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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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临淄城外神仙女 湘水渡边算命翁(下)

    左車思忖良久,道:“我也并无头绪,只是隐约记得当年信平君有一位门客,号做‘西来客’,他遍游西北诸戎,对诸戎的巫术多有研究。只是廉老将军卸甲后,遣散了众多门客,这位‘西来客’也就杳无踪迹了。如今要找这巫术的线索,要么去捉几个义渠人来问,要么就找到这位‘西来客’。”

    范穆道:“依我看,还是先找找‘西来客’容易些吧。”

    伊紘道:“这好办,说到找人,大哥最擅长!”

    姜绪为难道:“今日已经算了好几卦了,一会儿是问几时几刻到啊,一会儿是问珠儿落身何处啊,现在身心疲惫,你们可知我卜卦是要消耗元气的?”

    左車赔罪道:“是弟弟不好,让哥哥受累了。此事紧急,还请哥哥再操劳一回!”

    姜绪白了他一眼:“罢了罢了,今日最后一卦!”

    一炷香的工夫,姜绪写下卦辞曰:“西客东去,临湘而渔;朔流而寻,相会于圩。”

    颜夕头一次见姜绪占卜,呆得合不拢嘴。平常占卜的卦辞,一般人看不出个究竟,可这姜绪的卦辞虽然写出来歪歪扭扭,可意思明明白白,一看便懂。

    颜夕立刻请命道:“颜某曾去过楚国,只是未曾见过这位‘西来客’,明日便烦请少将军与我一道,去湘水边找那先生去!”

    左車道:“颜世伯这一路辛苦,且在爽鸠楼休息几日吧。楚国我也去过的,这一趟不妨让我独往。”

    颜夕道:“那可使不得!武安君只留下少将军一条血脉,万一有个闪失,颜某今后如何去见老将军?”

    伊紘笑道:“颜将军过虑了,我二哥的本领可在我之上!只要不是遇着千军万马围困,那些流寇山贼根本动不得我二哥一根汗毛,而且二哥独往或许还更快些呢!”

    “四弟不得无礼!颜世伯放心,我不做无把握之事。你且安心休养几日,我明日取道水路,月余即返。”

    众人又帮左車劝了一番,颜夕才安下心来。

    次日,左車独自一人,自临淄取道水路,先往寿春,再至楚国腹地湘水之畔,沿湘水朔流而上,一路上打听西来客的踪迹。按照卦辞所言,西来客如今应是在湘江边打鱼,左車与他相会应该是在集市当中,因为楚人把集市唤作“圩”。过了十几日,左車几乎访遍了岸边的所有渔人钓叟,也去过了各种集市,始终没有音信。

    左車这日到了湘水边的石潭镇,甚是疲惫,正准备寻点食物果腹,忽然见一群人往集市东涌去。左車拉住一人盘问,那人说有个公子与一老者发生口角,正要厮打,大家都是去看热闹的。左車便也随着人群来到市集东,已是湘江渡口边,远远望见一个高大的公子正扯着一名老者的衣服,左車钻进人潮,走近细看,却发现那老者正是西来客!

    只听西来客道:“你好不讲理!我与你说了你又不信。自古算命的人,难道只听得好的,听不得坏的?”

    那公子道:“算命便算命,可你那是咒我侄儿呢!”

    左車钻出人群,拉住那公子:“公子,何必动气?这里那么多人,岂看得惯你欺侮一个老者?有话好好说。”

    那公子松开手,似乎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失态,解释道:“你等不知,这老儿说自己通晓命理,能知人寿命几何。我有个四岁的侄儿,最是疼爱,自小孔武有力,相貌不凡,多个相命的都说有真龙之象,我便拿侄儿生辰八字与他,这老儿算不准也就罢了,却咒我家侄儿只有半个甲子的寿!岂不恼人?”

    西来客说道:“这位公子,老朽不会算什么真龙假龙,老朽只算命寿几何。你家侄儿就算是真龙罢,真龙也不见得活得长啊!”

    那公子听了更是恼火,举起拳头就要打西来客。左車急忙格住道:“公子勿恼!这位先生与我乃是旧识,他向来说话不中听。这算命卜卦的事莫要当真,若不中听,就当他胡诌便是。在下邯郸李左車,替他给公子陪个不是!”

    那公子听完左車自报家门,立刻放下拳头,恭恭敬敬地回了个礼:“原来是武安君后人!久仰久仰!”

    “公子怎知我是武安君后人?”

    “邯郸来客,尊姓李氏,仪表堂堂,定非俗人。我亦非粗鄙之人,曾也见过老将军肖像。公子器宇与武安君颇有相似。呵呵,失礼失礼。在下下相项梁,见过李公子。”

    “哈哈,下相项氏?这么说来公子也是将门之后,敢问项老将军是公子什么人?”

    “吾先父也,项梁行二。”

    “如此说来,祖父与令尊同辈,左車应当尊您为叔伯。”

    “什么叔伯,我虚长不了几岁,且唤作项大哥便是!”

    “还是项世伯好。这位老者曾是廉老将军门客,我小时见过的,所以算是旧识。刚刚多有得罪,侄儿替他再次谢罪!”

    “原来是信平君门客,难怪是个异人啊!刚才是我鲁莽了,勿要见怪。”

    西来客先指着李左车插话道:“你小子说你是武安君之孙?还与我是旧识?若老朽没有记错的话,你见我的时候怕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吧?”然后又指着项梁道:“你呢,别说我算得不准,你家侄儿寿命就是半个甲子,你若不信我赔你脑袋!”

    项梁又要动气,李左車连忙按住西来客道:“老先生记得没错,严格来说您与先祖考是旧识,但我从小听周围人提起过您,都转述了您讲的很多西域趣事,因为十分怪诞有趣,所以一直记得。我此次千里赶来寻,有正经事要请教,您是西来客否?”

    “老朽姓卫名晖,曾经倒是做过信平君的上宾,‘西来客’不过是旁人送的外号罢了。”

    “既然如此,我没有认错人。闲话不说了,且带我去个僻静之处,我有重要事情相询。”

    项梁道:“左車公子,今日相见实在是缘分,项某当尽地主之谊。我有一宅院就在附近,僻静得很,要谈什么事,尽管去我宅里说吧!”

    左車道:“恐不便叨扰。”

    卫晖说:“使得使得,就是要叨扰叨扰!他还没给算命钱呢!吃他顿饭,喝他口酒抵债也好!”

    项梁似也习惯这怪老头的脾性了,这回没有恼,反而哈哈大笑:“好!项某宅里虽简陋,不过好酒好菜是有的!卫老先生与左車公子请吧!”

    左車也不再推辞,随项梁一齐回到住处。

    刚进宅院,便看见花园中一个小儿,虎头虎脑,约有七八岁的模样,单手举起一块大石,要朝池塘里砸。项梁唤道:“藉儿,别顽皮了,过来见过二位客人。”

    项藉闻声,扔下大石,乐呵呵地跑过来,向左車和卫晖行礼。

    项梁说:“这就是我那侄儿,单名一个藉字。”

    左車道:“叔父刚才说弟弟年方四岁?可这身形如同七八岁孩儿啊!”

    “是啊,他天生神力,长得极快,若不是我天天看着他长,也不信他才四岁啊!”

    “四岁孩童,如此挺拔,单手举起顽石,真神人也!”

    卫晖感慨道:“神人倒是神人,可惜……”

    左車知道他又要乱说,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转向项藉道:“弟弟,将来欲为上将乎?”

    项藉答:“不欲,欲为真龙也!”

    项梁斥道:“休得胡言!”

    左車解围道:“童言无忌,况四岁孩童如此有异相,或真可为龙也!”

    众人齐笑,项梁引二人到偏厅坐下,道:“左車公子与卫老先生有要紧事说,在下先回避片刻。项某先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左車道:“项叔父不必回避,如今六国共抗暴秦,我这紧急事就是与秦贼有关。叔父乃是楚国中坚,此事也应当知晓才好。”左車随即从身上取出那个黄铜“鹅蛋”,递于卫晖,“先生请看,此为何物?”

    卫晖顿时缩回手去,大呼“拿走拿走,此物不祥,此物不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