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一把清冷中透着稚嫩的男童声，传入“小燕子”耳里。

    她直觉来人应该年纪不大，正抬头想看看，却因大个子忽然踏入她的视线中，而看了个寂寞。

    只见那大个子将头压得低低的，声音也在发颤，解释了她这个“小乞儿”来“捣乱”的经过。

    “小燕子”正生气，小燕子却震惊不已。

    她不禁想起，当年确有其事！

    那个时候，小小的她趴在地上，没看到来人，但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竟是与她两个儿子八九岁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永琪！

    小永琪，抑或说现年九岁的五阿哥，在听了侍卫的交代后陷入沉思。

    他近来很是烦恼，只因额娘病了，如何吃药静养都不见好转，否则他也不会请皇阿玛许他和太后一同出宫祈福。

    而他认为心诚则灵，准备一路从皇宫走到佛祖面前，是以落在了大队的最后面，被一大群拿着水和点心候着的宫女太监簇拥着。

    一路上，他的贴身内侍小顺子边给他撑伞，边一直在问：主子，您苦不苦，累不累？要不坐车吧？

    他摇摇头，心想累是累了点，但不至于这点路都撑不住。

    至于苦不苦么……

    想到方才远远看见一个小人儿被侍卫摔在地上，这会儿又听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永琪不禁暗叹，她才苦吧？

    因此，他清了清嗓，嘱咐道：“不过就是一个小孤女，何须动手？送她进城，带到慈幼院给人照料便是。”

    大个子连忙称是，永琪未免脚步跟不上车队，也不再耽搁，来不及仔细瞧那小孤女，就转身走了。

    “小燕子”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还未看清来人的背影，又被大个子揪住了衣领子，听他说：“算你走运，既然阿哥发话了，就送你进慈幼院吧！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到了一定的年纪，还是得离开慈幼院独自谋生的……到时若没点本事，还不得流落街头？不过看你模样也还行，长大若是个小美人，给大户人家当姨太太也不是没可能的。”

    后来，一切如小燕子印象中那般，她根本没进到慈幼院。

    这个大个子将她交给了手下，手下们却不想为了一个小乞儿麻烦，只是放她进城，却没人看顾和护送，也没人告诉她慈幼院怎么走。

    于是“小燕子”在街头游荡了会儿，先是被热闹的景象给深深吸引，后来见到其他的小乞儿在一处捡东西吃，便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小巷道里，一个破旧的房子中。

    她原是和小乞儿们一起生活的，学会了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偷富贵人家的钱袋，后来兴许是长得还算标致，便被人贩子拐了去，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丫环。

    北京城的大户人家，眼界都高得很。

    即便是丫环，没点姿色和潜质，也都是不愿意买的。

    人贩子谎称是她爹，说要不是家中实在掀不开锅，孩子娘又病了需要银两，他也断不会把闺女卖了。

    “小燕子”下意识想逃跑，拧着身子说：“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

    这样的情景，买小丫环的管事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即便知道事有猫腻，也睁只眼闭只眼，付了银两，就将她带走。

    那是“小燕子”走丢那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也是自那次之后，知道了自己的眼泪并不值钱。

    若她没点本事，将来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卖了！

    而她并不想像大个子说的那样，去给大户人家当姨太太。

    那些到尼姑庵上香的贵妇们，总在骂姨太太不是好东西！

    她不想当坏东西！

    可她只有七岁，此前在尼姑庵的生活又太安逸，实在是什么也不懂，只能一点一点地，自己摸索。

    渐渐长大，她又被辗转卖了几次，直到十二岁那年才成功从当时的主子家里逃了出来，遇上了一对愿意收留她的卖艺兄妹。

    那是柳青和柳红，将她接到了大杂院，让她终于过上了安稳自在的生活。

    虽说不上吃得饱穿得暖，但她每天都能分到点粥菜，还开始和一个老师傅学拳脚功夫，个子一度窜高了不少。

    十二岁以前，她确实是挺矮小的。

    后来，她开始和柳家兄妹一起卖艺，帮忙养活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日子过得十分充实愉快。

    小燕子不禁感叹，那段日子真是快活啊！

    苦归苦，但凡事靠双手打拼，她是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

    只可惜七岁至今，她没再见过永琪。

    就不知，是否要等到紫薇出现，才能与他在木兰围场“初遇”呢？

    又或者，他俩在这个世界里，不会再有任何交际？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阿哥，一个只是市井百姓，没有相遇相知，何来相许相守？

    正想着，“小燕子”忽然大叫一声：“哪儿来的小偷！别走！你给我站住！”

    她飞身跃起，歹徒拔腿就跑，柳青跟着大吼，冲了出去。

    小燕子眨眨眼，回头恰见紫薇在那儿摸摸肩头，惊慌道：“天啊！我的包袱！”

    她身边，金锁跺了跺脚，拉着她喊：“快去追啊！”

    小燕子跟着来到一条巷子里，看着被自己打趴在地上的歹徒，不禁噗嗤一笑。

    还真痛快！

    这边，“小燕子”、柳青、柳红三个围住了歹徒，一面打，一面痛骂，紫薇和金锁也赶来了，瞧得目瞪口呆。

    忽然，感觉巷口有道目光，使小燕子忍不住抬头去寻，便发现是她刚刚还在念叨着的永琪！

    那是长成了少年的永琪，与尔泰在那儿嘀嘀咕咕的。

    她凑近，听见尔泰说：“我们不干点什么吗？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都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窃，京城府役都是干什么吃的？”

    永琪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了尔泰，回答：“水至清而无鱼，既然已经有人行侠仗义，就不劳我们出手了。走吧！”

    “说的也是。”

    尔泰并不纠结，与永琪转个身，悄然远离了这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