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开始，经过一个学期的过渡，很多人已经适应了初中的生活，班级里的小团体开始呈现，林坚带着几个人到处开始约球，曾庆文和李飞尚几个一块，在周末和体育课上玩玩球，李飞尚开始慢慢融入到投球小分队中，以前他只是在篮筐底下看着其他人玩，这个学期，他也慢慢地加入到投球中来，曾庆文不断地跟他讲解投球的姿势，左手要护球把方向，右手要屈肘抓球，这样才有力度，慢慢地李飞尚也能投出一点感觉，发现球好像能被自己掌控在手中，越来越稳定。相对比之下，英语的学习还是不够稳定，有些课能听得懂，有些课听得一头雾水，需要自己回到家反复地听着随身听，然后看着课堂的笔记，听了几次后还是不懂得如何去记忆课本上单词，还有句子，这学期又加入了语法，更是让李飞尚感觉到力不从心，所以出了上课回到家，他都是拼命地去投入到英语得学习当中来，每天都要学得很晚。

    谭小菲这个学期则变得心事重重，自从春节事件了以后，整天脸上都忧愁满面，曾庆文打听到她得父母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栋楼都听到他们在不断地吵架，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父亲的股票，好像这个股票已经成为他们家的“黑洞”，父母绕不开，小孩也被绕进去。听别人说谭小菲晚上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罐头厂宿舍的篮球场边，看着篮筐看半天，等到家里的吵架声消失了以后，才慢慢走进楼道里。

    “今天的包工公司说制革厂宿舍还有一些房子没有处理掉，我们要不要考虑不买地，直接买房吧？”李飞尚父亲吃饭的时候跟母亲说道。

    “不买地？！不买地买的房子能住多少年？”母亲盯着父亲看，眼神里透露着质疑和失望。

    “房子都是说70年产权。”父亲回答道。

    “70年，70年后呢，我们住哪里。”

    “我们也住不了70年啊，哪有房子是可以住70年的，但是现在这个是最保险的方式了。”

    “什么最保险的方式，去找地来买啊，买完就盖房子。”母亲不耐烦地说。

    “买地，买地，现在去哪买地，又不是那么容易买的。”父亲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自从今年以来，乔城的地越来越难买，一些村民看到乔城的发展情况，都想留着自己的地来盖房子，将来能够被拆迁赔偿，出手的意愿越来越低，当然也有一些地方有人出售，但是没有土地证，离市区又远，都是在周边，连公交车都没有通，父亲想到了买制革厂宿舍这个权宜之计，是因为离四中也不远，李飞尚上学也比较方便。

    “早不知道干嘛去了，叫你去年买，又没买。”母亲嘟囔着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你自己去找啊，你有本事你去找，老是在这里说，找得到我还不买吗？”父亲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好了，爸妈，别吵了，再慢慢找找吧。”李飞尚眼看着在饭桌上的“战斗”又要打响，赶忙制止他们说道。

    “找找找，找到什么时候。”母亲对着李飞尚说道。

    “那你说怎么弄，你们娘俩来说，去哪里找，怎么找。”父亲指着他们两个说道。

    李飞尚被父母这么一说，嘴上欲言又止，话到喉咙又吞了回去，蹦出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然后放下碗筷，走出了屋子。

    父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母亲说道：“你说怎么找，来你说说。”

    “我要是懂怎么找，我还不去找吗？”

    “不懂你就闭嘴，在那里说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找去。”

    “是我没本事，是你有本事。”

    父母在里面又吵开了，李飞尚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上的月牙，然后走出院子，朝着外面走去，走到罐头厂宿舍门口，看到篮球场上的灯还亮着，谭小菲的身影在篮筐下拍着球，他走了进去。

    “你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还在打球？”

    谭小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球投了出去，说道：“想打就打，你怎么跑过来干嘛？”

    “没事干，出来散散心。”

    “散啥心，你有啥要散心的，一个初中生还一幅老气沉沉的样子。”

    “就散散呗，呆在家里也无聊，怎么，你爸妈不在家吗？你跑了出来。”李飞尚问道。

    “就是因为他们在家我才要出来。”谭小菲接到篮筐下掉下的球，传给李飞尚，李飞尚右手接住，然后按照曾庆文的姿势举手，投篮，咣当一下，用力过大，球打到篮板，然后反弹回来。

    “你这么投要把篮板打坏了。”谭小菲看着他说道，她以前觉得李飞尚的身体素质还挺好，要打篮球估计很容易就上手，现在看来，他还是有点的距离。

    “唉，篮板木头的怎么能打坏，你爸妈又吵架了？”李飞尚看着她说道。

    “你管得了那么多，管好你自己就行，你不会也是这样吧？你爸妈也？”谭小菲好奇地看着他。

    李飞尚从地上拿起球，又用曾庆文的姿势投了一个，这次好点，打到了篮筐，弹了一下，掉出来了。他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哟，你这体会很深刻啊，你们家才吵了多少回啊，我们家才是天天念经。”说完，谭小菲用眼神看了看家里，客厅的灯还亮在那里，但是谭小菲多希望它是暗着的，说明家里没人，可以消停会。说完拍起地上的篮球，拍了拍几下，跑了三步上篮，马尾辫在空中甩啊甩。

    李飞尚看了看她，又想了想自己家里的父母吵架场景，估计没有谭小菲家里的激烈，问道：“这会不是没吵吗？”

    “估计是吵累了吧，吵架比我打球还费体力，也要歇一歇。”

    “你这体会比我深刻多了，我比不过你。”

    “知道就好，好好学你的习吧。”

    “唉，学习学会不好，家里又在吵，烦。”

    “你还挺押韵，语文好欺负人吗？”

    “没有，这倒真没有。”李飞尚怕激起谭小菲的胜负欲，连忙摆手说道。

    “没有？我看你就是有，来吧跟我单挑一下。”谭小菲指着篮球说道。

    “我还不懂打，怎么跟你单挑，单挑也单挑不过你。”李飞尚说道。

    “那就跟我投分比赛吧，不用运球的，只要投。”

    “投分？怎么投？”

    谭小菲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罚球线的位置，站在他身旁说道：“从这里投，投中第一个五分，球掉到地上弹起来一次就要捡起来，再投一次三分，球没掉到地上就要接住，再投一次两分。”

    “那我要是接不住呢？”

    “接不住就算违规，就不能投，把球给我。”

    “你这样有点难为我，我都没投过怎么跟你比。”

    “没事，我让你50分，我们投到100分，谁先投到算谁赢。”

    “那还差不多，来，我试试。”李飞尚伸手把球从谭小菲手上拿了过来，然后摆好姿势，举手投球，球哐当一下打到篮筐反弹到右侧。掉到地上反弹起来后，谭小菲拍了他肩膀，“赶紧过去接球。”

    李飞尚赶忙跑过去，接住反弹的球，然后举手投球，球打到篮板后掉进了网兜里面，谭小菲又叫了一声“接球。”

    李飞尚反应过来，伸手去接球，但已经晚了一步，球已经接触到地板，谭小菲走了过来，说道：“第二次投完，球不能掉到地上，就要接住，要不然就算死球了。”

    “这也太难了吧，哪要投完就跑回来了。”

    “有英语考试难吗？”谭小菲看着他说道。

    “那倒没有。”相对比于英语考试，李飞尚还宁愿投这个球，虽然有点不熟悉，至少多投两下就能练出来，英语单词多背几下也不一定能够记得住。

    “像你刚刚那样投就算三分了，如果后面再接住的话一共算五分。”

    “好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来吧，开始吧，谁先来。”

    “当然是我先来，我让你那么多分。”

    “好吧，那就你先来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投过我。”

    谭小菲拿着球站到罚球线，举了举球，对着篮筐一投，球进了，然后她赶忙跑上去，接住掉到地上反弹起来的球，再对着篮板一投，球打到篮板掉了下来，谭小菲跨一步刚好在篮下接住掉下来的球，再投一次，三投全进。

    “耶，10分到手。”

    李飞尚看着她，三个球能让她这么开心，暂时忘了家里面水深火热的烦恼，也能让李飞尚暂时忘了家里面正在争吵的父母。谭小菲把球传给他，说道：“来吧，到你了。”

    李飞尚站到罚球线，对准篮筐，把球投了出去，由于力度太大打到了篮板，球被反弹到篮筐上，掉出来地上，李飞尚飞速跑到篮筐底下，接住弹起的篮球，自刚刚投过一次后，自己也稍微熟悉了规则，接着把球投到篮筐，球进了，李飞尚赶紧接住掉下的篮球，然后再投一次，5分。

    “可以啊，李飞尚，孺子可教啊。”谭小菲看到他这么快就熟悉了规则，并身体有很好的爆发力，觉得李飞尚如果能好好打，应该可以能够练出很好的效果，打上比赛难说，但是在班级里跟他们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个人就这么投，投着投着，仿佛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里，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小世界，没有学业的压力，没有父母的争吵，没有家庭的琐碎，他们就专注于在篮筐下的篮球，时而两个人相互鼓励，时而两个人互相无言，这就是属于他们的青春，在篮下的无言青春。

    最后谭小菲率先达到了100分，李飞尚还差20多分，但是他们两个都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这个晚上，他们能够一起逃避家里的争执声音，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属于两个初一学生的世界。

    谭小菲回到家，看到父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喝了两瓶啤酒，瓶子还放在沙发脚下，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拿起酒瓶，放到厨房的垃圾袋里，母亲正在收拾厨房的卫生，看到她回来，抬头看了看她，示意她去洗漱休息，自己则转身收拾厨房。谭小菲看了看母亲的背影，又看了看熟睡的父亲，这一刻家里的安静让人不太适应，像是一场战争结束后，双方休整，等着下一个天明，再互相厮杀，她低着头，走进了房间。

    李飞尚这边回到家，父母都坐在床边，父亲看到他回来问道：“去哪里了？”

    “刚走去罐头厂宿舍跟同学玩了一会。”

    “以后到哪说声，免得我们不知道你在哪里。”父亲面无表情地说道，显然他和母亲的气还未消散，两个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跟对方讲和，都在安静地忙着自己的事，这种安静跟谭小菲家里的安静有得一比。

    “哦，好的。”李飞尚回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毛巾去洗漱，洗完躺到床上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回到了龙山小镇，镇里的小学，老师在讲台上教书，但是身边的同学变成了他初一的同学，大家跟他笑了笑，老师开始讲授英语和语文，时而讲授英语作文，时而讲授语文成语解释，让李飞尚一时间无所适从。

    初春的夜里小院的凉风习习，李飞尚的父亲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家一路走来的历程，按照原先的设想已经不能够再完成自己就近买地盖房的愿望，现在又值乔城大发展的时刻，该如何要去让自己的能够在乔城找到一个栖息之地，能够带着两个小孩从农村到城市的生活转变，这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难关，难关总要越过去，但是什么时候越，怎么越，自己心里还是没有底，还是对未来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无奈，好像自己走到了一个上下左右都交叉的十字路口，稍微不慎，就要把自己的的家庭带入到无尽的深渊当中，而且是看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