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死了。

    他全身的骨骼被打成了碎末，躯干里的器官先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形变，随后像是烟花一样在体内炸开，变成一滩血水。

    巨量的血液混杂着肉渣，从他的眼睛，他的鼻孔，他的嘴巴，他的耳朵，他的肛门和……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孔洞里喷出，甚至毛孔里都渗出了鲜血。

    他的身体仿佛漏了气，只剩下了一张皮囊，如同一块被咀嚼过的口香糖，“吧唧”一声粘到了树干上。

    周明赫单膝跪地，一道血泉从脖子的伤口处喷出。

    刚刚那一刀，几乎斩下了他的头颅！

    脖颈三分之二的血肉已经和躯干分离，仅剩的皮肉倔强地将快要滑落下去的脑袋拉住。

    脊椎已经被切断，周明赫的大脑还算清晰，但是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

    眼看周明赫即将死在这座云隐山里时，他的身上亮起了金光。

    金光化作细绳，缠在周明赫的双臂和每根手指上。

    周明赫操控着金光，让金光带动肉体移动，扶住了自己将要掉落的脑袋，将它安回了脖子上。

    六库仙贼发动，将全身的能量输送至脖颈的伤口处，加速着血肉的生长。

    皮肤，血管，脊椎骨，神经……

    片刻后，周明赫突然大口呼吸起来，既是因为氧气的缺失，也是因为后怕。

    妈的，再也不逞能干这种蠢事了！

    什么狗屁本心，骗人骗得自己都信了！

    周明赫在心里大骂自己傻叉，待到身体能够行动后，从地上缓缓站起。

    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山顶的方向。

    没等周明赫做出决定，一声巨响突然从天边响起，随后就是越来越近的呼啸声。

    嘭！

    一发炮弹落到了离周明赫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将脚步不稳的周明赫弹飞出去！

    “妈的，至于吗？老子没石油，你们也不是霉军，至于用大炮轰我吗？”

    炮弹并没有因为周明赫的吐槽而停止落下。

    在十公里外，几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即便是月亮和星辰也在155毫米自行榴弹炮的咆哮声下大惊失色。

    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脱离炮膛，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落下，将云隐山炸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他们，是真的抱着将云隐山轰平的觉悟开火的！

    每一颗炮弹的有效杀伤范围都在五十米以上，这也就是为什么空中的炮弹并不密集，但是整座云隐山却无处可躲的原因！

    在云隐山中的云隐村里，一名耳垂极大的老者露出凄惨的笑容。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着他们通过秘法合力制作的念力屏障，被几发榴弹炮毫不费力地撕碎，并且落下的弹片削掉了他身旁老友的半个脑袋！

    “长老！撤退吧！”几名男子躲避着炮火，将耳垂老者拉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是你们年轻人才会说的话。”耳垂老者甩开他们的手臂：“走吧。我的人生已经结束，可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长老！”

    “走！！否则我就自裁给你们看！”耳垂老者咆哮起来：“走！我已经老到没有办法战斗了！就连拿起一把刀，我都会手抖……我已经是累赘了！”

    这几名男子听着耳垂老者的咆哮，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几个响头，随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

    “记得报仇。”

    这是他们转身的时候，耳垂老者说的最后一句话。

    嘭！

    炮弹无喜无悲的落下，火光和弹片将老人吞噬，他的血肉和这片土地混合到了一起，不分彼此。

    ……

    周明赫双手捧着头颅在森林中闪转腾挪，姿势看起来十分别扭。

    虽然很不甘心，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去杀死剩下的云隐流。

    想想之前的豪言壮语，有点打脸啊……

    周明赫自嘲地笑了笑，朝着山下跑去。

    ……

    炮火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此刻，云隐山上尽是硝烟和火药的味道，山体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

    参谋长拿着对讲机说道：“地面部队上山展开搜索，五人一组，不要怕慢，重要的细致，明白吗？”

    “明白！”

    “直升机在空中巡逻，热成像打开，只要发现有人直接射击！哪怕是让一个念能力者跑了，我们以后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明白！”

    参谋长放下对讲机，瘫坐越野车的座椅上，疲惫地揉搓着眉心。

    不要出意外，不要出意外，不要出意外……

    参谋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疲惫他靠在椅子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两个小时后。

    “长官？长官？”

    参谋长被人叫醒，迷迷糊糊地应道：“嗯？怎么了？”

    一名士兵敬了个礼，递上一份文件：“这是先前围剿目标时的伤亡报告和弹药消耗情况，我们长官让我把书面资料交给您。”

    参谋长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好，给我吧。”

    士兵将文件交上去，转身欲走。

    参谋长皱起眉头：“你干嘛去？我还没签字呢。”

    “那个……长官，我肚子疼，想上个厕所。”

    “不知道打报告？”参谋长没好气地说道：“憋着！”

    “是。”

    参谋长摇了摇头，打开文件仔细地查看起来。

    而站在他身旁的士兵，时不时抬起手挠一下脖颈。

    “你有多动症？”

    “我有牛皮癣。”士兵说完后想了想，补充道：“痒。”

    “憋着！”参谋长狠狠地瞪了士兵一眼，继续低下头翻看文件。

    士兵不敢再抬手挠痒，但片刻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向一侧歪脖子，脸上呲牙咧嘴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快要升天。

    参谋长愤怒地将文件扔到一边，怒吼道：

    “你要干嘛？”

    “长官……痒。”

    “挠！你给我挠！”

    士兵非常听话地抬起手挠了一下后颈，然后立刻恢复了军姿。

    参谋长审视着眼前的士兵：“挠完了？”

    “挠完了。”

    “不是很痒吗？”

    “挠一下就不痒了，这毛病就是这样子……”

    “闭嘴！”参谋长咆哮起来，发泄着心中的烦闷和不安：“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兵！是谁把你招进来的？又是怎么训练的？奶奶的，目无军纪，毫无意志力！我TM真想一枪毙了你！”

    士兵不敢说话，任由参谋长训斥着自己，然后……抬起手挠了一下后颈。

    “我……我……”参谋长顿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他骂骂咧咧地找出纸笔：“滚蛋！你马上给我滚出军队！你哪个部队的？”

    “二团三营二连。”

    “什么时候入的伍？”

    “前年。”

    “叫什么？”

    “彭于晏。”

    参谋长边问边写，并签上自己的大名，将白纸狠狠摔到了士兵的脸上：

    “拿着它去找后勤领遣散费！马勒戈壁，你的连长，招你入伍的人，统统都要受罚！”

    士兵一言不发地拿起白纸，转身离开了此地。

    还没等他走远，参谋长的对讲机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报告长官！我们刚刚发现了一具士兵尸体，他身上的军服被人扒下来了。可有人说他刚刚才看到了这名死去的士兵，还让他去送文件……”

    参谋长愤怒的表情消失了，整个人如同在大冬天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股寒气顺着脊柱上升，直达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从越野车里跳下来，指着那个叫“彭于晏”的士兵的背影，想叫人将其抓起来。

    但与此同时，那个士兵转过头，对着参谋长笑了一下。

    参谋长瞬间清醒。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拖着颤抖的身躯回到了越野车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周明赫转过头，视线在周围的士兵里扫过，压低了帽檐，面容也变化了他们其中一人的样貌。

    做完这一切，周明赫又回头看去，只见参谋长将身体蜷缩在座椅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是个聪明人。

    周明赫笑了笑，朝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