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蜂巢意志象征着集体的决策。但由于其他成员正忙于探索赛博领域，他们决定将领导者的意识暂时从集体中分离出来，以免日常琐事影响到重要的研究工作。

    因此，至少在当前时刻，被称为蜂巢意志的存在，实质上是桃莉丝的个人意识。

    “这是因为‘心电感应’。”蜂巢意志解释道，“你不高兴吗？战争已经结束，不会再有人死去，不会再有人因魔女或魔物而受伤，不会再有人因饥荒或衰老而死去，所有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在我们的世界里愉快地生活。只是失去了伤害他人的自由而已。”

    它描述的似乎是一个神话般美好的天堂，但听在西菲耳中却是刺耳的，因为在这机械的描述中，她听不到这个天堂的主人是人类，而只是听到了一个像现在的它一样可憎的魔物生存的世界。

    “因为魔物不能互相伤害，魔物不需要食物也能生存，因为魔物都是长生不老的。”西菲愤怒地说，“他人？那里还有所谓的人类吗？只有魔物，人类已经被你消灭了。”

    “如果你因为失去犯罪的自由而感到不快，你可以戴上这个芯片，然后在虚拟世界里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想要把我当成戎布球来使用也没关系。毕竟是虚拟的，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蜂巢意志似乎完全不理解西菲的话，问题不在于这个社会的构成，而在于这个社会究竟属于谁。

    拥有人类意识的魔物？那也不过是魔物，甚至比普通魔物更糟。

    西菲无法忍受那些魔物说话时听起来像是自己重要的人，思考起来像是自己重要的人，看起来也像是自己的人。

    明明只是魔物，却总是给她一种它们就是自己朋友的错觉。

    魔物就是魔物，这不会因为它们的思考而改变。

    让魔物思考得像人类，那只会让人感到恶心、反胃。

    西菲对蜂巢意志，以及正在反驳蜂巢意志、思考得和西菲没有任何区别的魔物感到厌恶。

    西菲的反应让战友们感到困惑，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变成了魔物，科研人员和领导的意识都上传到了蜂巢意志中。

    “我还活着…”变成魔物的战友说。

    西菲举起武器，试图斩下那个曾是战友的头颅。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自称为战友的魔物。

    她绝不会认同这就是她的战友，也不会认为自己仍是那个叫做【西菲】的人。她只是一只可憎的魔物，与这里的所有生物无异，都应该被净化，从这个星球上消失。

    但西菲的尝试在第一步就失败了，因为“魔物”不允许自相残杀。

    “你不过是个魔物，即使拥有了人类的意识，你也只是个该死的魔物。”西菲咒骂道。

    她加入失乐园是为了在对抗魔物的战争中出力，消灭魔物，让它们从人类的历史中永远消失，而不是让自己的意识被魔物夺走，将人类的意识挤进魔物或机器之中。

    “你们消灭了人类。”

    “不，我们拯救了人类。”

    “根本没有人类活下来，剩下的只有魔物和机器，还有……别用桃莉丝大人的声音跟我说话！”西菲说，“你会接受一个杀人犯说自己没杀人，然后拿出受害者的切断手指作为证据，说他们都没死，明明就在这里吗？你觉得我会接受这种将人类的意识切割下来，然后粘贴到魔物或机器上，就能称之为人类存活下来吗？”

    “你的身体仍然是你的，只是变成了魔物。”蜂巢意志解释道，“这并非别人的身体，别那么挑剔了。实在是不愿意使用这副躯体，那么就加入我们，成为蜂巢的一部分吧。”

    “够了，你以为我会接受用宠物做成的香肠就是我的宠物这种诡辩吗？”西菲拒绝继续对话，并向蜂巢意志发起最后的冲击。

    现在的她只是个魔物，不再是人类。作为人类的西菲在变成魔物的那一刻就已死去。她不会接受“意识未变，所以我仍是我”的诡辩，这就像将自己的心脏移植给一个陌生人，然后将那个陌生人当作自己一样荒谬。

    蜂巢意志没有多说，对于一些坚持人类纯粹主义的疯子，任何话语都是徒劳。它发射了一道能量炮，将西菲轰成碎片。

    “既然你认为意识不是自己的本质，那么作为魔物，就应该从魔物的立场思考问题，双重标准的混账。”

    “对了，你们随时可以变回人类形态。”蜂巢意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开始向幸存者们普及知识。

    在失乐园的所有基地，魔物化和意识上传的过程已经完成。

    …

    西菲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显得如此普通，远非魔物那般强壮，并没有轻松托起巨型建筑的恐怖之力。她的身体，曾经坚不可摧，如今却变得普通，易受伤害。

    这份脆弱和无力感，对她来说，竟是如此的珍贵。

    她额头的温度略显异常，似乎是发烧了。这让她感到欣慰，因为魔物是不会生病的。

    “我现在，是人类吗？”

    西菲不相信这是蜂巢意志的所作所为，那个废铁不会让她恢复人类形态。即便真是如此，将人类杀害，转化为魔物，再将意识附着上去的行为，也是不可饶恕的。

    这不仅是对人类的背叛，更是一场欺诈。

    它就像用尽所有积蓄换来的复活术，最终只得到一张器官捐赠证明和一次心脏移植手术，是无法接受的。

    西菲渴望握起斧头，将那个称为失乐园首领、桃莉丝的可爱头颅劈成几瓣，然后将尸体喂给狗。

    她的感情被欺骗，为一个旨在毁灭人类的组织服务了多年，这个组织摧毁了人类文明，让魔物和机器夺取了人类的智慧。这种行径，无异于人类的背叛者，与将人类的一切献给魔物又有何区别？宁愿让魔物将人类撕碎，至少那样，除了土地，魔物什么也得不到。

    西菲能够接受失乐园选择使用类似中子消灭器之类的手段将人类一并清除，这种自我牺牲的做法。

    她甚至能接受，在魔物给予人类终极毁灭之际，亲手结束人类的生命，宁愿死亡也不向魔物献上一滴血、一块肉。

    然而，她绝不会原谅那种将人类转化为魔物的行径，这无异于将整个人类文明作为魔物文明的诞生资源。

    西菲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此刻，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