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来自己接点活干。”三叔吸了一口烟，对着李飞上的父亲说道。

    李飞尚父亲转眼看了一下三叔，他已经料到了三叔把他叫出来这里喝椰子水的原因，最近有些工友说三叔私底下联系他们，希望以后有活能够跟着一起干，他们很多都是李飞尚父亲带出来的人，彼此间关系都比较好，所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李飞尚父亲。

    “你确定吗？现在你在乔城还没站稳脚，有些事可以慢慢来。”李飞尚父亲对着三叔说道。

    三叔上来跟着他差不多半年，前阶段都是在工地跟工人干活，后半段，李飞尚父亲让他帮忙管理工地，他慢慢也从工人变成了相当于管工，很多时候，李飞尚父亲都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在乔城奋斗这么多年的经验教给他，三叔本来头脑就灵活，学东西也快，慢慢地自己上手也很快，对于工地的所有流程基本上已经熟悉。一方面，是李飞尚父亲放开手脚让他充分的信任，他能够在工地管理经验上迅速的提升，另一方面是，平时跟着工友们一起学习，他对技术这块也上手非常地块。所以现在的三叔已经跟以前在家，埋头务农的三叔有所差别，很多人都说他已经适应了乔城的工作节奏，变成了“乔城人”。

    但是融入乔城哪有这么容易啊。

    这点李飞尚父亲深有体会，这几年，乔城居民对外乡人开始有所接纳，在刚上来工作的那几年，乔城居民对待外乡人就像是看一群侵略者一样的眼神，仿佛外乡人的到来会跟着他们抢夺资源、地盘，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尤其在工厂里尤为明显，一些乔城人鄙视在乔城居住的外乡人、在乔城居住的外乡人又鄙视租房子住的外乡人，形成了一条鄙视链。而李飞尚父母是属于鄙视链的最低端的人物。

    但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乔城人眼中的这群“侵略者”非但没有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反而在乔城发展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尤其在城市建设方面，很多乔城人还骄傲的以城市人自居，但是外乡人能吃苦、肯吃苦，深得各个建筑公司的喜爱，成为了城市发展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还有在经济方面，外乡人的到来带来了巨大的人口流入，使得城市消费能力能够大大的提升，比如乔城人喜欢喝的老爸茶，很多外乡人来了以后，也融入到了这样的场景当中，平时不上工地的时候，街边随便找一家茶店，点上一杯红茶或者绿茶，茶叶放在杯子里面，加上沸腾的热水，桌上放上一个大水壶，无限续杯，茶店里有各式各样的面包，排骨包和菠萝包是最畅销的，还有先做的萝卜糕、肠粉等小吃，一座可以一个早上或者一个下午，因为茶店里坐着的都是一些退休或者年记比较大的男人，所以称他们为老爸，老爸们喝的茶就是“老爸茶”。

    老爸茶店不单单是喝茶，吃小吃的店，已经变成了乔城人们交际的场所，平时一些没有上工的工友，会聚集在这里互相交换信息，谈天说地，买上一份报纸，一群人可以在这里放开了谈论着现在乔城的发展。

    三叔又吸了一口烟，然后说道：“现在乔城发展的速度很快，我想趁这个时机出去，看看能不能挣到一点钱，把家里的房子也盖了。”

    “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是目前工地还没找到一个立马就能接上你的人，你能不能看看把这个工地做完，然后再出去。”李飞尚父亲看着他说道，一下子工地确实找不出这么放心的人来接手。

    “你也可以做不是吗，以前我没来的时候，其他工地你不也管得挺好的吗？”三叔对着他说。“这次也在谈着一个工地，但是我想先出来熟悉熟悉，也能自己接点零散的活。”

    李飞尚父亲看着三叔如此的坚定，就像他当时坚定地离开龙山镇一样，但是为了能够完成这个工地，他说道：“要不你就在这边先兼着干，你平时也可以出去找找活，等忙完这个工地，你就可以出来做。”

    “还是算了吧，这样工友们都会有意见，对你的管理不太好。”三叔对他说道。

    他知道三叔这么口头上说是为了他好，但是本意还是想要离开，亲生兄弟，他难道知道三叔在想些什么，再这么扭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转机，说道：“那行吧，以后我们兄弟俩个在乔城都要相互照应。”

    “好，肯定的，都需要照应。”

    李飞尚坐在桌子前，听着复读机里面的英语单词，母亲看到父亲从外面回到，问道：“老三怎么说？”

    “他还是想出去自己找，随他吧。”父亲说道。

    “怎么，随他？！当初你叫他上来干活是为了照顾他，他现在想干嘛？！”

    “他想干嘛是他自己的事，管他干嘛。”父亲说道。

    “管他干嘛，你也是搞笑喔，什么叫管他干嘛，你把他带出来，他是白眼狼么。”母亲吼道。

    “他自己要出去，你拉得住么。”父亲生气的说道，三叔这么一走，他正在焦虑怎么管理工地，母亲又在这时候跟着他吵起来。

    李飞尚见状，摘下耳机，因为两人吵架声音太大，他已经没心思再听复读机了。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别吵了，不够丢人吗。”

    “什么叫不够丢人！我想吵吗，你看他自己做的事，叫什么事。”

    “什么叫什么事！人家自己要出来单干，我愿意吗，我拦得住吗！”父亲越说越生气。

    “你干嘛拦不住，你自己兄弟，你自己去管教啊！”

    “你疯了吗？人家已经成年成家了，我管什么，我自己都管不好。”父亲说道。

    “什么叫你疯了吗，我看你才是疯了，被人耍的团团转。”母亲继续吼道。

    “你说什么！”父亲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李飞尚的随身听被震得跳起来。

    “好了！你们有完没完！天天吵，天天吵！”李飞尚大声吼道，然后起身往外走，本来这次期中考试，他的发挥就自我感觉不好，没想到回到家还要承受住这种吵闹的环境，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这周每周睡觉都感觉仿佛有个石头压在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呼吸难受。

    “啊！吵吧！”李飞尚大喊了一声，然后走出了小院，走到马路上，他本想走去对面的罐头厂宿舍，但是想想自己过去了也是一个人投篮，谭小菲自她爸爸出来住以后一直都没有下来过。

    李飞尚看了看对面，索性就沿着大道继续往前走，前面美龙桥上，小贩正在那里摆摊，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夜市，有摆服装的，有摆饰品的，有摆水果的。李飞尚坐在夜市旁边的桥墩上，他现在只要一听到母亲的唠叨，头就开始发疼，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反应。

    加上这次期中考试，英语又让他感觉到很难受，单词都见过，又都没记住，而且最后连题都没做完，他明显感觉这次的考试非常吃力，成绩估计会很不理想。

    夏夜的高温天气里，桥上的风还是很凉快，李飞尚在这里吹着风，心里不停地在播放父母的争吵，看着桥底下的河水，在路灯的映射下，波光粼粼，但是在李飞尚的眼里，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漩涡黑洞，要把他拉到里面，他看了一会，感觉内心一惊，立马起身走了回去。

    “哎呀，我这头，老是疼，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李杰坐着说道。

    “你是不是学习太用功了。”李飞尚跟他说道，刚刚班主任公布完期中考试的分数，李飞尚比以前退步了不少，落到了15名外，谭小菲也退步了，在她自己的意料之中，因为她现在听课已经是心不在焉了，但是她还是排在李飞尚的前一名，李杰排在她的前一名，这让李杰自己也很意外。

    “我哪有学啥，回家很少看书了。”李杰说道，自从期中考试结束后，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有所阵痛，开始以为是休息不好，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因为这两天他睡得都比较沉。

    “要我说啊，你就是在梦里自己学习了，大脑自己在那里学习，没听过，大脑累了。”曾庆文调侃他说道。

    “这么玄乎，还打脑自己学习的，有这样的说法吗？”李杰疑惑地看着他说道。

    梁文拍了拍他，说道：“别听他忽悠你，你可能是累着了。”

    “对啊，我这几天也觉得头痛，可能也是累着了，应该没啥。”李飞尚说道，确实这两天父母不断地吵架，让他自己只要坐在家里都会感觉到有所压力，更何况还在身处他们吵架的漩涡当中。

    李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也许吧，唉，这周末就不找你们打球了，你们自己打吧。对了，你们叫上谭小菲呗。”

    “她还能打吗？你看她都没缓过来呢。”梁文看着教室里说道，教室里谭小菲正在趴在座位上，现在基本上课间时间她也不会再出来跟着李雅红他们在校道上散步了，自己趴在座位上，低着头。

    “反正我这段时间，没看到她出来投分过。”李飞尚说道，他在期末考试前，还在罐头厂宿舍里投分，从没有见过谭小菲，上周又去投了一次，也没看到谭小菲。

    “要不你去拜她为师吧，看看他心情能不能好点。”曾庆文说道，他又想起了去年谭小菲让李飞尚拜师的事情。

    “估计她也不会接受了，现在她真的很低迷。”李杰边摸着自己的脑袋，边说道。

    李飞尚也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他还有时间说这事吗，在家照顾她妈妈还差不多。”

    “那你周末还回去吗？不回去的话，我们一起去她家叫她？”曾庆文对着李飞尚说道。

    “回啊，肯定要回去的。”李飞尚对着他们说，他肯定是要回去的，这是他跟着弟弟的约定，他可不想失信，除了大雨、台风天，他几乎这多半年来一直都回去。

    上周末回去，小宝也在家，又在跟他们科普起来电脑跟网吧里面的精彩游戏，里面有可以指挥战车的、有可以指挥士兵的、还可以模拟城市建设的游戏，种类比起电子游戏厅里面的好玩太多了，也比起家里学习机卡里面的游戏好玩太多了。仿佛小宝才是住在大城市上学的人，李飞尚对这些看都没看过，更别说玩了。

    不管是篮球、还是电子游戏厅、还是电脑网吧，小宝的二生活比李飞尚精彩很多倍，李飞尚又是学习累了也想说去看看电脑长什么样子，看看自己能不能使用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但是想想自己辛辛苦苦考上的四中，不想因为沉浸在这些不太实际的想法里，而影响了自己的学习。

    飞甫在家也是每周期待哥哥的回来，因为小镇上接收到乔城的信息渠道非常有限，都是通过电视上或者从乔城回来的人们的口中来获取，所以每周哥哥口述乔城，就成了飞甫必听的节目，听哥哥说在西海岸那边又开了一个免费的海滩，更大，有更多的东西。还有在城市中心的酒店上，顶楼的餐厅可以转动看着乔城的海景。

    虽然这些李飞尚也没看到过，但是都是从父亲的口中和同学的口中听到的最新讯息，他也要迫不及待地跟着弟弟分享，毕竟能够帮助弟弟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认识，打开他的眼界，不然就会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整天只想着到田里摸鱼，到树上掏鸟窝，以为在这山这水之间，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了。

    当人们接触到更多外来讯息的时候，他会对外面这个世界有所期待，从而为自己立下更高更远的目标，最后会影响到他的行为上来，就像当时李飞尚为了能到乔城和父母相聚，卯足了劲往省城的学校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