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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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医院牵手 许珂撞见

    杨嘉颂把剩下的包子拎给大宝二贝,大宝一如既往,淡淡道谢,二贝不一样,像只小喜鹊,“谢谢杨叔叔,你真好,跟苏宜阿姨一样好。”

    杨嘉颂被二贝这句马屁拍得心里舒坦,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宜,苏宜也正好看过来,笑了笑。

    嘉颂靠近做饭的苏宜,小声说道:“不让人家占你便宜,就把矛盾惹到我这里,把我一兜包子都搞没了,我可得把账算你头上,你起码得请我吃一个月晚饭。”

    “那我更亏,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苏宜,这个季节怎么有青椒?”杨嘉颂看苏宜把青椒蒂儿去掉,用刀拍裂切段儿。

    “说是大棚的。”

    “你怎么搞到这玩意儿的?”

    “有鸡蛋吃还非要追问是哪只母鸡下的吗?”

    苏宜也没有放油,就把青椒倒在锅里干煸,杨嘉颂疑惑,“是没有油吗?”

    “还没到放油的时候。”

    青椒煸得略微有些发黑,苏宜才倒了两汤匙油进去,油烟迅速升腾,把苏宜的面庞都藏住不见,杨嘉颂忍不住拿手去帮苏宜散开,苏宜笑道:“不至于。”

    苏宜又放些提前剁碎的大蒜和一把泡好的豆豉,那香味儿瞬间冲到空气中,杨嘉颂此刻对家的想象瞬间具像,他有点热血上头,他忍不住泡下楼,冲出家属院,他有点害怕,怕他控制不住,他怕对幸福的向往会化作感官体验的动力,而任何有损苏宜名誉的事情他都不会做,他只能逼自己离开。

    一院子默默观察的群众,莫名其妙。苏宜倒是淡定,她以为杨嘉颂大概突然有工作要做。辣椒香味刺激了家属院里每个主妇的神经,仿佛在提醒和见证她们的无能,使得她们毫无例外生出挫败感。

    “苏宜就是会做饭。”吃过苏宜饭的张连长一脸羡慕,全然没顾妻子落寞的眼神。张连长老婆从农村出来,大字不识一个,全靠生了长子长孙在夫家挺起腰板,在丈夫面前有些底气。苏宜虽然不是乐成媳妇,但她毕竟扮演了女主人的角色,让张嫂子一颗好强的心在不断怀疑自己,她发现一个女人,除了生娃带娃之外,还会很多事情可做,要赢得男人的心,生娃也仿佛不足够,但是她却什么都不会。

    张嫂子在苏宜身上升腾出一种她自己表达不清楚的敬仰感,但她几次主动走近交好都因为要维护馋嘴的儿子而出师未捷,统统夭折。

    现在丈夫这种对苏宜明晃晃的夸赞让她不安和自卑,跟丈夫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流露出讨好,“我去跟苏宜学几道菜,我也发现乐成妹子能干。”

    “你啊,管好你儿子,老在这么丢人,你就带着他回乡下好了。”

    “我,我知道了,我好好管管大硕。”

    李嫂子就更不明白了,明明是她带苏宜去的,一两次而已,她就把那刘哥搞得神魂颠倒,啥好事儿都想着她,这都快过年了,刘哥他们肯定杀年猪了,但自己手里没钱,连买白菜的钱都没有,看着苏宜吃香喝辣,她实在是有些不理解。都是农村来的,乐成就是一个二愣子,这个刚来还是个灰头土脸被何嫂子欺负得一声不吭的苏宜,怎么就把日子越过越好了。李嫂子在神游,李航抱孩子已经不耐烦了,“你干嘛呢?这么晚了不做饭,等着喝西北风啊,孩子你也不好好带,就知道哭。”

    李嫂子把哭泣的孩子抱过来,放在怀里摇了摇,看孩子抽动的小嘴,就知道是饿了,可家里一丁点儿奶粉都没有了,上个月李航家里借口老人生病,把李航身上所有的钱都要走了,李嫂子不敢反对,只说没奶粉孩子营养跟不上,李航怒道:“我小时候喝米汤吃树皮不着样长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

    “怎么还哭?你一个大人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李航的骂声有点大,引得邻居纷纷侧目。苏宜也看出来了,唤来大宝,让他往米汤里面加了两勺之前杨嘉颂给的奶粉,拿下去给小豹子喝。苏宜特地叮嘱大宝只说是米汤。

    小豹子喝完,咂巴咂巴嘴,吃饱喝足,有些累了,终于睡着了。李嫂子终于得空,把孩子放床上,炒了个白菜,两人开饭,先前的辣椒香也把李航搞得很烦躁,他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走了。

    李嫂子的委屈无处可诉,左思右想,跑上二楼,敲苏宜的门。

    苏宜和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苏宜在看书,两个孩子在写作业,桌上应该是给乐成留的饭菜,用盘倒扣着以防太凉,所以也看不清是什么菜。

    “李嫂子,有事吗?”

    “我,没事,我来谢谢你们给小豹子米汤。”李嫂子从苏宜的问话中听出了不想被拒绝和打扰的意思,顿时有些局促。

    “米汤而已,没事的。”

    “你在看书?”李嫂子捏着手,“我都不认识字。”

    “在村里扫盲班学的,我听说营地也有。”

    “等小豹子大点儿吧,现在正闹腾的时候。”

    正说着,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是小豹子一声尖利的啼哭,而后的哭声带着抽搐,苏宜一听不好,心想孩子莫不是摔下来了,一把抓过吓到愣住的李嫂子,匆匆下楼。

    李嫂子一阵哆嗦,手忙脚乱,根本打不开门,钥匙还掉在地上,苏宜在地上好一通摸,问清钥匙后把门打开,果然那小豹子从床上摔下来,不停抽搐,口吐白沫。

    屋里迅速聚集一群围观的人,叽叽喳喳,没一个动手帮忙的,李嫂子六神无主,又是哭又是抓自己头发,孩子完全不碰,苏宜来不及管她,扯着嗓子,“大宝,去喊李航叔叔。”

    “二宝,去找杨政委。”

    “张嫂子,麻烦您去找医务室喊大夫来。”

    苏宜看着孩子也不敢动,只能求各位大人:“大家散开,不能围着,空气不好。”

    “苏宜,你倒是把孩子抱起来啊,送到医务室。”

    “你不抱我来。”有人挤上前来,准备抱孩子,“苏宜,你别耽误时间,耽误孩子。”

    还有人冲上前要给孩子掐人中。

    苏宜生怕他们乱动孩子,一把把迎上来的人甩开,吼道:“别添乱!等医生来处置,否则跟你没完。”

    “苏宜,你个农村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少吓唬人,你拦着到底是想救还是不想救?”

    苏宜终于看到起哄耍无赖的是何嫂子,此人边说边又要来抢孩子,卯足了劲儿。苏宜只好站起来,用身体拦着不让何嫂子靠近。

    苏宜不知道这何嫂子是为了挣个助人为乐的荣誉,好给自己老公年底加分,苏宜此举无异于拦着人家发财。

    苏宜现在想的都是人命大过天,才不让这泼妇,骂道:“孩子现在抽搐,明显是伤了脑子,贸然动孩子,万一对脑瓜儿有损伤,或是个血管神经损伤,那都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赔得起吗?

    这句话倒是让何嫂子生出几分畏惧,自己就想投机,可没想害人,但一想苏宜能知道什么,壮着胆子说:“你要是耽误了孩子治疗,我看你才要负一辈子责,你就是没安好心的人。”

    苏宜心想只要你不动孩子,我管你怎么骂我,回头我慢慢跟你算账。

    苏宜赶紧又退回去看孩子,把孩子衣领子处打开,正值冬天,孩子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又把孩子稍稍垫起来,变成右侧卧的姿势。

    “苏宜,你干嘛,你是要把孩子冻感冒,得肺炎吗?”何嫂子又找到机会了。这句话提醒了众人,有人也劝道:“苏宜,得了肺炎可不得了。”

    “你们有这功夫,把他妈妈的神智先弄清楚了。”苏宜真是无语,心里也是着急,这医务室就几步路,怎么还不来。

    “让开让开!”大宝的声音响起,后面跟得是匆忙的脚步声,苏宜略微心安,想大夫总算是到了。

    杨嘉颂帮忙把众人驱散,说了句:“都回去,别围着了。”

    众人离去,李航没去看孩子,而是一把把李嫂子推到地上,“你怎么看孩子的?”见李航还要爆粗,乐成连忙把李航抱住,杨嘉颂吼道,“怎么,没上战场,先把武功用自己媳妇儿身上了。你这算是什么男人?”

    “她一个女人,在家就带个孩子,还把孩子摔成这样,有什么用?”李航吼道。

    李嫂子只会畏畏缩缩地哭。

    苏宜真是无语,孩子摔伤到现在,这俩当父母的,一个发疯逃避,一个推卸责任,就没人管孩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

    “大夫,孩子怎么样?”苏宜问道。

    “摔伤了,估计伤了大脑,叫了救护车,等城里的大夫来。”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只有李嫂子在嘤嘤地哭,哭得让人焦躁不安,李航瞬间又炸裂,“闭嘴!没用的娘们,你给我滚!”

    李嫂子放声大哭。三个男人都傻眼了了,当然,李航更多地是没面子,怎么娶了这么个没用的上不得台面的。

    苏宜见大夫来了,也不用她看孩子了,三个男人对李嫂子不知所措。苏宜作为一个女人现在被三个男人寄予劝住李嫂子的厚望,只好从房间墙上挂着的毛巾中挑了一个稍微颜色白些干净些的,递给李嫂子,“洗洗,一会儿还得去医院。”

    “苏宜,我害怕,你陪我去行吗,我害怕。”李嫂子捏着苏宜的衣服角,怯怯又窃窃地说,“我怕李航打我。”

    苏宜不由看了眼杨嘉颂,杨嘉颂说道,“苏宜,我们跟着一起去吧,乐成在家看着大宝二贝。”

    “乐成,你带两个孩子回去早点休息吧。”

    乐成只能照做,幽怨的眼神仿佛媳妇儿被抢了,杨嘉颂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乐成有苦难言,但气势不能落,回敬了杨嘉颂一个“我迟早要你好看”的脸,又对着苏宜说道:“早点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说完这句话的乐成仿佛已经获胜了,趾高气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小豹子在营地大夫的抚触下,已经停止抽搐,嘴里的白沫也被医生清理了。救护车终于来了,一行人跟着上车,杨嘉颂喊道:“苏宜,我开车带你过去。”

    苏宜点点头句,李嫂子看过来的眼神则有些埋怨,杨嘉颂对着李航说道,“李航,谁带孩子都不是一帆风顺,你要再跟你媳妇儿横,否则让我知道了可不饶你。”

    “政委,她,她就是个没用的娘们。”

    “李航,你住嘴,你打媳妇儿就有用了?”杨嘉颂吼道,“赶紧上车,把孩子看好,现在不是两个人扯皮的时候。”

    苏宜跟着杨嘉颂上车,颇为疲惫,靠着后背闭目养神。杨嘉颂把棉袄脱下来搭在苏宜身上,怕她着凉。苏宜睁开眼,把衣服还给杨嘉颂,“嘉颂,你穿着吧,你会感冒的,我不睡觉,我只是闭上眼睛,放空一下。”

    “苏宜,是不是对李航的老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能随随便便评价别人的人生。”

    “是嘛,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我们不是她,不知道她的苦,代入我们自己的价值观,自然是觉得她做的不妥。”

    “苏宜,十几岁的年纪,说出了八十岁的语气。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阅历,让你看穿这么多事情。”

    “并没有看穿,而是懒惰,懒得对别人的人生发表高见,也没有乐于助人的精神。”

    “苏宜,这话可就矛盾了,你要是不是学雷锋,现在能在这儿吗?”

    “小豹子是小孩嘛!我作为一个大人,有救助的义务。大人之间,彼此之间还是不要越界的好。”

    “行,苏宜,把你的眉头展开,别还没有嫁给我,就皱纹横生了。”

    “杨嘉颂,我可没答应你,你不要瞎说。”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杨嘉颂忍不住腾出一个手去牵苏宜的手,苏宜扯了半天也扯不出来,只好任其拉着。

    杨嘉颂得寸进尺,把苏宜的手覆盖到自己脸上,带着她轻触自己的五官,宽阔的头,高高的眉骨,刀削的面庞,最后放在嘴上流连。

    光滑而柔软的触感慢慢往心里侵袭,毛毛虫一般,挠的人痒痒。

    苏宜的手跟没有骨头一样,与一双钢筋铁骨手指交错,就像纠缠的命运,从这一刻便开始了。

    “专心开车。”苏宜倒也没有强硬地要抽回手。两人心里都知道,今天过后,这关系可能就又不同了。苏宜嘲笑自己,原则一大堆,抵不过男色的魅惑。

    “就快到了。”杨嘉颂开口说话,趁机咬了咬苏宜的手指。

    “狗!”苏宜怒嗔。

    “嗯,你的哈巴狗。”

    “舔狗。”

    “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

    “那我狠狠咬。”

    “开车。不许闹。”

    杨嘉颂跟救护车前后脚到了医院,小豹子情况危急,大夫初步判断脑内有淤血,被立马送进手术室。李航媳妇儿自然是六神无主,把自己一顿抓,怪自己没用,又哭又说,几分钟就把自己整成一副刚从疯人院出来的样子,李航嫌弃到了极点,不理不劝,任凭哭闹,跟不认识一样。苏宜见状,只好拉住李嫂子安慰,自己内心实则怯懦不已,生怕李嫂子抱着她哭,果然李嫂子把苏宜当摇钱树一样猛晃,问她怎么办,要是小豹子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活啊!

    杨嘉颂连忙把苏宜扯出来,李航也只好去拉住自己的老婆,训斥道,“你到底想干嘛,真是个没见识的疯婆娘,等孩子好了赶紧给我滚。”

    “我凭什么滚,李航,你要我回去受你爸妈欺负吗?我受够了,李航,我生了儿子他们才让我来找你的,我终于脱离苦海,不用每天半夜就干活了,我不回去,李航,你别让我走。”李嫂子哭得撕心裂肺。

    李航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的嘴堵上,尴尬不已,把她拖到椅子上按着,却也不敢再放狠话,生怕她又发神经,把家丑抖个干净。

    杨嘉颂和苏宜心照不宣去手术室门口望着,假装看孩子。半晌,杨嘉颂开口,“苏宜,要不要去坐会儿?”

    “站会儿吧。”

    只有一个长椅,李航两口子坐着。

    “李航,我去结下账,苏宜去给你们买些生活用品。”

    李航点点头,“政委,谢谢你,我现在不敢走开。”李嫂子则像个被点着的蚂蚱,突然蹦起来,拉着苏宜,“苏宜,你陪我,我害怕。”

    “坐下。”李航赶紧把媳妇儿扯到座位上,眼神中带着狠劲儿,手上不由自主也使上了劲儿,李嫂子才消停下来。

    刚一走出手术室区域,杨嘉颂迫不及待拉住苏宜的手,苏宜无奈,“杨嘉颂,你不要脸,我还要,你看谁牵手了?”

    “我不管,回营地我也没机会牵你手,今天我得牵够了。”杨嘉颂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你看你像一个大军官嘛?”

    “军官怎么呢?国家也没有说不允许有闺房之乐?”

    “这是闺房吗?这是公众场合!”

    “那你啥时候让我登堂入室?”

    “等我有了房子再说。”苏宜说完,就要挣脱杨嘉颂的手,不料这个狗男人力气贼大,脸皮贼厚,不仅不松手,还有往怀里带的意思,吓得苏宜不敢动了。

    “嘉颂,是你吗?”

    一个声音传来,是许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