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正一脸急切地看向自己的芸汐，沉吟了片刻，说道，“灵儿做的很好，不过……”

    芸汐心急地问道，“不过什么？”

    唉！

    又是一声长叹，顿时让芸汐的脸色都变了变，“灵儿现在还小，如果她太过勉强的话，你还是出手帮帮她吧。”

    “灵儿确实做得很好，我给她准备的琉音珠都没用上，孤身一人回到族中示敌以弱，再以身做饵，引蛇出洞，最后强势碾压，敲山震虎，就将所有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帝乙摸着下巴，又露出一脸沉思的模样，“不过，我可没教过她这些，难不成都是跟你在这后宫学的？”

    芸汐听灵儿已经妥善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刚才停顿不过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一脚狠狠地踢在帝乙的后脚跟上，怒声道，“放屁，老娘也没教过她这些，”转而又想到还有正事没提，继续问道，“那灵儿有没有提及狐族答应你的事情？”

    帝乙摇了摇头。

    “她还没问吗？”芸汐皱眉问道。

    帝乙却是答道，“不，她问了，但是那个狐蓉唯独这一件事没有丝毫的松口，执意要等到灵儿继承族长之位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十五年之约还得继续？”

    帝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低头陷入了沉思，只是在十息之后，便皱着眉看向芸汐，“如今现在已经进阶成为圣狐，完全有实力守住这个秘密，那个狐蓉却执意要再等十年，我觉得可能性也只有一个，狐蓉根本就没有想过把这个秘密用来做交换。”

    芸汐的面色也同样变得难堪起来，问道，“为什么？”

    “可能这个秘密一旦被我得到，不是会危及灵儿，就是会危及狐族，一个被历代族长守护了至少千年，每一代都是在族长之间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不留下任何的痕迹，即便是天衍算法，也不可能从一个圣境的意识之中算出那个秘密，而且这还是一个跟人族有关的秘密，除了千年前大战中的那只九尾白狐，在记载之中，就再也没有人族与九尾白狐一脉有过来往的记录。”

    “那你觉得到灵儿继承族人的那一天，狐蓉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灵儿吗？”

    帝乙再次摇了摇头，“难！若是灵儿在这十年之间，让狐蓉感觉到她与我们亲密到难以分割的程度，那么狐蓉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灵儿。”

    芸汐却是歪过头，问出了心中一个最大的疑惑，或许也是这个十五年之约之中，存在最大的一个漏洞，“那你是怎么确定那个狐蓉一定有这个秘密的？”

    帝乙却是抬手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指在芸汐的眼前，“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无论是四年前第一次相见，她主动提及那个秘密，还是刚刚灵儿再次提及的时候，她看向灵儿的眼睛都是一样的，犹豫、不甘、还有……不舍，若是四年前，她决定将灵儿送到王宫时，会有不舍那并不奇怪，但是刚刚灵儿不仅修为大进，还完好无损地回来，她眼中依旧流露出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芸汐听到这里，也有所反应，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这个秘密一旦被我们人族得到，灵儿就会死？”

    “至少在那狐蓉看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帝乙继续说道，也说出了他最后的判断，“或许九尾白狐一脉也并不愿意让这个秘密留到现在，但是她们却有不得不将这个秘密保管到现在的理由，或者说，九尾白狐一脉的传承，是在防备着什么。”

    而九尾白狐一脉在防备的东西，帝乙其实也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说出来，也只不过是让芸汐徒增担心。

    在禁灵大阵之中，帝乙的感知足以覆盖所有的范围，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在冀望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狐丘山在灵儿的引导下最后说出的话，也让他的心中变得更加沉重。

    九尾白狐一脉所防备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与狐丘山口中的神秘生灵有关，而这绝不单单只是九尾白狐一脉的事情，这也与那个秘密无关，因为他人皇一脉早就在十二年前，他成为新皇的那一天就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那一天，也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痛苦与绝望的一天。

    帝乙的变化，自然也被芸汐所察觉，轻轻地依偎在帝乙的胸膛，将右手抚在他的心口，想要借此来让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她知道，他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不愿让自己知晓，所以她也从来不问，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抚平他内心的伤口。

    那一年，他们都是十八岁，她已及笄，而他还未及冠，那一年，他们在南荒之中第一次相遇，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距离圣境只有一步之遥，那一年，他戴着斗笠，她戴着面纱，他们为争夺一件宝物大打出手，他摘下了她的面纱，她打掉了他的斗笠，那一年，他们相识，结伴而行，于南荒之中历练，生死与共，不离不弃，那一年他们分别，他大喊，等他再遇见她时，便要娶她，她未应，转身离开。

    那一年后，她……便在等他。

    第二年，新皇继位，她这一等便是五年，五年时间，他却再未寻过她。

    那一日，她从自王都过来的父亲口中得知新皇的样貌，她知晓，那便是他，那一日，她提着剑，一脸寒霜地冲进了王都之中，所幸有父亲相护，她安然无恙地迈入王宫的大门，闯进玄阳殿中，那一日，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剑锋指向他，寒声问他，他娶不娶她，他不舍，他犹豫，他彷徨，他害怕，他不愿将她牵连进来，她剑锋变向，抵在她的玉颈之上问他，这一次只有三个字，“娶不娶”。

    “娶！”

    那一日后，人族再无天骄血色蔷薇芸汐，只有那个母仪天下的王后……芸汐！

    ……

    申时刚刚过去，星月即将出现。

    芸汐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子受醒来，虽然她的身体早已经到达现在所能坚持的极限，但是她依旧不愿意回去，帝乙对此虽是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将注意力一直放在子受身上的芸汐，看到子受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瞬，不确定地转头看向帝乙，她害怕这是她虚弱透支后所产生的错觉。

    帝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给出了最后的肯定，“受儿要醒了。”

    芸汐闻言，直接站起，只是长时间的静坐，让她一时之间竟是失去身体的平衡，若非帝乙及时扶住，险些跌倒在地，她也顺势将身体倚在帝乙的身上，借力向着子受走去。

    子受的手指再次抖动了一下，紧接着睫毛便开始轻轻颤动。

    仅仅三息之后，昏迷了近半日的子受终于艰难地抬起了他的眼皮，入眼便看到了帝乙和正一脸担忧地看向他的芸汐。

    “父王……母后……”子受嘴巴僵硬地张了张，强忍着喉间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勉强又从嘴中挤出一个字，“水……”

    帝乙的右手只是轻轻一挥，桌案上的一个水壶便在他的操控下，飞到了子受的眼前。

    看着子受张着嘴巴，难以动弹的模样，芸汐却是白了帝乙一眼，只从嘴中冒出一句话后，便蹲下身子，接过水壶，一点一点地倒入子受的口中。

    “难怪受儿一直都怕你！”

    帝乙此时却是一头的黑线，心中也开始腹诽咆哮了起来，“当初明明是你嫌我照顾不够细致，才不让我照顾的！”

    只是这些话，为“维持”身为人皇的威仪，是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滴。

    咕噜咕噜！

    在将近大半壶水都灌进自己的嘴中后，子受终于感觉到气力有所恢复，重重的“吁”出一口气，“嗝！”还不忘补上一个饱嗝。

    “受儿，感觉怎么样了？”

    面对芸汐的关心，子受却是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才答道，“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觉得现在又累又困，还想睡觉。”

    “你的灵海之中已经被刻下了灵儿的破魅之术，对你现在的境界而言，这一步足以将你的体内的灵力全都掏空。”

    听到灵儿的名字，子受终于注意到，灵儿并不在这里，四下望去，也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也终于回想起来午膳之时的情景，直接一屁股站了起来，焦急地问道，“父王，灵儿妹妹呢？”

    帝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她不是人，难道你就不怕她吗？”

    子受的犹豫只是从脸上一闪而过，最后抬头看向帝乙，坚定地问答道，“花园里面的蝴蝶也不是人，难道我就要怕蝴蝶吗？灵儿妹妹她不会害我，我不怕。”

    “那父王问你，如果灵儿的存在会威胁到整个王都百姓的生命之时，你会怎么做？”

    面对这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子受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只是又仅仅之过了几息的时间，他便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太傅说过，这世间之事，最美之事，莫过于两全，最难的也是两全，我不知道父王为什么会说灵儿会威胁到百姓的生命，但是……”

    子受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让无辜之人受到伤害，我更不会让灵儿妹妹去伤害无辜之人，如果说我做不到，那便是我还不够强，我会让自己不断得变强，强大到足以让灵儿妹妹和王都的百姓两全为止！”

    黄昏时刻的晚霞如诗如画，夕阳慢慢下沉，带走大地上最后的余温。

    在这里……只留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