笑着说道:“好嘞,好嘞!”却站在原地,一个劲地看着白榆。

    白榆无奈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二两银子。那老妈子急忙伸手拿了,低下身子鞠了一躬,说道:“这就去,这就去~”

    白榆坐着品茶,听着楼上琴声,只觉得俗魅。心中暗想,这曲子倒贴合这些个来此寻欢的。

    等了片刻,却只见戴狐狸面具的阁主一人进来。白芸笑着打了声招呼:“白公子,别来无恙。”白榆说道:“请坐。”

    二人隔着长桌两端坐下,白芸说道:“不知公子所来何事?”白榆说道:“来赴阁主之约。”

    白芸手上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遮住半边面具,笑道:“只是白公子,此事两日前已了?现又何来赴约之说。”

    白榆不解,说道:“还请阁主明说。”白芸说道:“两日前,虞仙子说她觉你无趣。请问公子,这约可是作罢了?”

    白榆说道:“可否请阁主让在下与欣儿一见,好当面说了此事,互相不再纠缠。”

    白芸面具下的眼神突然一厉,转瞬又变得轻佻起来,咯咯咯地笑道:“如今只怕是公子纠缠。”看着白榆神色平淡一如既往,白芸继续说道:“虞仙子不适,这几日都不待客。”白榆说道:“是在下冒昧,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说罢,白榆起身往楼下走去。忽然,听得楼上掌声阵阵,白榆不免轻蔑一笑。正走至踏道转角间,却听得楼上有人呼喊:“虞仙子琴音真是妙极!”白榆一时失神,杵在原地。

    只是白榆并未转身,不久便走出风胭阁。

    白芸倚着二楼栏杆,看着远去的白榆,说道:“哼!欣儿?只是,往后说不定还用得上此人。”

    白榆走出风胭阁,看着小雨渐起,而暴雨似乎不过转瞬之间。当即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忽见四周一亮,耳边又是“砰”的一声。抬头看去,发现天空一张烟花巨幕。

    而楼上虞欣儿听到声响,迫不及待地上了顶楼。正欲欣赏烟花,却只听那一声过后,再也没有声响。

    虞欣儿这才发现外边已是瓢泼大雨,心中暗想无趣。只是转身间,目光隐约见一人骑白色骏马在雨中奔驰,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街道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