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索力王国共有10个郡，位于西北方的弗斯坦斯面积排名第二，仅次于千里沃野的埃斯兰德。

    那里的人民勤劳，虔诚，品德高尚，信徒们会定期前往隔壁的格雷斯郡进行朝圣——谁让格雷斯郡坐拥名为“发迹巨石”的古代圣遗址，据说白神艾杜就是踩着这块石头飞升。

    弗斯坦斯的人民友善，谦卑，大小商贩结伴往南，到亚莲、蒙门进行贸易，将河里淘出的矿砂卖给有钱人的作坊，用于锻造武器铠甲，或者其他贵重物。

    提到无私，弗斯坦斯人民也不遑多让。作为西恩索力历代流放宰相的去处，那里的山地里有许多被诅咒的破城堡，欢迎流亡者、逃犯、强盗等无家可归之人前去窝藏，或者送死。

    总而言之，弗斯坦斯是一块穷山恶水之地，那里的人民靠着顽强和山里的一点点矿藏，勉强过得比荒凉的乌恩郡好点。

    在弗斯坦斯郡的西部，已经快要到安奴王国的地方，也就是万哈达山附近——西恩索力人应该都知道万哈达山，毕竟那是著名的国境线，翻越往西就是被称为“沙漠与雪原之国”的安奴王国——在万哈达山南麓，有个不出名的小山包，当地人取名“圣殿山”。

    顾名思义，圣殿山上存在一个当地人宣扬供奉海伦的圣殿。

    “海伦？”莱特挠挠头。

    拉法缇妮解释：“神侍海伦。白神艾杜飞升前身边的侍女。”

    莱特偷瞄了一眼尤弥尔，挨到神官耳旁：“侍女也要供奉？”

    “白神在上！当然了！”女神官义正言辞：“《三一经》中写了：‘一切帮助过艾杜的有功之人，皆可供奉，皆应供奉’。”

    无需责怪火焰法师不认识“神侍海伦”，毕竟除了圣职人员以及博学者以外，普通百姓很难有心思去深入了解白神信仰，他们每天要操心温饱与繁衍，能睡个好觉就是享受。

    圣殿山周边的村民是例外，大家从小耳濡目染，都知道山上供奉的是“神侍海伦”，还会自发地集资修缮圣殿，俨然将其作为精神信仰。

    “家父乃守山人，常驻圣殿。”尤弥尔说着，略感窘促地低头，脸上却洋溢出幸福的微笑：“在下年幼时，与弟弟每日上圣殿山游玩，向父亲讨要零钱——母亲让我们去要，每次至少要上缴50比分——若是超出这个数目，剩下的便是我们兄弟的零用钱；若是少于这个数目，在下便要挨打……”

    望着白胡子大叔陷入回忆，罗宁、莱特、拉法缇妮三人相互交换眼神，都保持默不作声。

    安德莉亚的鼾声如此均匀，仿佛能安定人的内心。

    清晨水雾渐渐散去，光线逐渐明朗起来，斜着打在山岩上。

    莱特总是能打破沉默：“圣骑士老爷，我们组队也近一个月了，从来没听您说起还有个弟弟？”

    “他叫乔伊，比在下小两岁，是个很乖的弟弟……”尤弥尔说话时微微驼背，半边身子在阴影里：“蓝眼睛，大鼻头，脸上全是雀斑——至少印象中如此。”

    艾辛莱恩氏历522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西恩索力新元年”的次年。王国征兵官下乡，将在登记在册的每个多子民户中，强制一名男丁加入军队。

    弗斯坦斯的传统是让家中年纪最小符合要求的男丁参军，历来如此。遇上好时代，王国士兵可以混得功勋，光耀家族；当战争发生，家族也有年长的哥哥传宗接代，不至于死绝。

    “呵呵。”尤弥尔笑起来，声音荒诞而悲伤：“在下……天真地让乔伊藏起来，想要替他参军。”

    “乔伊不想离开故乡，不想离开家人。”

    晨雾散开，高耸入云的迷云山口显露出真面目，如此险峻，仿佛要在晨光中露出獠牙。

    “没有意义。”尤弥尔叹了口气。

    最后弟弟乔伊还是被父亲送走，跟随王国征兵官的车队，与其他同乡人一起，离开了弗斯坦斯。听说他们将被集中带往王都佩索力练兵，随后再按照训练成果被分派到不同部队。

    头一年，乔伊还有给家里的来信。第二年起，便了无音讯。

    父亲母亲寄了好几次信件，又托人到王都打听，但没人知道乔伊去了哪里，甚至是死是活。

    自那年起，家中就经常吵架。父亲整日整日呆在圣殿中，只与前去朝拜的村民说些胡话；母亲则开始天天不着家，做什么事都避人耳目。

    尤弥尔仿佛同时被三个人抛弃。

    “圣殿山没有新鲜事，大家都传言乔伊是死了，父亲疯了，母亲……”

    阳光倏地亮起，照在几人身上，也中断了圣骑士的述说。

    “你说得对。”尤弥尔抬头，将目光投向罗宁，沧桑的脸庞暴露在阳光中，眼中光彩坚定：“圣光从未回应过在下。”

    三位聆听者面面相觑。

    “事实上，在下才是那个骗子。”

    尤弥尔抬手挡住眯起的眼睛，透过指缝望向太阳的方向：“在下偷走了圣殿中供奉的经文，逃离家乡，到处宣扬自己是名圣骑士，从此过上流浪生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但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或许是迷云山口的风太冷了。

    安德莉亚翻了个身，鼾声已经消失。她蜷起四肢，皱着好看的眉头，还没彻底醒来。

    罗宁微微叹气，左右打量沉默的莱特和拉法缇妮，随后走到尤弥尔身旁，挡住阳光：“圣骑士老爷，您杀敌使用圣光法术吗？”

    “在下说了不是……”尤弥尔垂下手，停顿过后：“不。”

    罗宁依旧站得笔直：“那您是怎么击杀魔物的？”

    尤弥尔仰着头：“圣刃。在下靠刃斩杀魔物。”

    “有用吗？”

    尤弥尔满脸困惑，但仍顿首回应：“但凡魔物有实体，便可被斩杀。”

    “那就行了。”罗宁回身走开：“圣光不回应您，圣刃回应您就够了。”

    夺目的阳光再一次照到尤弥尔身上，惹得他转头躲避。

    太阳已经从黑狼河上游的对岸缓缓升起，晨露凝结在芦苇、草地以及山岩上，随着温度上升迅速蒸发。

    经历一夜逃亡的人又累又困，疲乏得直打哈欠。

    罗宁对着黑狼河的方向伸了个懒腰：“啊呀……我大概理解圣骑士老爷您为何对战争如此狂热，但希望您能稍微在意身边的队友……”

    “队友？”

    “既然我们已经组成团队。”罗宁点点头：“那么就该为团队承担相应的责任，与队友配合，相互扶持帮助，共进退——这才称得上是好品格。”

    几双目光同时打量罗宁的背影。

    “醒了？”罗宁回身，看向睁眼的安德莉亚：“我们该动身了！”

    “虽然有些人的来历还有待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