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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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燕赵慷慨悲歌,壮怀激烈英雄路

    临安城北,是一片绿油油的竹海。说它是竹海,一点也不为过,一望无际,看不到边际。竹海的东边,零零落落的住着几户人家。其中一户稍微大点,三进院落。听说是前朝的一个破落户,得罪了朝廷,怀孕的小妾,拿着家主馈赠的银子,流落在此,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沈宅的旁边,是新来的一户人家,平时出出进进的人倒是不少,说是官员的外宅,又没有看到莺歌燕舞的少妇。说是当朝权贵的宗亲,也没有看到张牙舞爪的奴才。

    这天午后,沈宅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敲打这个新来的府邸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门丁模样的探头出来:大爷,您找谁?

    沈宅管家沈富贵:小人是隔壁沈宅的管家,奉家主口谕,请你们家家主过府一叙。

    家丁:非亲非故,不便讨扰。您老请回吧。

    沈富贵压低嗓门:得到讯息,匪首们近日要血洗临安北,人命关天,随便你吧。

    家丁:有这等事?您老稍候,待我禀告家主。

    正房内,家主胡小姐正和一个老者,窃窃密谈。

    家丁:报告小姐,沈宅管家来报,匪首近日要血洗临安北,邀请小姐过府一叙。

    小姐:徐老爷子,你是来得不巧啊!

    徐老头:天上下雨地上流,东洋倭寇送人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得,就和他们干了。

    转头对家丁:告诉沈宅管家,就说小姐知道了。小姐尚未出阁,不便讨扰。请沈宅自己做好应变对策。

    家丁答应一声,默默的出去。

    入夜,三更鼓才敲过,就见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几十东洋倭寇,把沈宅围得是水泄不通。

    一个满脸彩绘的女人,骑着马,手臂一挥,沈宅坚固的大门就被撞了开来。一伙倭寇长驱直入,霎时间,沈宅鸡飞狗跳,人员嘈杂。人喊马叫,鬼哭狼嚎。

    一匪寇禀报:报告三嫂,宅子里只找到几十担大米,银两若干。

    那个三嫂匪首点点头,用马鞭对着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妇一指:拉她过来。

    看来这个女人,应该是沈宅的家主,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三嫂:家中银子藏在何处?说出来,保你们平安。

    沈宅家主:都买了白米过冬了,委实没有余银。

    三嫂:你既然舍不得银子,我就把你绑走,让他们拿二百两银子来赎。

    鞭子一挥:走吧。

    忽然,黑暗处飞来一把飞刀,朝着三嫂的面门而来。

    三嫂手忙脚乱,吓了一跳,急忙用马鞭隔开飞刀。

    三嫂:吆喝,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什么人,赶紧给我滚出来。

    四下寂静。

    三嫂哈哈哈一连串豪爽的大笑,其实也是掩饰自己的一丝丝害怕。

    三嫂:英雄既然不现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兄弟们,咱们走。

    一个匪徒挥舞着长刀:有种的出来,大战三百回合。做缩头乌龟,有什么好玩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飞刀只奔他咽喉而来,话没说完,已经倒地毙命,一命呜呼。

    三嫂已经辨明飞刀来处,一声呼啸,拔出腰刀,就往那黑漆漆的树影扑去。一阵噼噼啪啪声响过去,三嫂就从乌漆麻黑的树影里奔了回来。

    三嫂气急败坏:官府的鹰爪!大伙一起上!

    火把照亮了四方。只见一个气定神闲的少年公子哥,挥舞着折扇,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还是不光彩的哈。

    三嫂:官逼民反!当官的沆瀣一气,逼得老百姓民不聊生!

    少年公子:贪污腐败的当官的固然该死,打家劫舍的强盗也是罪不容诛!

    三嫂:不和你做这无谓的辩驳!拿命来!

    呐喊声,厮杀声,响成一片。

    匪首们拿着长长的弯刀,银光四射。大明的百姓知道圆月弯刀的厉害,被他们屠戮的百姓委实是太多了。

    胡家小院冲出二十余壮汉,他们手持竹节,仗着竹比刀长,匪首们的圆月弯刀愣是杀不进去。匪首们仗着自己刀锋凌厉,家丁们仗着竹节长刺,两边还就僵持不下。

    没有长竹的沈家家丁们,可就吃苦了。昏头黑地,你来我往,血肉横飞。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就在双方精疲力竭的时候,一个过路的人,骑着马,加入了战团。

    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是虎落平阳怕啥子欺。

    小伙子拿着长枪,虎虎生威,一枪一个,霎那间,均衡的战局被打乱,倭寇死伤过半!

    三嫂眼见讨不着好,一声呼啸,众倭寇立即马上快速逃跑。

    刚才还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公子胡家小姐,早已经帽子也掉了,露出一头秀发。白白的脸蛋子上面,现在也是娇喘连连,血点飞溅。

    小姐走了过来,深深一个作揖:多谢兄台!援手抗匪。

    过路少年:保护黎民百姓。理所应当!

    小姐: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少年:兄弟祖居辽东,姓李,一柏的就是。

    小姐:奴家姓胡,随父亲小住在这临安北。不知道哥哥意欲何往?

    李一柏:小弟自幼跟随父亲,哥哥习武。听说江南盗匪猖獗,参将四处招募天下英才。于是慕名而来,想到军前效力。

    胡小姐:哥哥志向高远,奴家佩服。听说浙江新任右佥都御史胡大人也是志存高远,不除匪患,誓不回京。奴家素与胡大人有点渊缘,待奴家修书一封,做为引荐,哥哥不如投奔胡御史,意下如何?

    李一柏: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不想居后方,那是纸上谈兵!我只想冲在最前面,杀伐决断!何其快哉!

    胡小姐点点头:哥哥志向高远,是奴家唐突了。待奴家备些点心面果,以备哥哥裹腹?

    李一柏:那是最好。走了大半夜,又打了一架,确也是累了。

    徐老头走过来:小兄弟,辛苦啦!你这是去从军,事事得从头做起。

    李一柏:是的呀。事无巨细,都得从头做起。万丈高楼平地起。

    徐老头:平步青云直上青云,也是有的呀。

    李一柏:根基不牢,容易跌倒。

    徐老头和胡小姐相对一笑:多么憨厚的后生。

    胡小姐:不贪功名利禄,只是军前效力。一步一个脚印。

    酒足饭饱,李一柏告别了胡小姐,徐老头,迎着一缕阳光,打马而去。

    竹海深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受伤的帮众。三嫂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心中愤懑:出什么鬼?三哥每次出去打家劫舍,都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功德圆满,满载而归。怎么轮到我出来,就是损兵折将,颗粒无收?

    正郁闷着,空中落下一个雪白的信鸽。三嫂手掌向天,看着鸽子落在手臂上,轻巧的抽出信帛。晃亮火花,凑近细看:朝廷派胡大人,任右佥都御史,巡视浙江道。意欲不利于我部。其女胡芊芊暗潜临安北。着即刻擒拿,以胁迫胡大人为我所用。切记切记。

    三嫂喃喃自语:胡芊芊?好你个臭丫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几把飞刀,又能奈我何来?这次三嫂我要,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的不行暗的来。

    三嫂:接三哥命令,杀回沈宅大院,擒拿胡家丫头。除伤重的原地待命,其他人跟我杀回去。

    喽啰黄小七:三嫂,我们刚刚铩羽而归,还是等三哥援兵到了再说吧!

    三嫂冷冷的一笑:我是命令,大家行动。可不是和你们商量的!

    黄小七:大家都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

    三嫂冷冷的拔刀在手,左手抓住他衣领,右手刀疾速划过,只看到白光一闪,黄小七已经尸首倒地。

    三嫂语气冷峻:大敌当前,阻碍军命。以敬效尤!

    哗啦啦,众人立即整齐队列,恭候三嫂指令。

    沈宅大院门口,唢呐齐鸣。

    潜伏在暗处的一众倭寇面面相觑,感情庆祝死里逃生?

    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只见一行唢呐乐队,后面就是一乘喜轿,几十个老妇人等,迤迤逦逦,直往胡家小院而来。

    沈宅管家大手一摆,鼓乐立止。

    管家:我家老爷,沈家家主,着管家人等,带上聘礼,欲和胡家小姐,共结秦晋之好。共诲强敌。

    说了三遍,不见应答。管家顿时感觉失了面子,不由得狂暴起来:还给她脸了!给我砸门。

    砸了半天,里面愣是没有人声。

    众人一起冲撞开大门,拥挤着闯进去。

    只见杯盘狼藉,人影全无。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鬼!吓得大家一哄而散!

    待得众人散去,三嫂指令两个人进去看看。

    竹林深处,三嫂和众人等了好久,不见回复。

    又派了两个人:你们一贯胆大心细,过去瞧瞧。

    两个人去了半天,没有动静。

    四下俱寂。

    尽管是白天,大家也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三嫂看无人可派,因为大家都低缩着头,不敢去探。

    三嫂语气冷膜:阿莲,咱娘俩去看看。你们原地不动,等我回来。

    黄阿贵低声嘀咕:就怕你回不来了。

    三嫂欲要发火,阿莲拉了拉她的衣襟:大敌当前,诸事忍耐。

    几个起落,两人已经百步开外。只见一个鹞子翻身,她们已经飞过院墙进入了胡家小院。远远的,刚才自己派出来的四个大汉,给人家口塞胡桃,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萎靡在地。

    三嫂救人心切,直往那四个人的地方扑去。

    只见四个人涨红了脸,拼命摇头。

    三嫂明白:现在是凶多吉少!用手朝前面地上指指:有陷阱?

    四个人居然行动统一,一起点头。

    三嫂指指旁边:那里有没有陷阱?

    四个人这次显然没有弄明白三嫂的意思,两个人点头,嗯嗯嗯,两个人摇头晃脑嗯嗯嗯!

    三嫂心想:你们慢慢地和我打哑迷吧,我先撤退再说。

    忽然,只觉得眼前一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忽然之间,感觉天降甘霖,努力的挣开眼睛,发现自己和那四个兄弟一样,给人家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坐在墙角!

    房内,胡小姐和徐老头哈哈大笑。

    胡小姐:老头,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这瓮中捉鳖,用了七八十次了吧?怎么还有蠢人,上当受骗?

    徐老头满嘴之乎者也:我只是请君入瓮,然后才是瓮中捉鳖,然后才是一网打尽呢!

    胡小姐:这干盗匪,是交给官府,还是就地活埋了?

    三嫂一听,万念俱灰!想我李翠翠行走江湖几十年,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世英名,就此归于尘土!

    徐老头:饿他们几天,放了吧!

    三嫂如听天音,感激涕零!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句话再好听的了。

    胡小姐:大敌当前。我消灭一个盗匪,一柏哥哥就可以少杀一个敌人。此消彼长,老头,你说,是也不是?

    三嫂又心灰意冷,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汪汪。感觉还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徐老头:你一柏哥哥,要是知道你大杀四方,草菅人命。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李一柏肯定会说,想我堂堂正正七尺男儿,岂能依靠胡小妹冲锋陷阵,马踏联营!

    胡小姐忽然害羞起来:你说的是。那就放了就是。

    三嫂喜极而泣,胡妹妹,胡祖宗,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徐老头:那倒也不急。抓虎容易纵虎难,徒教英雄泪满裳。

    三嫂咬牙切齿:徐老头,我操你十八代祖宗。说不杀是你,说放了也是你,说不放的还是你!

    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看到了和三哥徐海,河边戏水的烂漫,一激动,居然晕了过去。

    胡家小院门口,众人收拾妥当,徐老头朝胡小姐点点头,一声:走起,乘着夜色,消失在朦胧的雾霾中。

    官道上,徐大海带着三十余兄弟,风驰电掣,急速而来。

    原来,徐大海收到三嫂的求救信号,念在十八载的夫妻感情的情分上,连夜赶来。

    徐大海听老婆说,敌人太强,要先下手为强。弓弩齐射,霎时间,火光冲天。正在得意洋洋,黄阿贵跌跌撞撞跑来:爷!三嫂在里面!

    徐大海一听,额滴神啊,歇斯底里:赶紧救三嫂,赶紧救三嫂!

    火光荜拨,浓烟滚滚。火花掉落,徐大海从火光冲天里面,背出来三嫂。

    三嫂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哥,哥,命苦哇!

    徐大海一跌连声,垂头丧气:都是哥蠢,都是哥蠢!

    三嫂拉着自己如同焦炭一般的视如生命的头发,哇哇哇大哭起来:哥,奴家的满头青丝呢?

    徐大海焦躁起来:有命就行!走,跟哥回家!

    把三嫂横抱在怀,霸气的纵身上马:兄弟们,走,回家!

    三嫂星眼回眸,暗地欣喜,奴家的徐大海哥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