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昆仑山脉附近。

    魔兽八脚马车上。

    张春华昏迷，倚靠在严无鹭的怀里。

    严无鹭一边查阅着来自金陵的密信消息，一边为张春华调理着内力气息。

    他们二人，如今实力突飞勐进。

    严无鹭已是九阶大圆满的武者，而张春华则是九阶中期的武者，几乎都是一下子站在了世间之巅峰。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强大的实力……

    既便是平时两人也都一直有刻苦修炼、根基底子深厚，但这短时间也是有些难以适应过来。

    严无鹭体内有【至尊骨】、【天灵根】辅助尚且如此，张春华则是更甚。

    想来，或许先前昆仑山顶一战，张春华就是因为中了迷药，神志不清，凭借着武者本能战斗，反而效果非凡。

    不能很难解释对方竟是能够与铁马这一身居九阶中期多年的武者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马车内，终于，在严无鹭的内力引导下，张春华缓缓醒来。

    严无鹭见状，当即将密信放至一边，侧身靠近。

    “春华，你感觉怎样。”

    严无鹭关切询问道。

    张春华闻言，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她的眼中，有一颗泪珠划落……

    “你，流泪了？”

    “春华……”张春华有些话语凝噎，“……春华，好像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

    “什么梦？”

    “在这个梦里，我就在世子您的身边，您受到万族敬仰、您受到百仙朝拜。而我，非常荣幸，能一直都陪在您的身边。”

    张春华说着。

    她突然非常感伤，直接环抱住了严无鹭的腰部。

    她刚刚所没有说完的，是她看着对方高楼起、看着对方高楼塌。

    有万族敬仰，也有群魔攻伐。

    有百仙朝拜，也有万人唾弃。

    严无鹭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他也经历了那两世记忆，知道自己的下场可都并不算好。

    他一手拂过张春华脸颊上的泪珠，轻声道——

    “万族敬仰、仙人朝拜，我其实也不在乎了。”

    “……倒是一直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才是我的荣幸。”

    ……

    ……

    离开昆仑山脉之后，

    铁马、铁炮二人并未有死亡，而是被用机关师铸造的特殊枷锁，暂时关押在影刹门总部。

    严无鹭将西域剩余之事，交托给镇北暗卫凌龙处理，并额外提拔对方为高级暗卫长、影刹门副门主。

    张春华、易秋月等人，奉命返回北地，并给白月转达严无鹭口信。

    李灭陵、南川越二人，他另有安排，前往了西夷吐蕃。

    而严无鹭自己，则是星夜赶往金陵。

    严无鹭如今已是九阶大圆满武者，对于“碧海分身之术”的掌握境界，比起阿摩罗，也就只是熟悉程度不同罢了。

    当初，阿摩罗就曾一日之内行万里之路，从西域到达了燕北。

    严无鹭自然也是可以的。

    想来，如今的自己全力赶路，从西域腹地昆仑，到达金陵城，也至多不超过两日吧。

    严无鹭中间停留在了陇西四季宫。

    四季宫是武林盟中的大型势力之一，六大门派之下，便是要数四季宫排名第一了。

    但是，四季宫暗中向镇北王严栋效力。

    严无鹭停留在此，歇息一夜，第二日便是可以再达金陵。

    中途，他有收到来自各处镇北密探的奏报，其中主要有三件大事——

    一者，西域。

    武林盟围攻魔教光明顶，不料有人以光明顶为熔炉，施加以远古大阵【天炉奇阵】，武林盟与魔教的诸多顶级高手悉数命丧于光明顶上。

    江湖齐悲。

    感叹正邪一战，竟是如此玉石俱焚。

    但六大派中，峨眉派竟然是缺席了光明顶决战，使得素心师太等人全身退出西域。

    一时之间，江湖上对于峨眉派的猜忌颇重。

    只有严无鹭知道，这是颜斐所为。

    她做得比自己原本预想的还要决绝、还要无情、还要盛大。

    不过，对北地倒也并没有坏处……

    魔教覆灭，西域之地便是完全落入了影刹门的手里。

    武林盟实力大损。

    须知大乾朝廷中，有人能够驱使武林盟，这样，无异于折损朝廷一臂。

    二者，北地。

    程华念率领一万“白马义从”南下，队伍行至秦淮一带突然消失，连遍布九州的镇北暗卫都是察觉不到这一支队伍究竟去了哪里。

    严无鹭微微按住手中印章。

    对于程华念突然率军南下，严无鹭认为应该不是背叛北地。

    但是此刻，若无强大外力帮助，就算是程华念，率领一万人，这么大的目标，也不可能突然消失在镇北暗卫的眼里才对。

    而且，秦淮之地，靠近金陵。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是有朝廷暗门插手其中，帮助程华念等人隐藏行迹。

    为了安定北地军民之心。

    严无鹭将此密信临时按下。

    三者，金陵。

    有确切消息，大乾的当朝丞相、金陵世家的领袖——秦书正，血溅于朝堂之上，当即死亡。

    严无鹭有些惊讶。

    严无鹭想起了与丞相秦书正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对于这位丞相，他还是比较尊敬的。

    秦书正是一位贤相，当之无愧的治世能臣。

    想来这天底下的大乾百姓，都有受惠过他的国策改革。

    严无鹭想不明白，秦书正竟然是会暴毙死亡在朝堂之上。

    他拿起密信，细细查看起来……

    听说，前一段时间，老皇帝赵普瑞需要搜集五千名出生于辰时的童男、五千名出生于未时的童女，交予侍神司，祭天供神。

    此等祭天供神之法，过于血腥残忍，早已二十余年未曾有过了。

    如今，老皇帝竟是又重启此法。

    丞相秦书正，当初出列，反对如此草管人命。

    尔后，他便是死在了朝堂之上。

    金陵百姓，一时悲痛万分，他们最开始皆以为是皇帝赐死。

    但后来逐渐发现，这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据严无鹭从世界意志那里得到的说法，实为仙人所为。

    也就是说，是谢岐行，杀死了秦书正。

    也是谢岐行，需要这么一万名童男童女的性命。

    严无鹭手中暗暗磨砂印章。

    对于谢岐行为什么要这些童男童女，严无鹭觉得，或许与其突破有所渊源。

    而对于秦书正的死亡，严无鹭表示很惋惜，秦书正是一个好丞相。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严无鹭现在更关注——

    “既然，那谢岐行能够如此轻易地杀死丞相，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如此轻易地杀死皇帝？”

    “……老皇帝赵普瑞是绝不会容许有这样的存在的。”

    一下子，好像很多事情都快要解释得通了。

    严无鹭似乎也明白了程华念为什么突然率军南下了……

    ……

    深夜。

    金陵皇宫。

    东厂督主曹熹，因丞相秦书正死亡一事，前来求见皇帝，但老皇帝拒之不见。

    曹熹立于禁宫之前良久。

    终于，他取下了那顶东厂督主的华丽冠帽，将其放于禁宫的万丈台阶之上。

    在这一夜，曹熹辞去了东厂督主之职。

    ……

    金陵城区。

    相府内。

    秦相的灵柩摆放在此，无数的灵烛点燃，有白色纸钱飞舞。

    秦婧与秦澈楚披麻戴孝。

    他们已经守灵多日。

    在父亲血溅朝堂之时，秦澈楚就已经联合多家大臣一同上疏。

    但所有的奏疏都如同石沉大海、了如音讯。

    长姐秦婧这段时间更是几乎不眠不休、忙里忙外，她让秦澈楚冷静下来，先为父亲守灵。

    而秦澈楚现在，已经守完了七日之灵。

    此刻，趁着秦婧休息之时，秦澈楚要去为父亲讨要一个公道……

    当然，今夜，秦澈楚不会是一个人去。

    在秦府外，金陵世家的联军，已经集结完毕。

    秦澈楚拿起了父亲当初的宝剑，带上他驯养的高阶伴兽花豹，在一众秦家的武者门客追随下，与世家联军的首领们会面。

    随后，联军浩浩荡荡直接向约定的皇城广场而去。

    ……

    禁宫深处。

    老皇帝手持一烛台，缓步走于一排排书简之旁。

    其身侧，有镇北王严栋同在。

    老皇帝找到了那一封尘封多年的书简，他将其取出，递到了严栋手中。

    老皇帝声称——

    “侍神司，其实应该叫‘弑神司’。”

    “……当年，朕创建此司，便是为了给梦韵复仇。而谁料，如今，这谢岐行竟然是‘死而复生’呢？”

    严栋冷目扫过手中竹简。

    其上所记载的内容，与以往皇室给出的“镇北王妃死因”截然不同。

    反而是与自己多年来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

    严栋的脸色完全覆盖在烛火的阴影之下，显得神秘难测。

    赵普瑞看不清此刻的严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神色。

    但他想，那一定是比当年自己得知这个消息，还要震惊、还要盛怒无比吧？

    空气沉默了数息……

    期间只有烛火燃烧的沙沙之声。

    “本王，会诛杀那谢岐行的。”

    严栋终于开口。

    他的话语并没有赵普瑞预想的那种盛怒之状，反而是冷静无情到了极致，“……梦韵的仇，就不劳陛下再来操心了。”

    赵普瑞闻言，心中悬着许久的重石，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他知道。

    严栋也一样知道。

    赵普瑞现在不过是想借严栋之手，来除掉威胁皇权的仙人。

    但是严栋并不在乎这个。

    当他确认了仇敌之后，便是要去复仇了。

    至于赵普瑞的打算，对于严栋来说，无关紧要。

    ……

    ……

    翌日。

    金陵城外。

    严无鹭乔装打扮，自北城门进入金陵。

    再从北城门直接穿过金陵，到达金陵南部的紫金山。

    这是最为快速的路线。

    天气格外阴沉。

    阴霾笼罩、雾气朦胧。

    途中，严无鹭发觉，如今的金陵城很是寂静冷清，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繁华鼎盛。

    以往行人在大街上有说有笑的。

    而此刻，行人们行色匆匆，脸上皆是有恐惧之色。

    直到，严无鹭遇见了秦婧的相府马车。

    从秦婧的口中，严无鹭得知——金陵城里，昨夜发生了一件有史以来的最为恶劣的屠杀立威事件。

    自从丞相秦书正血溅朝堂之后，老皇帝一直没有给世家百姓们一个明确且合理的解释。

    金陵世家震怒。

    天下百姓震怒。

    秦相是一位优秀且正直的丞相，深得百姓爱戴。

    而秦家，更是在金陵成为大乾国都之前，便已经是金陵世家的领袖。

    如今，秦书正，这一秦家家主、当朝丞相，竟是就这样突然死亡了？！

    这让金陵百姓们怎么想？

    这让秦家门客们怎么想？

    这让金陵世家们怎么想？

    特别是金陵世家，联姻结盟，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若是无视秦相死亡，而不给皇室施压惩罚，那么以后，岂不是任何一个金陵世家都会顷刻间面临死亡威胁。

    金陵的世家大族们聚集在一起……

    他们当初的武者军队，可以在秦相的带领下平定晋王叛军。

    而今天，也可以自发地组成联军、威胁皇室。

    秦家嫡公子秦澈楚更是一腔热血，满目仇恨。

    他不能理解自己父亲为了大乾鞠躬尽瘁半生，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甚至滑稽至极的死亡。

    他带领着秦家势力，与顾家、袁家、岑家、宇文家等多个金陵大族一起，要求皇帝对秦相的死亡，给一个明确且合理的解释。

    他们要求面见皇帝，在他们身后无数武者大军的一起陪同下。

    一位神秘的朝廷使者，与他们约定了一个地方——皇城广场。

    他们去了那里。

    他们相信，自己占理，身后又有武者大军相左，没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

    他们全部都死在了那里。

    包括秦相嫡子秦澈楚、顾家家主、袁将军家、宇文家公子……还有岑家家老。

    他们的尸体如同垃圾一般随意堆积在皇城广场。

    他们死于一个绝对强者的碾压攻击之下。

    成千上万的武者大军奋起反抗，但无一例外都惨死于敌手。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有旁人认为，是前东厂督主曹熹替老皇帝干得。

    但是，这件事情其实连老皇帝都是第二日才知道的。

    他从没有派出过使者与世家联军交流……

    不过很快，众人也便知道不是曹熹所为。

    因为，他们看见了那里堆积成山的武者尸体……

    然后，他们全都呕吐不止。

    即便是曹熹，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击杀这等数量的武者。

    那人是比九阶武者曹熹还要强大的存在。

    而直到很久以后，金陵众人才知晓，是那位假冒“霁华仙尊”的仙人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