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八月初，程知节得胜班师回朝，李世民亲自到午门迎接程知节，并在内宫大摆宴席，为程咬金接风洗尘。李世民改封程知节为左屯卫大将军，检校镇军大将军，改封鲁国公，赏赐程咬金赏绢二百匹、御服玉带一条。

    眨眼到了中秋时节，程咬金携家人来到秦叔宝的府邸探望，秦琼摆家宴庆贺程咬金南征大捷。叔宝看着自己的盟弟凯旋归来，两家的老老少少齐聚一堂，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安慰和愉悦。

    宴席上叔宝也忘记了病痛，精神比往日好了许多，不断与程咬金推杯换盏。秦程两位夫人看着他哥俩那么高兴，也不忍心去劝阻。

    程夫人笑道：“看他两个高兴得像个孩子。”

    秦夫人道：“是啊。不瞒弟妹，我多少年没有看见叔宝这么高兴了。”

    秦书宝笑道：“咬金南征凯旋，圣上封他为鲁国公，双喜临门，焉能不乐？”

    程咬金道：“不瞒兄长，这次南征顺利平乱，多亏了懋功和君汉协助。我看那，遇着要紧事，还是咱瓦岗老弟兄指的上！”

    秦书宝道：“在瓦岗寨时懋功、君汉就与咱俩相得。如今他两个一北一南为国戍边，贤弟也在效命疆场，愚兄却在家赋闲养病，实在汗颜！”

    程咬金道：“哥哥为大唐立功无数，浑身是伤，如今在家养病也是天意使然。尉迟恭不也是赋闲在家？”

    两兄弟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都已酩酊大醉。两人来到庭院中间的宽敞处，让家人送来金锏和开山斧，两兄弟在月下对舞起来。

    叔宝笑道：“贤弟之勇不减当年，愚兄不能及矣！来来来，咱们再饮三杯！”

    直至月乌西垂，两家人的欢宴才散，叔宝与夫人送程咬金一家到大门之外。

    哪知秦叔宝因为身体本就多病，中秋晚上和程咬金喝酒过量，加上舞锏出汗后着凉，竟然身染重疴，一病不起了。

    程知节听说叔宝病重，后悔不迭，赶紧过府探望，并把此事奏报给李世民。唐皇李世民听闻秦叔宝病重，赶紧来秦府探望。

    李世民坐在秦琼病榻之侧，低声询问病情。

    程知节流泪道：“此次叔宝染病，都是因为我贪杯所致，请陛下治罪！”

    李世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知节也不必太过自责。”

    秦琼也道：“贤弟说得哪里话来，愚兄这病由来已久，与你无干。”

    李世民坐在秦琼病床边上，握着秦琼的手，轻声道：“朕近来忙于国事，来看卿的次数少了。”

    叔宝老泪纵横，声若游丝，微声回道：“微臣追随陛下多年，壮年时也曾为大唐冲锋陷阵。不成想后来疾病缠身，多年在家赋闲养病，愧对陛下知遇之恩。”

    李世民流泪道：“爱卿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朕一清二楚，你一定要善养身体，朕还想着年老退位以后与卿一起颐养天年呢。”

    秦叔宝道：“陛下国事繁冗，切勿以微臣病体为念。”

    李世民道：“卿好好修养，朕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真是天妒英才，两个月后秦琼归天了。

    李绩在并州接到了秦叔宝的死讯，心如刀割，有心回长安祭奠老友，但转念一想：叔宝去世和父亲去世不同，回不回长安祭奠还要看皇帝的旨意，否则不免在朝中惹出非议。

    李世民也在想该不该让瓦岗故旧来长安祭奠秦琼，毕竟如今的瓦岗豪杰不是封疆大吏就是朝廷显贵，他们聚在一起不是朋党也难免会有人猜疑。李世民又想道，上次李绩的父亲李盖去世，瓦岗英雄齐聚一堂，暗中还有人举报，何况这一次是秦琼去世呢？

    思来想去，李世民决定不给并州的李绩和夔州的黄君汉发诏。

    李绩等了三天没有接到朝廷明诏，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于是就在并州城外立灵堂摆香案，把秦琼的画像与他瓦岗时期赠送自己的佩剑一并供奉起来，带领并州一众官员祭奠。

    在秦琼灵前李绩又变成了瓦岗时期的徐懋功，睹像思人，跪地痛哭。

    李绩与秦琼在瓦岗时期就心意相投，投唐后又一起辅佐秦王李世民东征西讨。玄武门之变时自己置身事外，秦琼却不能不参与其中。李绩最了解叔宝的为人，不屑于任何阴谋之事，所以才郁郁而终。

    在内心深处，李绩视秦叔宝是精神偶像，自己做不到他的纯粹。正因为如此，叔宝之死才让李绩如此难过。

    夜晚来临，李绩让其他祭祀官员各自回家，自己带两个侍卫在此守灵。

    正值隆冬时节，不一会儿外面寒风凛冽。

    李绩让两个侍卫拉起牛皮毡挡住风寒，在叔宝灵像桌前烧起两个炭火盆。李绩给两个侍卫讲起秦叔宝的传奇经历，刚开始两个年轻侍卫听得津津有味，没到子时就依着毛毡沉沉睡去。

    李绩用厚毛毯给两个侍卫盖上，自己也裹上毛毯坐在干蒲草上闭目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秦琼正坐在自己面前，口中唤着“懋功”。李绩分不清是梦是真，努力想看清眼前人，问道：

    “你真是叔宝兄吗？京城传来消息，说你归天了呀！”

    叔宝回道：“懋功贤弟，我真的是秦叔宝。贤弟和咬金是我秦琼最好的兄弟，我就要去了，临别来与贤弟一会。”

    李绩道：“兄长要去哪里？”

    叔宝道：“我往来处去。我去之后将会有一大将来投于贤弟。此人文武兼备，乃是上天让他代我效力大唐。三十年后他将辅佐贤弟成就平辽伟业！”

    李绩道：“兄长，此人姓氏名谁？”

    叔宝道：“天亮时贤弟出帐一看便知。愚兄去矣！”说完倏忽不见。

    李绩猛然醒来，发现两个侍卫还在酣睡，才知是南柯一梦，不禁泪流满面。他又往炭火盆中添了干柴木炭，回想着梦中情景，不觉到了天亮，侍卫也醒了。

    李绩走出大帐一看，外面大雪纷飞，四周白茫茫一片。忽然李绩想起昨晚梦中叔宝所言：将会有大将来投，名字出帐一看便知。难道此人之名与“雪”有关？

    转念一想，梦境怎能当真？李绩守灵七日后，才回到并州都督府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