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流苏树开花啦！”郝乐跑向一个个石阶，直奔流苏树而来。

    “这树上是冰挂？是雾凇？还是花骨朵？哥，快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有栏杆上这些红绸子，都是许愿带吗？让我看看他们都许了什么愿。”

    郝乐拿起许愿带挨个观看，嘴里不住碎碎念：“这个上面是一对男女许的一生一世不分离。嘁！漫漫人生路，谁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这个是妈妈病了给她祈福的，阿弥陀佛！”郝乐双手合十。

    郭自强摘下墨镜放进羽绒服口袋，慢慢拾阶而上，往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小时候，一群小孩子在树下嬉戏捉迷藏；上学了，一群孩子背着书包离开流苏树走向远方的大山深处；青葱年纪，他和父亲坐在树下吹起唢呐。

    父亲说，当吹鼓手也能混碗饭吃。

    他们吹出喜庆的曲调让人欢欣鼓舞，吹出哀伤的颤音让人忍不住落泪。五年前，他背起背包走出大山。父母站在流苏树下，直到再也看不见……

    郭自强会吹唢呐，是父亲教他的，他刚开始做主播时靠的就是吹唢呐的才艺。

    父亲高瘦，吹起唢呐来腮帮子鼓起，不遗余力地吹出百鸟朝凤亦或者小寡妇上坟。他每次参加红白喜事回来，都会给家里带来一定的收入。在前几年在农村，吹鼓手也是一项很赚钱的职业。他们一般每晚能给家里带来几百元的收入，要是红白喜事赶上趟了，比出去打工强。

    这几年婚丧简办不再用费用高的吹鼓手，而是用音响，音响里面的乐曲比真人吹的要全、要动听。

    喜事一般用乡村大舞台，一天六百的台子费用，一群小媳妇和大妈们跳上一曲，用两包饼干几块糖就能打发。

    白事一般用音响，将音响箱放在带轱辘的架子上，一个人拉着，孝子们泼汤、上林都很方便。

    父亲就失业了，干瘦的身体又不适合出大力，只能在家种几亩薄田维持生计。

    父亲说，每个吹鼓手都有师傅教的，他的师傅就住在流苏树旁边，师傅有个女儿和他一起学艺。在很多个春秋冬夏，小师妹都会和他一起在流苏树下吹唢呐。后来，小师妹考进县艺术团，再后来又去了南方。他由于多种原因没有考上县艺术团，只好留在家里种地。师傅去世后，小师妹再也没有回来过。

    父亲每每说起往事，满眼都是遗憾。郭自强就发誓，一定要走出大山，用他的眼睛去看世界，再回来讲给父亲听，以了父亲的遗憾。

    郭自强打量流苏树附近的景色，神情有些恍惚，“建得可真好啊，修了台阶，硬化了村路，每家每户都纤尘不染，像画一样美丽，就连家乡的空气都这么好闻！”

    郝乐看到郭自强在流苏树下发呆，催促道：“强哥，还走不走了？你这是要饿杀你媳妇吗？”

    “谁敢要你这半男不女的东西当媳妇？找打是吧？”郭自强笑着走上去，一捶擂在郝乐肩头。

    郝乐捏起兰花指指着郭自强鼻尖，嗲声嗲气地佯哭：“哎哟！你个死鬼，欺负你媳妇会遭报应的！”

    郭自强一阵恶寒，抚摸着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谁能娶你当媳妇，可真是遭老大的报应了。”

    郭自强顺着台阶向家的方向走去，郝乐忙跟上。“强哥，干嘛不把车开上来？”

    郭自强白一眼郝乐：“你眼睛蒙了驴眼布了吗？这是依山而建的村庄，梯陡竖崖的，把车开上来停你额头上啊？”

    无端遭哥们抢白，郝乐也不恼，一边欣赏着乡村风景，一边跟着郭自强踏着阶梯向前面走去。

    拐过一个弯，钻进一条小巷，迎面走来一个胖胖的姑娘和郭自强撞了个满怀。

    “胖丫？”郭自强惊喜地喊。

    胖丫也惊喜地拉着郭自强转圈，“是强哥回来了吗？听说你们在广东做直播赚大钱了，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咱们村里的小伙伴都羡慕死了，也想趁着过年这个空儿跟你学做直播呢！”

    还没等郭自强回答，郝乐围着胖丫转了一圈笑了，“呵呵，就你这身材？做直播？做梦吧？”

    胖丫看到一个不男不女的货呛自己，怒道：“你是从哪里冒出的一根葱？你娘生你的时候掉粪窖子里去了吧？浑身臭气满嘴喷粪！”

    郭自强忙上前一步隔在俩人中间调解，“得，大家都消消气，都是自家人，丫丫妹听话，郝乐是大城市里的人，没见过咱乡下的世面，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哥回头请你吃饭，哥先回家拾掇拾掇去。”

    “哥，回头咱们村的年轻人集体请你喝酒。我们都说好了，让你带领我们做直播发家致富呢！我看到大爷大娘出来看你们好几趟了，你们快回家吧！”

    胖丫走过郝乐身边，哼一声走了。郝乐往边上一让，头碰到石墙，差点撞晕过去。

    看看郭自强已经走远，郝乐没好气地踢一脚石墙，“我靠！”疼得龇牙咧嘴跳着脚跟了上去。

    吃饭时，郭父郭母一直拿眼瞟郝乐，整得郝乐不好意思地捂嘴笑，故意捏着嗓子学女人腔：“哎呀，大爷大妈，你们是不是在看我长得丑，配不上你们家强哥吗？”

    郭父郭母连忙摇头，“不是的恁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是我们家强子高攀啦！”

    郭自强白一眼郝乐：“你别恶心人了行吗？爸，妈，我刚才给你们说了，他是我的好哥们郝乐，我之前不是给你们说过的吗，我的对象叫喜妹，不是这哥们。”

    “哎呀，强哥这是不要乐乐了吗？奴家好伤心哟！”郝乐说着嘟起小嘴，又一个兰花指翘起，指向郭自强鼻尖。

    郭自强叨起一只鸡腿塞进郝乐嘴里：“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郭父见状，生气地一拍桌子：“强子你咋这么不知足呢？乐乐样貌这么好，配你绰绰有余。你出去看看咱村有多少打光棍的，你就知道你现在有多幸福了。”

    怎么还越描越黑了呢？郭自强瞪一眼这妖孽，一声不吭闷头吃饭。

    郭自强问爸，“听说咱村想培训乡村振兴主播的，有这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