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线索
“给凶犯画像。”陆凡搓着手进了屋内:“真是冷,这么冷的天儿,凶犯穿的什么呢?”
邹奇山之前听过给凶犯画像这句话,陆凡也解释过,他没有多问,进屋后打量了下四周,等下人用衣袖擦了擦椅子,邹奇山坐到上面,问:“你如今可有画出轮廓?”
“凶犯年纪应是二十多岁,在徐氏夫妇看来属于晚辈,又比徐家二子年长些,才会留到天黑,此其一……”
“怎会这般年轻?二十八年前……”
陆凡摆手道:
“眼下还不是并案侦查的时侯,呃,意思就是不能确认两起案子是一人所为,对之前那起案子,咱们也只是听说,冒然将这两起案子放在一起琢磨,只会越琢磨越无头绪,况且只从仵作口中便知两起案子不同之处很多。”
邹奇山点点头,陆凡又说:
“其二,凶犯或许家里有些钱属于富户,或者说有些名望,但不高,没有高到让徐氏夫妇以礼相待,或者巴结讨好的地步,其三凶犯身体强健,有些力气,院中留下的那段拖痕应该是抱到最后一个的时侯,凶犯也没了力气,拖了一下才抱起来的,换做是我,第二个我都未必能抱起来。”
陆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其四,只看血脚印,凶犯应该不高,也不胖,绣花鞋蜷着脚能穿进去……他刻意将院中的树叶尽量均匀的铺在院中,只为不留下印记,他不想让咱们看到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尤其是杀人后,他是要收拾的,血脚印踩在院中可取不走,踩在树叶上便可带走,带不全也没关系,他不认为有人会趴在地上找树叶,且五个人被放在院中的时侯,将一部分树叶压实,即便有风,也没有吹的太乱,更夫来得快,衙役来的也不慢,这一点他应是没想到,其五,凶犯心思缜密,他将院中所有房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县尊大人以为是为何?”
“自然是怕留下痕迹。”
“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是几人作案,薛大人笃定是多人作案,其实是有道理的,但是多人作案更容易留下痕迹,院中脚印留下不少,但大多是众衙役的脚印,可屋内地面却未见杂乱的脚印,当然,凶犯可以收拾……”
陆凡看着地面愣了一会儿神,又说:“昨晚那般冷,徐家也算殷实,应该会有炭火吧?屋内屋外有温差,青砖地面更易留下脚印,即便是打扫也无用,除非擦拭……县尊大人等我一下。”
陆凡突然起身跑去正房。
很快又跑回来对邹奇山说:
“正房箱笼看不出翻找的痕迹,大人可以命衙役搜查,既然徐家殷实,家中理应有银钱,且昨晚那些吃剩的菜,徐氏夫妇原本身上的衣物都去了哪里?这几间房都被凶犯收拾过,正房更是被擦拭过,用什么擦的?昨晚屋内定有炭火,烧完的炭火呢?这么多东西,凶犯不可能带走,找出来,有些判断便能确定了。”
……
邹奇山亲自坐镇,几间屋子查的仔细,前院后院也被翻了地,可什么都没找到。
陆凡一直站在院中看着,院外是叽叽喳喳百姓的议论声,院内忙乱嘈杂,陆凡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邹奇山陪在身旁,几次想开口问下一步做什么,又怕打断陆凡的思绪,都忍住了,衙役们的差事做完了,又不敢进屋歇着,歪歪扭扭的靠在各处低声闲聊着。
陆凡突然开口问道:“大人……凶犯为何要将屋子收拾的这般干净?为何要敞开半扇门,还刻意在门口留下清晰可辨的血脚印等着别人发现?”
“之前不是说了收拾是怕留下痕迹……既然收拾干净了,自然不怕被查案之人发现什么,所以才大胆的……”
陆凡挑了挑眉问:
“大人不觉得关上门,收拾干净宅子门口比收拾干净院子屋子还重要吗?徐家来桥台县不过几年光景,又无亲戚在此,左右邻居对徐家也是颇有微词,若是院门紧闭,只需拖上两日,凶犯是哪天动手的都不好确定,案子便更难查。”
邹奇山探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凡,纳闷的问:“你说你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肯读几本书就算是上进了,怎会知道如何查案?”
陆凡笑了笑,装作没有听到,又皱眉严肃的说道:
“仵作说这案子非人力所为,静悄悄的将五人放倒,剥皮,又将几间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死者身上无伤,却遍地是血,若是再有人看到什么……更夫四更报案,四更……有的人家已经起身了!”
陆凡说罢转身便朝外跑,邹奇山吓了一跳,身边衙役大喝一声:“哪里跑!”便追了上去。
邹奇山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正听到一位妇人说:“……庞家是做豆腐的,每日起的早,庞老蔫今早开门便看到一红衣女子走过家门口,吓得他差点坐到地上,他说那女子打着白色的灯笼,穿的是喜服,一看便知是董家姑娘……”
“庞家这位见过董家姑娘?”陆凡一只胳膊被衙役拽着,一边皱眉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去董家势必要路过庞家,不是董家姑娘还能是谁?穿着喜服头戴金钗的,不是董家姑娘是谁?徐家搬来没几年,不见与谁家有仇怨,只前段时间退了董家的亲,这时侯一家被杀,不是董家姑娘是谁?”
陆凡看着振振有词的妇人厉声道:“治你个妖言惑众的罪名,一点都不怨!”
那妇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陆凡又说:“董家姑娘活着的时侯,你们若是如今日这般勤快,多说说她的好,或许她现下还活着,如今她死了,你们还要编排!来人啊,寻到那庞家夫妇,带去县衙!”
陆凡一激动忘了自己谁,衙役脑子一热松了手就要迈腿,余光看到邹奇山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站住了脚。
邹奇山背着手高声道:“徐家的命案乃是人为,再有人乱生是非,编造谣言必定严惩不贷!来人啊,速速去将庞氏夫妇带去县衙问话!”
……
陆凡看着围观群众如惊弓之鸟四下散去,皱眉走入宅子,口中嘟囔道:
“这就说得通了,凶犯就是想让人以为是冤魂索命,红衣女子?小巧的脚印?真是女子作案?可那么多垃圾,她是如何带走的呢?为何非要带走呢?只带走些重要的不就行了?”
“真是女人杀的?”邹奇山问。
陆凡站在梧桐树下,看了看院中被翻过的地问:“天冷地冻,众衙役一齐使劲儿也才翻了个皮毛,不管凶犯是男是女,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挖坑?”说到这里,陆凡突然双眉一挑:“查房梁之上可有包裹!”
一名衙役忙说:“查过了,除了灰尘没有其他。”
“厨房梁上查了吗?”陆凡又问。
衙役愣了一下,说:“厨房地方小,又脏……”
“速速去查!”邹奇山厉声道。
很快衙役回禀在厨房梁上发现两个包袱。
陆凡与邹奇山相互看了一眼,邹奇山问:“你为何笃定凶犯藏了东西?”
陆凡看着衙役将包袱带至邹奇山身前,他没着急打开,而是说:
“太干净了!凶犯一直想要牵着咱们的鼻子走,按照凶犯的预计,报案之人应是天光大亮后路过的百姓,那如何才能让查案之人想到是女人所为?徐家与董家的恩怨自然会首先被摆出来,报案的时侯或许连带着庞家昨晚见到红衣女子的事一起说了,先入为主之后,再发现徐家各屋十分干净……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董家这位姑娘必定十分注重整洁。”
邹奇山指了指西厢房说:“带去屋中桌上展开。”
衙役带着包袱转身进了厢房。
陆凡拉住往前走的邹奇山,笑呵呵的说:“我与大人打个赌,包袱里还有些不属于徐家的东西。”
“我可不与你赌,前几次凡是赌过的我都输了,你休想再诓我为你准备一桌席面。”
二人说笑着进了屋。
厢房厅中的四方桌上,两个包袱都已打开,竟都是些衣衫帕子之类的。
陆凡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邹奇山站在一旁皱眉问:“你不是说昨晚剩下的饭菜,烧完的炭火都被凶犯清理了,可这包袱里没有啊。”
陆凡拎起一件玄色长衫,眯着眼睛说:“厨房中应有陶陶罐罐之物,都搬过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衙役们转身出了屋。
“大人请看,这间长袍是谁的?徐氏夫妇被人换过衣衫,但换下来的应是里衣,那个包袱里有,那这长袍是谁的呢?再看这两件里衣……”
邹奇山马上拎起里衣,哼了一声说:“有呕吐物!难怪凶犯要换下来。”
“也就是说与我之前推断一致,凶犯在厢房中与二子饮酒,喝多了之后,招来了徐氏夫妇,凶犯再下药……”
陆凡正说着,衙役们抱着陶罐进来了,一共有三个,有手臂那么高。
陆凡放下长衫,看着衙役们打开陶罐,有衙役撸起袖子下手去掏,果然是一些剩饭剩菜,还有一个陶罐中满满都是烧完和没烧完的碳和碳灰,里面还有些烧的残缺的树叶,而另一个则是腌制的咸菜。
邹奇山刚要说些赞许的话,陆凡再一次转身跑出去,有衙役迅速跟上。
邹奇山看得直摇头。
……
陆凡站在厨房正中,看着墙边地上两个圆圆的黑印,长出了一口气。
邹奇山站在厨房门口说:“你想起一出是一出,我这把老骨头当真是跟不上。”
陆凡转头笑道:“查案子需要体力,你看这里一直放着两个陶罐,可衙役们却抱回去三个。”
邹奇山皱眉:“你怎知道那三个陶罐有一个不是这里的?”
“花色不同,新旧不同,最关键的一点,有一个上面污渍太少,我想到这种罐子放久了一定会有印记,便着急跑来看看,大人看这两个黑印……不是三个。”陆凡指着墙角说。
“多个陶罐……可做何解释?”
陆凡转身出了厨房,说:“刚刚衙役搜查了所有屋子,也包括厨房,但是不论谁打开陶罐看到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认为有问题。”
“这案子若不是你查,谁查都不会注意到这些陶罐。”
“按理说多一个陶罐少一个陶罐没事,为何要多一个呢?大人……”陆凡严肃的看向邹奇山:“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那满地的血是从哪来的。”
邹奇山顿时瞪大眼睛,问:“你是说……”
“想要验证很容易,凶犯或许会简单的冲刷或者擦拭,但里面必定会有存留。”
这次邹奇山转身便走,他直奔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