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某个春天。

    Z市龙城小镇，李修龙的老家。

    一群乌鸦奋力扑打双翼飞掠过头顶，李修龙抬起头，望着那些南飞的乌鸦。乌鹊南飞，似乎隐隐暗示有不详征兆。

    他一只脚踩住一个瘦弱的人，对方在抽泣，李修龙恶狠狠撇嘴道：“还有多少，都拿出来！”

    “我……已经没有了，都都都给你了……”

    李修龙亲自掏遍他的衣服口袋，把他的书包倒空，发现确实没有了，咧嘴道：“穷鬼！”

    说完，李修龙提起自己的书包，大模大样回家。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街道上拉得很长。

    李修龙走进一片白色的临时建筑群，门口大铁门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李修龙望向士兵的眼神有些躲闪，因为像他这样的不良少年，多少有点欺软怕硬。

    两个高大国民警卫队民兵在门口抽烟聊天，只是瞥了眼李修龙，没有在意，放他进去。

    建筑群内部算是一个小型的社区，这里有一家超市，售卖各种米面粮食，蔬菜瓜果等生存必须品。

    住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精神压抑，没有几个脸上是开心的。

    李修龙的家在这片建筑群中心位置，那是一座长方体的屋子，墙壁很薄，是用粗制材料建造，屋顶上盖着倾斜的铁皮棚。下雨的时候，头顶的铁皮棚咚咚响，打鼓似的，吵得他睡不着觉。

    李修龙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传出铁锅炒菜的声音。

    “姐，晚上吃啥？”

    “吃饭。”

    厨房传出清脆的女声。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用帘子隔起来的一片空间，一道苗条修长的影子在里面忙活。

    修长雪白的小手打开厨房窗户，让油烟散到外面去。

    李修龙放下书包，打开热水瓶，倒了一杯水，说道：“我是说吃啥菜？”

    厨房帘子拉开，走出来一位美丽少女，她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有一头火红的蓬松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李攸宁纤纤玉手端着一碟麻婆豆腐，放在餐桌上，抬起小脸柔声笑道：“回来啦，今天在学校收获怎么样？”

    “嗨，别提了……”李修龙一口喝下手中白开水，拿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张纸币递给李攸宁：“今天就收了十几块保护费，可恶，还是揍得少了！”

    李攸宁柳眉微皱，雪白的食指伸出，一点李修龙额头：“我是问你学习怎么样？你在说些什么呀？”

    李修龙摸了摸脑门嘿嘿笑道：“哦，你是说这个啊，学习……马马虎虎，一般一般吧。”

    李攸宁小脸凑近李修龙，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他的脸，然后又用玉指用力一点李修龙的额头，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虽然穷，但是不能当坏人！”

    李修龙躲开姐姐的手指，表情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好人坏人，反正像爸妈一样，最后都是死人。”

    “咣！”

    李攸宁一拍桌子，娇喝道：“李修龙！”

    李修龙大惊，见姐姐俏脸满是怒容，缩了缩脖子，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乖乖跪在地上。

    李攸宁气得眼中有泪，扭脸走回厨房，拉起帘子。

    姐弟俩陷入沉默，只有李攸宁轻轻切菜的声音。

    “爸……妈……”李修龙跪在地上，嘴里囔囔自语，他还记得那一天，那位黑色军装笔挺的军官，敲响自己家门的画面。

    那军官的军装面料漆黑棉柔，胸前那一枚勋章在太阳底下极为耀眼，军大衣披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上，裤子笔直，军靴也是黑色的，好像上了黑色油漆一样光亮。

    李修龙就这样呆呆站在这个军官面前，他还以为是爸爸回家了，结果，抬起小脑袋，才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青年人面孔。

    军官的表情李修龙还记得，他嘴唇紧抿，眼中有浓重的悲伤。

    李修龙当时虽然还小，但也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悲痛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由得流下眼泪。

    之后发生的事情，李修龙就不记得了。等他长大一些后，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军官是来送讣告的——

    “呲！”

    厨房里炒菜声响起，李攸宁炒了一点豆芽，很快端在餐桌上，对李修龙气呼呼说：“起来吃饭。”

    姐弟俩相对而坐，默默吃饭，他们的身影沐浴在窗外夕阳金辉下。

    “我要加入武道防卫队。”姐姐李攸宁忽然说出这个决定。

    “啊？姐，你……你疯了吗？再说了，加入武道防卫队要学历的呀！”李修龙用力咬着筷子说。

    “我已经考上东大学，只有成为武道防卫队员，才能在这个时代逆天改命！”李攸宁握紧拳头，柳眉紧蹙。

    李修龙放下筷子，对于姐姐的决定他不置可否。

    “我不同意。”李修龙终于是严肃说道。

    “龙龙，我是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这个破地方！再也不要天天吃这些麻婆豆腐、炒豆芽！”李攸宁的眼神坚毅，竟然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李修龙心头苦涩，但还是勉强笑道：“姐，我没事的，麻婆豆腐好吃，我可以吃一辈子！”

    李攸宁轻轻摇了摇脑袋，闭上双眼：“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

    李修龙拿起筷子，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筷，他又想起当年，那个送来他父母讣告的青年军官，不禁喉头哽咽：“姐，你难道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

    李攸宁睁开双眼，端起碗继续吃饭。

    “爸妈就是防卫队成员，他们在北疆长城守护着这个国家，并且，丢掉了性命！”李修龙说着流下眼泪。

    “我不是爸妈。”李攸宁淡淡道。

    李修龙哭道：“我不想有一天，再收到你的讣告！”

    李攸宁身体一震，她放下碗筷，李修龙感到姐姐柔软的小手在揩去自己脸上的眼泪。

    “傻瓜，爸妈守护这个国家，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而你姐，只保护你。”

    顿了顿，李攸宁收回小手，拿起筷子敲了下碗沿说：“快吃，难道还像小时候一样，要姐喂你啊？”

    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外面警铃大作。

    广播喇叭发出电流滋滋声，随即有男人在广播里说话：“指挥部，这里是Z3，指挥部，这里是Z3。紧急妖兽警报！紧急妖兽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