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思特很早就怀疑，这次案件跟某个邪教有关系，直到在这过程中找到了科罗纳家里的信件，证实了他所在的组织有存在某些类似宗教的活动，以及在抓捕科罗纳时，祖思特躲在一旁看着他做了一个奇怪的祈祷动作，但是不是与精灵所说的因某个未知存在，还有待查证。

    祖思特走近一间审讯室门口，赫兰德在门外背着手，严肃地板着脸等待着，见到祖思特来，他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边迎了上来：“斐迪南先生，这实在是......唉......”

    祖思特拍了拍赫兰德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这种硬骨头我见多了，你们在门外监听，我来跟他谈。”

    “实在是太感谢了，为了这点小事专门跑一趟。”赫兰德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连声道谢......

    跟赫兰德交代完事情后，祖思特拿出通信棱镜激活开来，连接上了赫兰德和另外两名审讯的人员，就推门进审讯室，科罗纳正坐在审讯的椅子上，手上的还锁着祖思特给他戴上的封魔链，外形就是一个镣铐，上面刻下了符文，附了可以封锁佩戴者魔力的效果魔法，锁链的中间被锁在和椅子扶手相连的桌板上。他的脚上也加了一道链条，头发杂乱脏污夹着一些树叶和枯草，嘴唇还残留着因为贝兹强灌的辣椒水而红彤彤的肿胀，只有眼神还透着阴狠和毒辣。

    祖思特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开门见山说：“听说你只要我来就什么都愿意说是吧？”

    科罗纳愣了一秒，啐了一口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把自己当什么香饽饽了？你一来我就什么都说，做梦吧，别想在我嘴里套出任何情报！”听着科罗纳用几乎沙哑的声音嘴硬骂人，实属有些好笑。祖思特忍住笑，转身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唉......烦死了，亏我满怀期待地跑来一趟，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审问结束。”说着手搭在门把手上。

    “等......等一下......”科罗纳慌忙叫住祖思特，“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我也有事想跟你聊聊。”

    “这是你的条件？”祖思特转头。

    “对，我们公平交换。”科罗纳点头道。

    “没兴趣。”祖思特转回头去。

    “别太得寸进迟了！你们不就想获取情报吗？别人我都不信任，我只能跟你说，但我不会白说的，我想跟你聊聊天，探讨一些事。”科罗纳有些魔怔地指着祖思特，低声嚷嚷着。

    “行，那你说吧，你想请教些什么？”祖思特回到审讯桌坐下。

    “你叫祖思特是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科罗纳试探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使，你就想知道这个？”

    “不不，昨晚的战斗实在令我有太多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说，你的精神力特别强，竟然连我的高级精神魔法都没能影响你，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我家人对我的家教很严，从小就进行各种魔鬼式训练，比如坐在瀑布底下冥想，夏天在太阳底下练习控制魔法，冬天脱了衣服在寒风中坚持跑步一个小时，每天坚持大清早起床背诵一篇魔法理论，对了，你见过凌晨四点的街道是什么样子吗？”

    “我......”科罗纳有点迷惑地张了张口。

    “我也没见过，因为那时我就在读魔法理论，根本没空看窗外。”祖思特抬着头，认真地说道。

    看似回忆往昔，实则以读乱回。祖思特的家里管的没那么严，只是他有时候要偷偷转送到仙女湖岛，跟精灵训练罢了。

    “斐迪南先生真是不容易啊！”审讯室外的赫兰德感慨道。

    “嗯，我明白，小时候家里也对我寄予厚望，在学习上要求也很严格，祖思特，你应该是那种从小被身边的人称之为天才的那种人吧？”科罗纳再次问道。

    “哦，从何说起？”祖思特意味深长地看了科罗纳一眼。

    “呵呵呵，说实话，你的实力和智慧应当算是同龄人中最高的，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他们都踌躇满志，但是能力平平，你与他们恰恰相反，而我曾经虽然被人认为是没法当上魔法使的人，但最后他们也称我为天才......或许，我们是一样的人，你能够理解我......”科罗纳透过破了一边玻璃的眼镜盯着祖思特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大可以放轻松，或者我先讲讲我自己的事吧，算是情报交换......我从小就是溪暮镇长大的，从懂事开始，我就喜欢魔法，加上家里人对我的期望很高，所以我很努力的学习魔法，学得特别的快，那时他们都夸我是个天才，父母也好，家里长辈也好，见到我都满意地对我微笑，夸奖我的天赋。

    “可是稍微长大的时候，我渐渐地发现，我的节奏跟不上其他的同学，虽然我能很快学会魔法，但是经常是上课上到一半，魔力就用完了，其他人却还能正常使用魔法，我学得特别吃力，老师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的父母，他们知道后带我去镇里的魔法协会做测试，而测试的结果是低魔力者。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我，科罗纳，被判定为无法成为魔法使！我永远只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这算什么？玩我吗？我有天赋，有智慧，结果说我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科罗纳讲到这里，略显激动。

    “这我得反驳两句了，凭什么说成为不了魔法使就只能成为普通人？而且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祖思特提出异议。

    “没什么不好？呵，那是没有经历过被人嫌弃的滋味才能说出来的话罢了，对于我来说，除了魔法，我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曾经对我寄予厚望的家人，在那个时候看我的眼神也冷淡了很多，他们似乎放弃了希望一般，不再关心我的学习，不再夸奖我，甚至打击我，说我再怎么学习魔法都是徒劳的，将来只能是社会底层的渣滓罢了。我的同学，朋友，都骂我是废物，不愿意跟我玩，不再跟我聊魔法的事，说我只能拖他们后腿

    “可我就不信这个邪，我明明曾经是那么卓越，那么特别，这种当普通人的滋味让我比死了还难受！所以我查阅各种书籍，寻找增强魔力的方法，试过各种各样的建议，我的魔力不足，可以通过锻炼身体来增加魔力的不足，魔力与身体的健壮程度也是有些关联的；魔力是我的短板，那我还有精神力，智慧，这些我不缺，我把他锻炼得比一般人更强；普通魔法使的战斗方式不适合我，那我改进方式啊！我可以发展一条与别人不同的路子，于是我凭着这些慢慢地超越了我的同龄人，再次被人瞩目，再次得到了家人的认同，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得不说，科罗纳这个经历，确实也是相当励志，不比凌晨四点的街道差......

    “那你为什么还执着于‘金色雨露’？”祖思特问道。

    “别急，年轻人，我慢慢说......知道我曾经也是魔法厅的人吗？我当年是法研部的......”

    你最好别让伊芙知道这件事......

    “知道，我查过你的资料，我在法研部干了也有五年吧，这个期间，我试图冲破自己的瓶颈，考取高级魔法使的资格，可是每年都以失败告终，我逐渐地产生了焦虑，小时候被诊断为低魔力者的那段经历再次占据我的脑海，我不断地回想起当时的屈辱，不忿，我害怕那天又再一次感受当年那种冷漠和嘲笑......”讲到这里，科罗纳抓着自己的头皮，像是想到了什么令自己不安的事。

    “可是我就在这时候遇见了‘他’！”突然，他的两眼放光，“在第五年的考试失败后，我一个人在希尔露城的酒馆里喝酒，遇到了几个和我一样考试失利的人，我们一起借酒消愁，骂魔法考试，骂上层领导，骂社会的不公，我记得我喝了很多，然后醉倒了......

    “奇怪的是，我醒来时竟然在一个山洞里......”科罗纳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奇怪的事情感到疑惑，反而有点高兴。

    “那里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在山洞中醒过来，身边站了一群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法袍，一个年长者向我走来，他告诉我，这个地方是供奉真主的地方，我问真主是谁，他只跟我说：‘你来到他面前，真主会告诉你答案。’说实话，当时我是懵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按照他说的做，我来到了真主的雕像面前，学着他们跪拜，顿时，一些不曾知道过的信息一下子进入我的脑海里，我才知道，真主便是涅提斯，他带领迷茫的人去看透世界的本质，感受世界的真相，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位伟大真主的存在，当时我就潸然泪下。”科罗纳仰头看着天花板，泛着泪光的眼神中的光灼热到似乎可以将人刺伤。

    涅提斯，这是他在昨晚的战斗中提到过的。祖思特越发专注地听他说下去。

    “我在那个地方呆了十天，那十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讲述彼此的经历，探讨对魔法的认识，你知道吗？好几个有名的炼金术士权威和魔法使都在那，但是每个人都不在意身份的差别，我们平等地交流着，在这过程中，我跟他们聊到了关于‘金色雨露’的事情，我们越聊越开心，当即决定，要研究这种药物！”

    里面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是吧？祖思特腹诽着，这些人一定要从他嘴里挖出来！

    “第十天过去，我们乘着马车离开，每个人都蒙上了眼睛，这辆马车没有人驾驭，一直走一直走，等它停了下来，我们下车就到了希尔露城的城墙外，然后马车就自行离开了......我回到城里，正想着如何向上司和同事解释自己消失十天的事情，但是回到部门里，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何离开十天，就好像我十分合情合理的离开了再回来一样......这一定是真主涅提斯的神迹！”说着话，他又做了那个古怪的祈祷手势。

    好好好，你主牛逼！

    “这就是你加入涅提斯教会的经历了？后面是如何开展研究‘金色雨露’的计划的？”祖思特继续追问。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祖思特......你应当加入我们涅提斯教会......”科罗纳意味深长地看着祖思特说道。

    “谢了，我想我不够格！”呵，跟你们这班人才混一起，想想就觉得不适。

    “你不用这么快拒绝，也无需立刻答应，邀请已经发出，你只需等待真主的召唤即可......”科罗纳的眼神略显疯癫，让祖思特有种想动手的冲动。

    “我知道你，祖思特，国立魔法学院本届排名第三的学生，报纸上都登了，可惜谁会注意第三名？整整一个月，大家都在讨论第一名那个白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悲......可我偏偏就记得你，而且经过昨晚的较量，我很清楚，你是一个天赋不错的人，你跟别人不一样，但就因为你是排名第三，所以没有人知道你！只有我们的真主，他会告诉世人，每一个人都是这世界最重要的一份子，无论地位的高低，所有人都是一样平等，所有人都有价值，我们无需看扁谁，也无需羡慕谁，我就是我自己......”科罗纳满眼放着光，自顾自地兴奋说道。

    “行吧，说得这么好听，你们为什么还要组织起来，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搞自己的小团体，如果你们真认为人人平等，人皆有自己的价值，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向世人宣告，而是暗地里做违反人伦之事？”祖思特听够了他的疯言疯语，厉声反问道。

    “违反人伦？不对。祖思特，人类不应当只想自己，也该想想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错误的，所以我们要去改变它，那些动物也应该为世界做出贡献，所以我让它们成为我的实验品，只有这样，它们的灵魂才会得到救赎；又或者说昆汀老师，我跟他说过很多真主如何救赎世人的事，可他却并不信任我的观点......”科罗纳的表情变得哀伤而沉默起来。

    “所以认为人人都有价值的你，决定杀死不愿与你同流合污的教授！”祖思特接着他的话说道。

    “不是我的决定，我履行的是真主的意志，当我向组织写信，希望他们能够带老师去教会，像对我展示神迹时候一样，只要老师亲身感受过神迹，那就会像我一样得到真主的救赎，可是......教会给我的回信却是......杀死昆汀老师......没办法，如果真主不愿意拯救他，或许死在我手里反而是一种解脱......”

    “那如果我说，昆汀教授没死呢？”祖思特一字一顿地告诉科罗纳，科罗纳一怔，缓缓地抬头，颤抖着嘴唇，不可思议地看着祖思特。

    “老师没死？他还活着？”科罗纳忽地大叫起来，“不可能，当时我确定老师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我了解老师的身体情况，这不可能，你小子别想骗我！”他的神情从慌乱变为愤怒，指着祖思特。

    “不是没有心跳，只是过于微弱......你以为我除了查案，战斗，别的什么也不会？突发高血压引起心梗，最黄金的急救时间是发病后的4到6分钟，没想到吧，这段时间去追你的只是我的分身，我本人却在努力救治昆汀教授。”祖思特盯着科罗纳，得意地说道。

    科罗纳愣了一秒，随即又疯狂地大笑，边笑边说：“哈哈哈，不愧是你，这你都能做到，一个濒死的人，你说救就救，你了不起！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该救老师的，本来那就是老师最好的归宿，是真主为他选择的对他最好的路，万能的真主啊，请原谅我的无能，没能做到你的嘱托。”他狂笑的表情又立刻变得悲伤，做出了那个奇怪的祈祷手势。

    祖思特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真是麻烦，本来忙了一个晚上就累，好不容易坐了一会，现在还不得不站起来......”他走到了科罗纳身边，一把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哐！”的一声巨响，科罗纳的额头狠狠地磕在桌板上，他拳头朝科罗纳的脸用力挥下，“噗”，科罗纳嘴里吐出了一颗牙齿，祖思特又抓起科罗纳的衣领，沉声说道：“你知道人与动物的区别吗？”

    “......那是......”科罗纳刚想开口，又迎来重重的一击。

    “我思故我在。”祖思特直接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别说话，现在听你说话就想吐，从小到大，你为命运去抗争，去打算，自为了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你的思考；你战胜了他人对你的嘲笑，你坚持改变自己，这是你的思考；你在无数个失败中为自己焦虑，为自己苦恼，这也是你的思考，但你最后变成了个什么东西，你听信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邪神......”

    “你住口，真主涅提斯不是虚无飘渺......“科罗纳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反驳的点居然不是邪神，而是虚无缥缈吗？”祖思特没等他说完，又是重重地往桌板上一撞，“你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分辨对错，把邪神的话奉为圣旨，却伤害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亲人，魔法是什么，是人类进化历程中的一个本能，为什么人类能自由使用魔法，因为人类会思考，善与恶，对与错，都是来自人类的思考，但是人类不会为此被束缚，也是因为思考，如果魔法是这世界的一切，那为什么主导这个世界的不是蜘蛛，不是狮子，也不是鲨鱼，而是人类？放弃分辨是非对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你，连一个虫子都不如！”

    祖思特松开了满脸愕然的科罗纳，又慢悠悠地回到桌子前，语气又变回平时的不紧不慢：“哦对了，科罗纳，你知道我为什么毕业考试只能排名第三吗？”

    “......”

    “因为我故意的，我只想进入魔法厅工作混个好职位，要不是只有毕业前三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部门，我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挤进第三名......”

    科罗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祖思特，那家伙在说啥？要不是为了选择自己喜欢的部门，他连第三名都不想进？开玩笑吗？所有的不解最后转化为愤怒的嘶吼：“祖思特！你是个混蛋，我看错你了，你和我根本不一样！你把魔法当什么了？把名誉当什么了？别人做梦都想要的荣誉，在你眼里只是混份好职位的垫脚石吗？”

    “至少你这种人执念的事物，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祖思特拿出了魔杖，对科罗纳念出了吐真魔法的咒语。随着科罗纳身体的一阵颤抖，他怨恨的眼神从紧紧盯住祖思特，到慢慢瓦解奔溃，无神地盯着前方。

    科罗纳的精神防线因为他的破防而瓦解，精神魔法对他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