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自强站在半山腰，放眼向山下望去，冬日暖阳下，一个个小山村卧在每个山的半山腰里。山上松柏青青，山下一块块并不大的田地嵌在石头窝子里，粮食收罢只剩石头暗白，布满幽幽陈年老味儿。

    有不愿意种粮食的人家，在石头窝子里栽了核桃树，大片大片的核桃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依然可着劲儿抽枝疯长，又加上镇里有意扶持核桃栽植，在这一片流域里，竟然形成了万亩核桃园。这几年核桃不值钱，很多人打算锯了去另栽别的树。

    “自强你说，老书记那天说话气人不？看我们都离开这里去城里买房了，他说话阴阳怪气的膈应人。你说就咱这穷乡僻壤的能供得起学生吗？能给他们买得起房子娶得起媳妇吗？他那天说的话我特别生气，我好歹也是个热血青年，也曾当过两年兵，好孬是受过部队教育的人，我也想为家乡做点事。唉！可是无从做起啊！”

    “大来哥不要生气了，其实我那年考上专科后，也是想考个镇公务员为家乡做贡献的。可惜公务员没考上，家庭情况又不允许我再专升本，我就去了深圳打工，离家在外，我这些年也没少受罪。老书记和你说的话，对我的触动也很大，我最近也在考虑，如果能让咱们家乡人不用外出打工，在家门口也能赚到钱的话，我也情愿回来创业。”

    “自强，不怕你笑话，咱村在县城买房子的年轻人，很多人在县城里都找不到活干，每天早起送完学生，还要返回咱们镇东头的板材厂里来上班。你别先笑话我们为啥这么做，实在是形势所逼呀，没在城里买房子的话，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跟你过日子，你说咋办？”

    现在听外地的人说，山东西部地区要彩礼都要到了四五十万，而且姑娘结婚后，娘家一分也不给带回来。

    郝乐是独生子，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庭条件很好，就算他一辈子啃老，也能比别人过得好。自从他遇见喜妹和郭自强，就改变了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想法，每天凭自己本事赚钱，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舒适又惬意。如今听到两个大男人说着沉重的乡愁，郝乐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帮到他们。

    ……

    冬天的夜黑得早，上午还是和煦阳光，下午就阴沉起天空像清水一样凉薄，不一会儿又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流苏树遒劲枝干就像有磁石，吸引着一朵朵雪花驻留，不一会儿，枝桠间就堆起一朵朵白花。

    郭自强一边欣赏着傍晚的雪景，一边和喜妹视频聊天。

    喜妹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初六就走，回家一次不容易，想多陪陪父母。还有就是镇里给我派的培训主播的任务，总得培养出一二个成器的主播来吧，不然多丢面子。”

    喜妹说，等下次过年她也来看流苏树。

    “欢迎欢迎，就怕你嫌弃我们农村落后。”

    “爱上一个人怎么能嫌弃他的出身呢？”

    “如果我在临沂创业呢？”

    “在哪里赚钱不是赚？这么多人在深圳创业，也是别人家的地盘啊。”

    “感谢女神的理解！”

    一群小孩子打闹着从郭自强身边跑过。自强嬉皮笑脸地说：“看这群小孩子多可爱，你也给你爱的人生个小baby呗！”

    喜妹黑了脸，“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要孩子是我跟你谈恋爱的唯一条件。”

    “那咱们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吧？”

    “结婚可以，就是不想要孩子。你可想好了要不要跟我结婚哈，我选择的可是丁克婚姻。”

    自己选的爱人自己疼，郭自强只好绕开不愉快的话题。他们从流苏树聊到家里，又聊到深夜，卿卿我我漫无边际地聊天，可急坏了两边的小曼和郝乐。他们两只单身狗不想吃狗粮却被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特别想暴走。

    小曼说：“别聊了，耽误我睡觉呢。”

    郝乐趴在郭自强耳边大声喊：“现在、立刻、马上！坐飞机回去找你的喜妹去吧！”

    喜妹说：“有本事你俩也聊呀，又没人妨碍着你们。”

    郭自强和郝乐就听到那边噼里啪啦的打闹声，也听到小曼讽刺郝乐声，“我要找也得找个男人呀，我又不喜欢娘炮！”

    郝乐在这边喊，“得！你们两口子聊天我还躺枪了，哪个庙上没有屈死的鬼！”

    四个人吵吵闹闹直到深夜才睡去。

    清晨的曙光还没照进窗户，朦胧间，耳边忽然响起郭大国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郭自强一个激灵醒来，侧耳细听。

    郭大国极具气势地几乎吼出了吃奶的力气，“接到上级紧急通知，所有人不能出门，一律呆在家里！凡是从武汉回来的或者经过武汉的，抓紧带上口罩，上大队院报备！”

    昨天还其乐融融歌舞升平地过大年呢，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郭自强忙不迭地打开手机搜实时新闻，有个叫新冠病毒的词上了热搜。微信里、各大平台上，铺天盖地的都在说有个病毒叫新冠病毒，人感染后被称为新冠肺炎，死亡率非常高。

    新冠病毒主要侵蚀人的肺部，能让鲜红的肺变成白化肺，最后成网状失去肺的功能。即使这种病治好了，后遗症也特别厉害，对人的心肝肺肾等脏器产生不可逆转的病变，全国各地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有武警官兵已经进驻武汉，有医生护士也正在离开家乡去武汉支援。

    郝乐昨晚没睡，鼾声震天响。郭自强一把薅起他，“快起床了懒猪！发生大事情了，咱们不能按时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