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汉离了谁都会转。
丞相公孙贺府中还在奔丧之中。
朝议之上,却已经在商讨举荐谁能胜任丞相丞相之位。
也是自汉武帝以来的第十二位丞相。
有人建议光禄大夫霍光,有人建议少府卿上官桀,也有人建议大司农桑弘羊,有人建议太常卿靳石,甚至有人建议公孙敬声。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
汉武帝否决了所有人的建议,任命赵王刘彭祖进京任丞相职位!
昭告天下的文书传遍天下,刘进在朝议结束之后便得到了这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赵王刘彭祖?”
刘进甚至反复的确认了一遍。
“陛下已经下诏了,命侍中持相印官服前往赵国,接诏即就任,回京任职。”
吕步舒摇头一笑,并不吃惊。
“据孤所知,这刘……赵王,快八十岁了吧!”刘进皱眉:
“且不说召诸侯王入京任丞相。”
“单就这个赵王一脉,刘……赵王此人,对朝廷阳奉阴违,风评并不好,经常罢免朝廷任命的相国,称之为奸佞也不为过。”
“赵太子丹更是通奸胞姐妹,事涉巫蛊……倒是那江充,便是依靠着告发太子丹起家。”
说实话,刘进听到这个任命的时候,的确有一丢丢懵。
这丞相之位,轮到谁都轮不到赵王刘彭祖。
刘彭祖是景帝第七子,汉武帝的哥哥,身份地位没有问题,但刘家人封王之后,都不怎么正常。
尤其是赵王刘彭祖和中山靖王刘胜这两亲兄弟,活的都不错,但都是那种荒/淫/无道的藩王。
“先有李广利,后有公孙贺,外戚在陛下心中,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陛下继位以来,对宗室多有打压,凉王觉得,在什么情况下,陛下会提高宗室的地位?”
吕步舒淡然一笑,对此并不意外,“若非刘屈氂与李广利勾结,分不清轻重,这丞相之位,怕是早就给刘屈氂预定上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进猛然一震,瞳孔紧缩。
皇位传承,一个外戚,一个宗室,两大擎天柱。
年轻的皇帝极力削弱宗室的力量,因为宗室往往会成为皇权的掣肘。
任用外戚的力量,因为外戚会成为皇权最可靠的臂膀。
可当皇帝开始重新提高宗室的力量,就意味着皇帝开始为继承人布局,保证刘姓天下!
“听说赵王恨江充入骨?”刘进问道。
“是的,当年江充尚为赵国太子刘丹门客,因嫌隙告发刘丹,赵王上书为刘丹诉冤,甚至为了刘丹自愿将赵国兵马交于陛下远征匈奴,为刘丹赎罪。”
“可当时陛下削藩之志正盛,不仅没有同意赵王的请求,还抽调了赵国一半的兵马远征匈奴,同时在推恩令之下分封赵王二十七个儿子,并废黜太子刘丹,令赵国改立太子。”
“若不是江充为直指绣衣使者,恐怕江充早就死于非命了,即便如此,恐怕赵王入京第一件事,便是杀江充。”
吕步舒是一个活古董级别的存在,从推恩令开始成长,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汉武最强盛的时代到至今,始终活跃在政治中心。
“江充不是深受陛下信任。”刘进皱眉,若是如此,江充甚至不用他动手,等赵王入京解决就行了。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凉王谨记,陛下是自千古君王以来,将此道用之最透彻的君王,没有之一。”吕步舒无限感慨:“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啊!”
刘进沉默,恐怕这是对汉武帝,最客观的评价了。
当然,他从长乐宫出来,前来找吕步舒,不是为了问这些不是秘密的隐秘。
“吕公对凉州如何看?”刘进直接转移话题。
当然,他也不是来当学生求教的。
“地处西方,常寒凉也!”吕步舒一怔,眉宇暗锁思虑回道:“却又为天下之重,汉之门户,不可轻视!”
“如何经营?”刘进安稳的坐着问道。
“强边防,保屯耕,削部族,充汉民,联乌孙,抗匈奴。”吕步舒沉思道。
刘进被任命为凉王,没有改变的可能,他便思考这个问题了。
如何治理凉州。
“雍凉之地的范围无法界定,大到可以从玉门关到关中,将整个陇右都囊括,小到只有一个武威郡,这个只能看陛下的意思。”
“只谈治理问题,凉州地处边境,唯一的问题只有边患和内乱。”
“边患来自于匈奴,其实自漠北一战后,陛下对匈奴用兵的战果并不大,甚至屡次受创。”
“不得已之下,朝廷只能据守二关,联乌孙等西域诸国,以夷制夷,令匈奴无法大规模侵略河西四郡。”
“至于内乱!”吕步舒长叹,并不看好凉州,因为凉州,太难治理了!
“以河西四郡来说,自陛下用兵河西以来,迁徙七十余万流民于陇右,河西,单是居延一地,在太初三年便迁徙了十八万士卒,实际超过了二十万人。”
“流民,刑徒,罪囚,判民,藩民等,成分极其复杂。”
“而这只是一部分,陛下收复河西不足二十年,昔日河西之地外族盘踞,虽有驱逐,但至今为止,西戎,羌人,月氏,乌孙,鲜卑,乌桓,匈奴等部落依旧纵横交错盘踞,不止与汉人仇视,他们彼此也仇视。”
“更令人头疼的是,语言不通,文字不通,习俗礼仪不通,非百年不可治。”
“朝廷近乎每天都能收到河西四郡叛乱的消息,已经习以为常,当有长远计,百年策。”
“是啊!”刘进点了点头,正因为是这个原因,当时他只是提了一嘴,汉武帝就不加思索的连罚带赏的封了他一个凉王。
朝廷封王封侯封地,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是对皇帝儿子们的封赏。
可是河西,那是流放之地,封在河西那是惩罚而不是封赏。
“而且,凉王难道没有发现吗,最近陛下的种种举动,耐人寻味!”吕步舒眸光深邃的轻声道:“陛下极有可能,要再次对匈奴用兵,而且还是大规模的用兵。”
“猜到了,只不过,徒耗罢了!”这不废话,他当然清楚,而且还清楚,汉武帝最后一次对匈奴用兵,把大半辈子打下来的功绩和名誉,葬送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