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傅跟人打招呼，龚连山也跟了过去。

    “武队长，你咋还亲自来拉化肥呢？”

    “哈哈，我咋不能拉？我还带着车组呢！”

    跟老汤打招呼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

    个头不高，皮肤黝黑。

    脸上胡子拉碴，像几天没洗脸的样子。

    “来，一起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

    “一个农场的，别客气，我们有经费。”

    这个大胡子武队长拉过一把椅子来。

    老汤也不客气，坐下了。

    “这是？”

    “呵呵，我徒弟。”

    “那就是自己人，坐坐！”

    这张桌子坐了八九个爷们。

    见有人加座，都起身挪了挪屁股底下的椅子。

    龚连山赶紧道谢。

    主动拉过椅子坐在汤茂林的身边。

    武队长散了一圈烟。

    他的烟可比龚连山的葡萄好多了。

    大前门。

    大伙儿抽烟聊天等着上菜。

    龚连山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苏河农场汽车队的。

    他虽然上次跟着去接车，可这些人都没见过。

    老汤跟他们很熟，自然谈笑风生。

    龚连山只能陪着笑脸。

    很快四菜一汤上齐了，工作餐。

    人多明显不够吃。

    “今天人多，大家凑合凑合，不过馒头管够！”

    武队长让服务员端来了两大盆馒头。

    有人提议喝点酒，被武队长否了。

    “下午还拉化肥呢，别惹事，要喝回家喝。”

    虽然有几个酒鬼不甘心，可迫于领导不同意，只得忍了。

    龚连山也是饿了。

    他只管吃饱，在外想吃好也不可能。

    三个大馒头下肚，再看桌子上只剩残汤剩菜了。

    饭后，又有人散烟。

    龚连山也几次想散烟，却不好意思。

    他只是个学徒，在这种场合根本就没他说话的份儿！

    老汤倒是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虽然他散的也是葡萄，可这些人给他面子，还是抽了。

    回物资大院的路上，大胡子武队长问道：“老汤，我咋看你徒弟那么眼熟呢，他跟龚福廷啥关系？”

    “你认识老龚？！龚福廷的儿子！”

    “呵呵，我以前在木沟河拉木头的时候，他在那儿做饭，想想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武队长有些唏嘘。

    他转头看着龚连山，问道：“你叫啥啊？”

    “我叫龚连山！”

    “你爸挺好的？”

    龚连山点点头。

    “有时间让你爸到场部，我们哥俩可有些年没见了。”

    “哎，我回去咋说？”

    龚连山是问，你是谁啊？！

    武队长愣了一下，哈哈一笑，说道：“你就说当年在木沟河拉木头的武大胡子，你爸就知道了！”

    “哎。”

    龚连山心里一阵波澜。

    老爸啥时候交下了这么个朋友啊？！

    此时，老汤看龚连山的眼神已经有了不同。

    回到车上，老汤主动给徒弟散了颗烟。

    “你爸有这关系咋不说呢？！”

    “我也不知道啊！”

    龚连山确实不知道。

    老汤开始说起他跟龚福廷的交往来。

    那架势好像跟武队长有的一拼。

    下午一点半了，他们的车才往前移动。

    大院里一辆一辆的挂车开出去，排队的队伍还是不见少。

    “往前，往前！”

    有人开始现场指挥。

    终于开进了大院里。

    这里的库房都是红砖房，高高大大。

    库房的库门就有十几个。

    每个库门前都有一个水泥平台。

    平台下停着车辆。

    装卸工们从输送带上卸下一袋袋的化肥，往车上扔。

    车厢里站着两人，接着化肥袋子，然后码堆。

    可别小看这个码堆的活儿。

    技术含量很高。

    有人在不装高护栏的情况下，能超出护栏三米不塌堆。

    轮到他们的车已经三点了。

    又装了一个多钟头，开出物资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院里已经灯火通明了。

    这次他们严重超载。

    本来只能拉八吨半，拉了十吨。

    路况不好，又是晚上，车速根本起不来。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车子开进了连队晒场。

    直接停在了仓库门前。

    好不容易找来了装卸工，卸完车正好半夜十二点。

    汤茂林现在有些后悔。

    他应该早点让龚连山摸车啊！

    至少能转个场，移个车啥的也行啊！

    那样自己就不用在这等着遭罪了。

    “连山啊，敢不敢摸车啊？”

    “啊？师傅，你不是……”

    “来，上来试试。”

    大解放已经开出了晒场，停在了路边。

    汤茂林让龚连山试试。

    回农具场的路笔直，有他在一旁看着，应该没事。

    龚连山心里有些激动。

    老汤这是转性了？

    哈哈，终于让我摸车了。

    他坐上驾驶座，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左脚踩离合器踏板，右脚踩油门和电启动。

    轰隆隆，发动机轰鸣起来。

    完美启动了。

    汤茂林没说话。

    龚连山打开大灯，两道灯光射向远方。

    松手刹，踩离合挂上一挡，油门送上。

    汽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油门大了，收着点，看好方向，加油，换挡。”

    汤茂林终于憋不住了，他亲自指导起来。

    没上手之前，龚连山还有点紧张。

    可一上手，他的车感就回来了。

    他很快就按照自己的节奏驾驶起来。

    汤茂林几乎不说话。

    他很是惊疑。

    龚连山啥时候摸车了？！

    开的这么溜？！

    大解放很丝滑的驶进了农具场，停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汤茂林跳下车，说道：“我先回去了，你放完水就回去吧，明天早点来。”

    “哎。师傅，钥匙！”

    “你拿着吧，早上加好油！”

    “哎。”

    汤茂林就这么甩着手走了，把宝贝车钥匙留给了龚连山。

    这是认可他了？！

    龚连山猜测着，熄火放水。

    当他回到家里，爸妈已经睡下了。

    他尽量的减小动静，可还是惊醒了他们。

    “才回来啊？”

    老爸轻声问道。

    “嗯，刚卸完车。”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饭去。”

    一旁的老妈已经披上外衣要起身了。

    “别起来，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

    “饭在锅里，你加把火吧。”

    “哎。”

    龚连山点着了油灯，端着去了厨房。

    他吃了饭回来的时候，爸妈都没睡。

    见状，龚连山说道：“爸，你认识一个开车的武大胡子不？”

    “武大胡子？哪个武大胡子？”

    “他说在木沟河拉过木头，你在那儿做饭！”

    “哦！知道啊！怎么？你遇到他了？”

    “是啊，今天我们还一起吃了饭呢，他提起你了，说让你有时间去场部找他，聚聚。”

    “武大胡子车开得好，当年在拉木头的司机里算是顶尖的了，他现在还开车呢？”

    “好像是当队长了，汽车队的！”

    龚连山一边脱着衣裤，一边说道。

    “烫个脚吧，天太冷。”

    老妈到底躺不住，起身给儿子倒了盆洗脚水。

    “妈，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