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观里就两个人？山上冷飕飕的，道士哥哥又不是什么得道高人，观中他还没有细看，目前没看出有什么好守的。不过，如果他去寻刀了，那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可以悄悄回去，都没人知道观里有没有人守。

    等他离开了再说。

    看道士哥哥觉得红薯难吃，小口小口地吃，他的拂尘放在桌上。王壹曾看到拂柄上的两只阴鸷眼睛现成了两只尾端卷着云卷的羊角，好像阿刀刀柄上的两片花瓣卷起来，挺可爱呀。突然有人影在羊角里动，不只有人还有，太模糊了点，他头左右移动，调整视线，想看个清楚。

    “你想看你家么？”

    “想。”

    “你拿着拂尘，想你家中的具体地址，然后转动尘柄，看到你想看的就是。”

    王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家。父母亲都没有在家，也没有任何家禽，那就是他们都没有回来。再看云叔叔的家，看到欢娣，却没有看到云叔叔阿顺姐姐新姨母。

    “别老是看，看多了拂尘会变老。”

    “道士哥哥，如果我守观，你在外边也可以看到我是不是？”

    “当然。”

    红薯于他真是太难吃了，他到现在才吃了一个。

    逃不掉，逃得再远，他一拂尘，他不得又回来。想别的办法。

    “道士哥哥，我可以写封信给家里么？请你用风送给欢娣。”他特意指了羊角中的欢娣给他看。

    王壹想先报个平安。又不好说他在流云观，免得他们来找他，到时大家一起困在这里。那就说个远一点的地方，就说去寻刀，姐姐说过要去壹刀帝国的，他写了那里。

    道士哥哥又将信看了一遍，“那姐姐要去壹刀帝国么？”

    “听她说过要去。我瞎写的。”

    “你挺聪明的，比阿囚聪明一倍，我看你跟我一样聪明。”

    他以为他会说“比起我，蠢多了”，可他没说。王壹是觉得这位道士哥哥不可估量的强大，但聪明不聪明，他没想过。先生从没说他聪明，他也没觉得别人有多聪明或自己有多聪明，好像聪明都差不多，但强大，钱财，力量真的不一样。

    道士哥哥问了他地址，往窗外一甩拂尘，就将他的信传走了。但愿欢娣能收到。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互相问名字，但她听云叔叔叫自己名字，她应知道自己的名字。

    “道士哥哥，你名字是什么？”

    “李真壬，可阿囚说这是他的名字。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谁知道他名字呢？

    “你名字是你爷爷起的么，那你可以去问你爷爷。”

    “我没有任何亲人。阿囚说我天生就是守流云观的，镇守住他的，他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如果我没有守住他，那我就应该去死。他现在不见了，我本应该去死的。可我们流云观就是‘要渡自渡’，我渡不了他，他应自渡，而不是我去死，是不是？我想他是故意躲起来，他盼着我死，他之前也是故意那样说。他觉他比我聪明，以为我想不到，要死他死，我不会死。是吧，我不必去死，是不是？”

    这好深奥，由名字也能扯到生死。再说渡已渡人之类，虎虎书院的先生们都没教，云叔叔也没说过，他看过的其它的书籍里也没提到。他现在都中断学业，不能解决这么重大的似乎只能通过学习才能领略一二的问题。

    “我读书少，这问题不能回答。”

    “就是，我们一样聪明。他想死他去死，别想让我死。”

    道士哥哥对他们两人一致的聪明的认定，让王壹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一大步，不过还是很遥远，看不到边际。

    可能想得太多，虽在危险重重的道士哥哥身边，没看外面晨昏，王壹也昏昏欲睡。

    “道士哥哥，我想睡了。”

    “睡吧，你名字是--”

    “王壹。壹刀帝国的壹。”

    王壹醒来时，他仍在刚睡觉的椅子上，旁边放了一套道袍。

    “你去好好洗洗，换我的衣服，阿囚的衣服太大，你穿不了。我的反正我以后也不想穿了，就你穿吧。”

    王壹洗漱完将观中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洁净地让他产生错觉，此观应在天庭，不在人间。观中主神像觉得好像父亲，站在那里仰望许久，直到叫他。

    “小壹，快过来，我要走了，有些事说清楚。”

    是要他天天做清洁么？要保持纤尘不染，不得从早到晚打扫个不停。又没人来，没半根香火。不过都说了“要渡自渡”，别人都自渡了，还来这里拜什么求什么。要打扫到此种地步，不知费多少抹布，这些布阿顺姐姐织的话，不行，阿顺姐姐织的布都是结实的布，是用来做衣裳的，不是用来做抹布的。

    “快点。”

    “说吧，我听得到。”

    “我写了封信，你来看看行不行？”

    挺简短的，行不行的，王壹看不出来。

    阿囚：

    我出去寻刀，你爱回不回。王壹现守观。

    李真壬

    “行不？”

    “时间，地点都没有。我的事，要不要解释一下。”

    “那些不管。”

    他走了，他逃回去的话，那羊角眼会监视他。逃不掉的话，该清洁他清洁，阿囚回来的话，那阿囚是个怎样的人呢？

    “道士哥哥，我守观要做什么？要打扫的吧，那要打扫到现在这种干净的程度，要怎样打扫？”

    “我用拂尘，阿囚用他的衣袖，以前基本上都是他在打扫。你呢，就按你的方法。”

    “可我没方法呀。”

    给了他一柄普通的拂尘。与预估的工作量相比看起来用不过一天。

    “道士哥哥，如果阿囚回来，他赶我回去，那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现在你守观，他怎么赶你？守观的是你和我，我去寻刀，你来守，他能怎么样。别怕他，他被我打得大伤元气，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回来，我让你取代了他。你说你多好，你不需我守着，还能自己守观，按他动不动要死要死的说法，阿囚见了你要羞愧死。”

    可不敢让别人羞愧死。这位阿囚与道士哥哥之间有什么仇冤呢，两人不是伙伴么？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少管，他得想自己的事。

    “道士哥哥，你是去壹刀帝国寻刀吧。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想回来。”

    王壹手中的拂尘掉地上，拂柄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