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下:东北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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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第二章-剜心

    吴生把两只手托着空气,左右交替地一上一下,说,“你看我这动作,想到啥没?”胡警官一脸嫌弃,说,“你把那猥琐的表情收起来,我还能快点想到是天秤。”

    “对!就是天秤!刚才我讲那个赊刀人的背影,就跟天秤一样,那个图案也是!”吴生显得很兴奋。胡警官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不对,你这个太牵强了,像天秤的东西多了,怎么能凭一个‘像’就确定。”

    “诶!说得好!胡警官明察秋毫!”吴生竖起大拇指,肉麻兮兮地夸了胡警官一句,接着说“走吧,太晚了,路上说。”说着,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胡警官,示意他结账。

    微风和暖,不似凉秋。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两个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时代,慢慢地沿着一中那条路往家走,耳边仍是吴生叨叨不停的声音。

    鬼谷子是先秦时期的纵横家,为人神鬼莫测,十分神秘,一辈子居于鬼谷,无人曾视其真颜。相传,鬼谷子天生额前长有四颗痣,上下左右各一颗,呈鬼宿之相。鬼宿共有星官7个,与鬼谷子痣的数量相符的只有“舆鬼”和“积尸”2个星官,象征着百鬼缠身和尸体尸气,是极阴之兆。可鬼宿属于南方七宿之一,是“四象”中的朱雀一脉,象征着太阳,为极阳之所。可能是极阴极阳于一身的缘故,鬼谷子开智极早,从小就对阴阳道法十分痴迷。而且,他身处极阳之所,本身为极阴之命,个人命格抗不过天,必须寻求更多阴的元素。所以,他用四痣点定四方,连上下之痣为南北合纵,连左右之痣为东西连横,穷极一生探索阴阳平衡和纵横捭阖。多年过后,鬼谷子略有小成,但谷外战乱不绝,让他顿觉挫败。他终于悟到,阴阳平衡仅是其一,调和世间阴阳才是终极。但自己虽为极阴之相,又通借阳调和之术,但不过凡躯一具,如何俯伏世间大道?终有一日,鬼谷子顿悟,平乱世者,必先乱世。

    什么意思?就是想扫平息乱世的暴力,就必须比乱世还要暴力。简单一点说,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具体怎么实施?用战争杀人,以万民之血,求万世太平。通俗一点说,就是杀服了就都老实了。纵观古往今来的战争,都是如此。这与鬼谷子的命格也相辅相成。

    于是,他广收门徒,前后共有500余名徒弟拜入门下,其中就包括庞涓、孙斌、苏秦、张仪等大成者。据说他们个个都是经天纬地之才,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成为国家之栋梁、时代之巨轮。所以,自古以来,纵横家就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威名。而鬼谷子就隐居于鬼谷,将天下置于指掌之间,左右列国的纷争,调整时代的走向。但据史书考证,鬼谷子门下只有苏秦、张仪两人。苏秦主张合纵,出师后,成功联合了齐、楚、燕、韩、赵、魏六国,佩六国相印。而张仪主张连横,他笃信,鬼谷子提出的“一”,才是凡人窥视“道”的唯一之法,与连横形似且神合。于是,他用连横之计,破了苏秦的合纵。所以,最终张仪的理念被他的门生传了下来。可是,他的门徒皆是平庸之辈,习得鬼谷子和张仪的本事万不足一,再加上秦代的大一统时代到来,他们那套三脚猫功夫,根本上不了台面,所以就此沉寂。一直到宋朝时期,一些“跑江湖”的陆陆续续冒了出来,自称鬼谷子传人,信奉祭之得之、得一还一,与鬼谷子理念如出一辙。他们挑着扁担、装着铁器走街串巷,那些铁器只赊不卖,并留下一句谶语,成真之后就来收钱。后来,这类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行业,就叫“赊刀人”。这些人里面有一些人沾亲带故或者是成帮结伙,形成了很多团体,其中几个比较大的就开始开宗立派,还有了自己的专属图腾。这些图腾样式不统一,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有阴阳、平衡等等的要素。

    但是,从徐老爷子后期在日记里研究补充的内容发现,这些人赚钱的法子大概有三种。一个是概率,比如某地大旱,他在第一个村子说最近会下雨,在第二个村子说不会下雨,这样无论下不下雨,他都能保证有一个是准确的,然后他把刀的价格抬高几倍,无论如何都赔不了。第二个是目标,比如粮食价格,说一个可行的价位,然后坐等粮食价格变动,只要一达标,马上连本带利都收回。第三个是信息,比如在南方发达地方得到的信息,到北方散布,等到形势发展到北方了,再收钱。这是纯纯的江湖手段,还哪有半点当年纵横家的气魄在?!指着这个飞黄腾达、传宗接代纯属是痴人说梦!于是,不可避免的,他们的规模逐渐变小,直到慢慢绝迹。

    等吴生吧啦吧啦解释完,他们正好走到市民广场边上。二十左右年前,这附近都是游戏厅和网吧,他们小时候可没少在这附近找乐子,也没少被家长揪着耳朵胖揍。

    他俩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胡警官闷头消化了半天,才发问,“你是说,这个符号属于赊刀人中的一脉,代表着平衡?”吴生点点头。“那也就是说,血祭是为了交换东西?”吴生又点点头。“那……”

    “那你先给我打住!”吴生伸手止住胡警官发问,说,“这符号有什么特殊的,你对它怎么那么上心呢?”

    胡警官微微皱眉,说,“刚我跟你说偷牛的那小子抓住了,但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擦!哪有放屁还憋一半的?”吴生很讨厌这种说话说不完的状况,又开始嘴贱。

    胡警官没理会他贫嘴,接着说,“那个小子不是主谋,我得到消息,在审他的时候,他说是有个老头子指使他偷牛、挂牛皮,但是那个石堆和符号不是他弄的。我怀疑是那个老头。”

    “嗯……”吴生手托着下巴,眼睛瞟向一边,思考了半天,问,“我还是没懂,你盯着这个符号干嘛?它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胡警官往后一靠,长呼一口气,说,“这事儿跟四大悬案有关”。话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候发生过一起重案,说是白市南边总有人员失踪,陆陆续续大概有十多个,失踪地点、人员性别、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毫无规律可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未成年的孩子。那个时候,侦察技术有限,主要靠痕迹跟踪和面对面询问,可根本无人知晓。作为主要技术手段的监控,只有城市周边主要交通口才有,而且像素很低,根本抓不到任何有价值画面。后来,这件事惊动了省里,省里派了个专案组下来,还带了很多设备和警犬。上上下下折腾了将近一年,不仅一无所获,后续还又丢了很多孩子,和前期失踪的儿童加在一起有十四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几年,白市周边盛行一个传说,说是有个僵尸专吸童男童女精气,要修炼飞升。所以,大家看孩子看得特别紧,特别是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就用“僵尸来抓你啦!”来吓唬小孩。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老头来自首了,说案子都是他做的。因为他的孙子得了怪病,跑遍全省无人可治、无药可医。后来,有个高人到访,告诉他,他的孙子得的是心病,有句话叫“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得取未成年孩子的心脏种到地里,用极阳之物取地底的极阴之气,把种出来的花煎药喝,病自然就好了。刚开始他也对此嗤之以鼻,毕竟又伤人性命又神神道道的事儿轻易不能做。但是看着孙子一天比一天衰弱,他不得不一点点摧毁了自己的信念。终于有一天傍晚,他的孙子吐血之后,气若游丝地躺在他怀里,嘴里喃喃着“爷爷,帮帮我,爷爷,帮帮我”,他的底线彻底崩塌。当天晚上,他在野地里寻了一个没回家的孩子,连拉带拽地拖回了家,实施了暴行,并在那个高人指定的荒地里种起了人心。说来也怪,那人心种下去,不出七天一定开花,而且一支一朵,花的形状与人心无异。煎药喝下去后,孙子的病也稳定下来。从此以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害了很多孩子。就在他以为孙子的命保住了的时候,孙子还是在一个雨夜里暴毙。他一手捧着心脏,一手托着孙子,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就来自首了。现场指认的时候,警官们在地下发现了成片的尸骨,那场面太惨了。据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哭着干活的。

    吴生听着胡警官的故事,不自觉陷入到里面,脑子跟着故事把前后的画面基本都重构了出来。

    胡警官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勘察现场的时候,前辈们发现了一块刻有那个图案的木牌。把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我还发现,指使偷牛的,和指使杀人取心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吴生挑起眉毛,追问道,“有啥共同特征?”

    胡警官慢慢转头,盯着吴生的眼睛,慢慢说道,“灰白褂子,笑起来一口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