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他吗？”

    “我信。”

    “你就这么放心？”

    “你看看这个。”

    杨瀚景接过李天昊递来的文件，展开阅读。

    那是一份锦衣卫内部密报，具体说来，是几天前在大同镇发现的一具女尸的尸格。

    女尸致命伤在咽喉，气管被利刃完全割断，腹部被剖开，据仵作检验，内有一个未成型的胎儿。

    “你给我看验尸报告干什么？”

    “这是负责大同一代的缇骑六百里加急送到镇抚司的，因为这具女尸，就是宁杲的妻子。”

    杨瀚景沉默了。

    “宁杲父母、岳父母都已去世，他是独子，他妻子是独女。拜刘瑾所赐，现在他真真正正是个孤家寡人了。”

    “咱们怎么安置他？”

    “京师到处是刘瑾的眼线，他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等咱们找机会跟小皇帝摊开了说明，再看状况吧。”

    有件事李天昊和杨瀚景一直在商量，却一直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如何在朱厚照面前进谗言，陷害刘瑾。

    控告刘瑾是进谗言吗？是陷害吗？

    如果常规方法告不倒他，那么挖坑使诈就是毫不犹豫的选项，我们不和对手比道德水平，那样很蠢，我们只要打倒他，至于办法，不重要。

    所以进谗言怎么了？陷害又怎么了？

    明明手里握着十万野战铁骑、五万禁军；明明朝堂上下宗亲重臣都是铁杆支持者；明明掌握了帝国实权的太子是生死兄弟，却非要费尽周折逼着皇帝在大朝会上当众道歉才算实现了正义，在李天昊和杨瀚景看来，这种行为很脑残。

    什么是正义？

    赢就是正义。

    只要你赢了，有的是时间去证明自己是正义的。

    不过虽然李杨二人已经决定面对没底线的对手，自己必须更加没底线，但他们忽然发现就算想这么干，如果有人不配合，那也白搭。

    这个不配合的人，就是朱厚照。

    最初李杨二人还是含蓄的，会把一些半是事实半是捏造的关于刘瑾的文件故意放在朱厚照肯定能无意中发现的地方，吸引他的关注，但发现朱厚照要么看都不看，即使偶尔拿起来看几眼，也是付之一笑。

    看起来只靠吹阴风是不行的，朱厚照对刘瑾行为的容忍度髙得令人费解，若非刘瑾是个太监，李天昊和杨瀚景几乎要怀疑他俩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

    一计不成二计生，朱厚照，是你逼我们出绝招的！

    这一天，静极思动的朱厚照去莳花馆和唐一仙见面。

    上一次来到清音阁，还是上一次。

    那是李天昊和杨瀚景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到这里，李天昊还意外发现大学暗恋了四年的女神居然在这里有个分身，更居然是他这一世的便宜老爹早早为他聘下的媳妇，堪称穿越以来最大惊喜。

    但这一次的惊喜，属于朱厚照。

    三人刚刚进入房间，朱厚照刚刚在椅子上坐稳，刚刚关好的房门就开了。

    进来的不是笑盈盈的唐一仙，而是一个黑衣蒙面人；门也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被直接暴力撞开，蒙面人手持利剑低声呵斥：“昏君，拿命来！”

    剑光一闪，径直刺向惊呆了的朱厚照。

    千钧一发之际，杨瀚景抓起椅子扔向蒙面人，李天昊则抄起床边的衣帽架挡开蒙面人的剑，蒙面人退后一步让过飞来的椅子，闪身躲开衣帽架，调整姿势又是一剑刺向朱厚照。

    “陛下小心！”

    两手已空空的杨瀚景纵身扑到朱厚照身上，一米八几的魁梧身躯瞬间将他完全罩住，蒙面人的剑扑哧一声刺在了他的左臂，鲜血飞溅而出。

    不等蒙面人收剑再刺，亲睹同伴见血眼都红了的李天昊，发疯般举起笨重的衣帽架劈头砸了下去，蒙面人注意力完全放在朱厚照身上，待发现重物临头闪避已然不及，只好咬牙举剑格挡，但是两件武器重量差距太大，咔嚓一声，樟木衣帽架砸掉了蒙面人的剑，下落之势根本不减，狠狠砸在了他肩上。

    隔着黑巾，都能感觉到蒙面人剧痛的表情。眼见武器落地，朱厚照被杨瀚景压在床上遮了个严实，再加上拼命护驾的李天昊，这场行刺已绝无可能成功，他右手扑的散出一团白雾，身形如箭射出清音阁大门，转瞬不见。

    李天昊顾不上追击，抢步来到大床前拉起杨瀚景：“老杨，你怎么样？”

    “没事，擦破点儿皮而已。”

    杨瀚景无所谓的抬抬胳膊，转头问道：“陛下，刺客被天昊打跑了，你没事吧？”

    “朕、朕没事，不过兴邦啊，你要是能再轻一点就好了．．．”

    李天昊俯身拾起蒙面刺客掉落的剑：“陛下，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速速回宫吧。”

    朱厚照点头：“你说的对，咱们走。”

    三人迈出房间时，外面跑过来好几个听出动静不对头的莳花馆护院和小厮，领头一个壮汉带着疑惑的目光询问：“朱公子，这里怎么了？”

    “没什么，有个醉鬼闯进来和我们打了一架，现在跑了。”

    护院壮汉将信将疑，目光忽然触到了杨瀚景的左臂，大惊：“这位大爷怎么挂彩了？”

    “打斗中撞碎了镜子，被破口所伤，不碍事。怎么，要我赔镜子吗？”

    壮汉连忙摆手：“大爷别开玩笑，凭朱公子在我们莳花馆赏下的银子，慢说一面镜子，便是千八百面也足够了。”

    “那好，我们先走，你们收拾吧。”

    “我们看管不严，让一个醉鬼扰了朱公子的雅兴，告罪告罪。”

    朱厚照面无表情低头要走，脚步却忽然停住，直直盯着前方的地面上一个小小的圆木牌，李天昊手疾眼快，抢步上前捡了起来。

    这是一块官宦大户人家里很常见的腰牌，深宅大院内管家、仆人、家丁、婢女总数可能达到几百，主人无法一一分辨，都要靠腰牌确认身份，腰牌上标着持有者姓名和所属主家，从它的位置看，就是刚刚逃走那名刺客掉落的。

    这块腰牌上的姓名是：刘永。

    主家是：刘府。

    整个京师都知道，刘瑾府邸的大管家，就叫刘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