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支支吾吾的良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朱元璋却是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一旁的朱标这次也是沉默不言，明显是不打算再继续往下帮忙转圜了。

    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势下，常茂只能心一横咬牙道：“大明的都城将来之所以会在北平，那是因为燕王殿下在永乐十八年迁过去的。”

    “算起来，应该是在五十多年后吧。”

    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自证方式，很多事情也就没办法再避免了。

    “燕王？”

    王爷这种称号明显是出自于某一皇子，皇权若在正常更替之下是绝不可能让一个皇子去做主的。

    听到这，朱元璋明显是紧张了。

    上前一把拉住常茂的胳膊，也不再挤牙膏似的一点点问，直接一股脑道：“燕王是谁，为何是由他迁都的，五十年后咱太子哪儿去了？”

    五十年后他不在这世上也就罢了，总不能他标儿也不在了吧？

    朱元璋那手可是上过战场的，这具身体是皮糙肉厚不假，可里面的灵魂可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之人啊。

    被朱元璋紧紧抓着，常茂感觉胳膊都快断了。

    “上位！”

    常茂试着推了几次始终都没能摆脱朱元璋的控制不说，不过就是这么稍稍一会儿功夫的耽误竟还激发出了朱元璋本性当中的暴虐。

    只见他泛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常茂，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了他似的。

    “燕王就是四殿下。”

    “洪武三年上位分封诸王，四殿下就是那时候被封燕王的。”

    朱元璋现在的心思压根不在分封藩王之上，这样的回答明显没能让他满意。

    “咱太子呢？”

    随着朱元璋手中动作越来越重，常茂只能在做好趁机撤离打算的同时，回道：“太子殿下于洪武二十五年薨逝。”

    “什么？”

    既还是洪武年号，那便说明他太子走在了他之前了。

    “放屁！”

    朱元璋死皮赖脸非要追问其中根源，问出了之后又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有这样的人嘛！

    “你撒谎。”

    朱元璋一脚踢翻身旁的凳子，在房间来回转了几圈后，又一把拽住常茂衣领，暴怒道：“你说，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是李善长还是常十万？”

    “还是说，是刘伯温？”

    这些人在这朝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时也都是让朱元璋睡不着觉的人物。

    常茂被朱元璋死死抓着都快喘不上气了，两手抓着朱元璋的手，吭吭哧哧道：“臣只是夜梦了六百年所发生之事而已，至于真假还得由上位来评判，臣只是说了臣知道的而已。”

    眼瞅着常茂都快要被勒死了，朱标这才上来掰开了朱元璋。

    “父皇，先放开常茂。”

    不管怎么说常遇春也是个带甲之人，而且现今的大明还远不到马放南山的时候。

    常茂要真死在了朱元璋手里，那些淮西勋贵即便出于兔死狐悲的想法也必得要来讨说法的。

    在朱标的相劝之下，朱元璋这才冷静下来。

    缓了一口气后，便放开了常茂。

    从朱元璋手里死里逃生后，常茂只觉平日随口呼吸的空气有多么香甜。

    在常茂大口喘着气的同时，朱标便把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就是假的也不能再认了。

    “反正臣梦里就是这样。”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瞅了眼常茂，扭身在御案之前落座。

    留在常茂身边的朱标瞟了眼朱元璋，这才又追问道：“之后怎样了？”

    最惊心动魄的说完了，剩下的也就那样了。

    常茂喝了茶水，缓缓回道：“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殿下次子被立为皇太孙，洪武三十一年上位驾崩。”

    “第二年的建文元年，太孙先削齐代岷三王，湘王不堪受辱举家自焚而死，燕王被迫举兵靖难。”

    “建文四年，燕军一路打到应天城下，谷王和李景隆开城门迎燕军进京。”

    短短几句话含金量十足，倒也无需朱元璋父子往下追问了。

    过了许久，朱元璋这才抬头，道：“你说咱在洪武二十五年册立的是标儿的次子，那他的长子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常茂微微停顿了半晌，小心翼翼回道：“洪武十五年...”

    不过这次话才刚说一半，便被朱元璋冷冰冰的给打断了。

    “行了，你不用说了。”

    从开始让常茂讲出将来发生之事，朱元璋就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顺心的话，这明显是不想继续往下听了。

    只是，有些事儿即便朱元璋不想知道他也得说。

    “上位！”

    “洪武十五年还发生了一个事情，皇后娘娘也于当年薨逝了。”

    马皇后在朱元璋那儿的分量和朱标差不了多少，听了常茂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朱元璋刚才消失不见的那种暴虐气息立马又燃烧了起来。

    在朱元璋恶狠狠的注视之下，常茂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上位征战多年皇后娘娘也操了不少心了，在身体上也造成了不少亏损。”

    “不管臣那梦到底有没有可信性，从现在起让皇后娘娘仔细调理身体总归是没坏处的。”

    在明朝历史上马皇后的死对朱元璋性格的形成影响还是很大的，马皇后死后朱元璋杀人可就更狠了。

    他既要在朱元璋身边混，有马皇后在对他也是大有好处的。

    “咱如何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

    朱元璋起身站起不过只是微微停顿，朱标马上便自告奋勇道：“父皇，儿臣许久没和常茂一块说说话了，就让他先去儿臣那儿小住几日吧。”

    对朱标的请求，朱元璋从不拒绝。

    “好啊！”

    “那就让他去。”

    话落，又凶巴巴叮嘱常茂，道：“过去了安分些，别扰了咱太子的课业。”

    父子二人就这样三言两句定下了他的去留，都没人管他这个当事人愿不愿意。

    很快，朱标便上前搂住他，道：“走，今晚去孤那儿喝一杯！”

    才走到门口，便碰到了等候多时的常遇春。

    常遇春从常茂被带进宫里时就一块跟着过来了，只不过没有朱元璋的应允他没办法进去而已。

    看到常茂出来，常遇春收起了一闪而过的惊喜随即黑起脸正要再教训几句，二虎却抢先一步迎了过去。

    “常帅，上位有请。”

    “进军山东还有些细节，需要常帅再去敲定一下。”

    君王相召岂能不应。

    常遇春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咽下，和常茂打了个无言的照面后便匆匆走进了乾清宫。

    山东军情再怎么着急他父子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这是怕他父子私下搞鬼？

    或者说，朱元璋压根就没信过他这种说法。

    也是。

    朱元璋那么一个敏感多疑之人，又岂能轻易相信他这种神鬼莫测的东西。

    丫的。

    看来他距离彻底过关还很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