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
“董家女儿身形比普通女人要高,你知道吗?”陆凡看着谢瑞问。
“我上哪里知道去?!”
“是啊,你不知道,凶犯行凶后布置好现场男扮女装离开,还刻意等在庞氏夫妇家门口,只等着这家人开门后有个人证,可以在百姓间添油加醋的传播,这个……你肯定也不会知道,徐氏夫妇原本穿着里衣准备睡下了,儿子突然发病,老两口匆忙之下来不及穿戴妥当,可他们的尸体却是穿戴的很得体,为何?因为里衣沾染了儿子的呕吐物,被凶犯换下,里衣现在就在县衙,还有凶犯行凶时穿的长衫,若是这些都算不得证据,你说什么是证据?”
谢瑞呆愣片刻又说:“可这些并不能指明凶犯是何人,你这一日的功夫又有何用?”
“哦?这么说你认字写字并不是从一笔一划开始学的,有人能让你一下子认得所有字,不需要有学的过程,直接便可饱读诗书?你与薛毅没什么不同,只能查明凶犯还没有离开的凶案,手里还得拎着刀,但凡仅仅是将刀放下了,你都找不到凶犯。”
“你……”谢瑞赶紧看向邹奇山,却见邹奇山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他忙解释道:“大人听我说,我只是,只是……”
谢瑞花白的胡须有些微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觉得他曾经是世子,你高不可攀,如今是阶下囚,理应伏在你脚下,任你欺凌!偏他就能在我面前说上话,且我还十分信任,你比薛毅还看不惯,只是我不愿相信你与他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谢瑞赶紧摆手,情急之下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声音发颤的说:“大人,我跟你八年,虽说没有什么功劳,却也没有犯过大错,薛毅千错万错有一样没错,大人不该放陆凡出来查案,这事儿可大可小,大人为官并无依仗,小事也可化大……”
陆凡眼见谢瑞反应过于激动,便打断他说道:
“你的解释挺新奇,大人命我查案非一次两次,若是如你所说,怎会等到今日?你若是想阻止大人,可在第一次大人让我出来的时侯,使劲劝!那时大人自己都犹豫,你只需说得严重些,我出不来!况且那时侯是什么案子?与今日的案子可能相提并论?即便没有我查明案情,也不会有什么罪名扣在大人头上,可这次不同,五条人命,你和薛毅都主张遮掩,且一再想说服大人将我关押回去,我觉得你们目的一样,都不想让我再查下去。”
谢瑞惊慌之下歪坐到地上。
邹奇山沉着脸探身问:“薛毅的目的在陆凡,你的目的在何处?”
谢瑞重新跪好哀嚎道:“我真的是为了大人着想啊!”
“来人!先将谢先生看管起来。”邹奇山面无表情。
谢瑞被衙役拖走,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情急之下的几句话便将自己卖了,被拖走的时候竟是再没辩解一句。
邹奇山面色凝重,垂头不语。
陆凡皱眉沉思了片刻,没有马上提到谢瑞,而是说起案情:
“凶犯能够弄到猪血还知道骨骼经脉的位置,知道如何保存猪血,猪血并不好保存,过冷过热都不行,只看这一点屠夫最合适,但此案凶犯不仅善于用药,且十分整洁,屠夫做不出来这种事,况且屠夫上门,徐家夫妇可不会有好脸色。”
“屠夫也不会用药,也不会医腿症。”
“正是,可……医师为何要杀害徐家满门?且要剥掉脸皮?谢先生为何要帮着遮掩?”
“咱们先用些饭,等吃完了,我去与他好好谈谈,他跟了我八年,品性如何我还是了解的,我不信他与凶犯同谋,或许是谁求到他这里……”
陆凡摇头问:“这么大的案子……说情?他怎会这般不知轻重?”
“你还是觉得他与凶犯同谋?”邹奇山皱眉问。
“之前一年多,大人可见过他这般劝阻过?”
“私下里也说过,确实不像这次这般反复讲,或许是因为这起命案着实难查……”
陆凡知道邹奇山对谢瑞有八年的情义,也不再劝,而是说:“先将凶犯抓住再说。”
邹奇山想了想觉得也对,他叹了口气说:“其他的都放放,今日便查到这儿,先填饱肚子再说,想要找出这为医师,也要等明日天亮之后。”
“或许今晚便会有动静。”陆凡颇有深意的看着邹奇山说。
邹奇山探身问:“你觉得凶犯会按捺不住……”
“咱们查的太快了,他怎会没有耳闻?”
邹奇山眼睛一亮。
两人低声又说了一会儿话,陆凡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你说说你这样子,可有半点世子模样。”
陆凡先是笑呵呵的说:“世子什么样子?我早忘了。”而后又收敛笑容道:“今晚还有一事要做,还要麻烦大人命人找些猪血,狗血,牛血来,不用多,有几滴便可,我需要确认徐家地上的血是人血与猪血的混合。”
邹奇山点了点头。
……
饭后,衙役们也准备好了几种血,反倒是人血不好找,好在试验不需要多少血,陆凡便割破自己的手指,滴入三个不同的碗中。
人血混牛血过稠,人血混狗血过稀,人血混猪血反倒是最像人血。
陆凡按着几个手指,说:“今日就先这样了,等将凶犯抓捕归案,这案子便算是结了。”
陆凡说罢,看向邹奇山。
邹奇山点点头命衙役将东西收拾好,又说:“今晚陆凡住在吏舍,你们莫要欺他,他查案有功,待来日平冤昭雪,你们想见都没机会见,带他去歇息吧。”
众衙役相互看了看,倒是没人说出什么质疑的话。
陆凡跟着一名衙役到了吏舍,衙役说:“我们还在当值,你先歇下吧,等我们回来的时侯,想来你也睡熟了,明早起身不用叫我们。”
陆凡看着屋内的大通铺连连点头。
这比睡在干草上不知强了多少,陆凡没等衙役出门便已经躺到铺上,舒坦的长舒了一口气。
……
这一夜乌云遮月,整个县城笼罩在一张黑幕中。
陆凡沾枕头就着了,但有人为了他可一直没睡。
薛毅被停职后原本已经回家,但天黑后有人来过一趟他家,而后他便悄悄回到县衙,现在他就在陆凡隔壁的吏舍中,犹豫不决。
陆凡第一次被邹奇山放出来查案,薛毅其实没有太多想法,有人能代劳他何乐而不为?反正陆凡也不可能接替他的位置,可没过几日,他远房的一位表兄突然来访,与薛毅秉烛夜谈,天亮之后表兄离开,留下五十两银子。
薛毅只觉得腰杆子都直了,想着从今往后要‘好好伺侯’陆凡。
可第一次查案之后,邹奇山对陆凡更是信任有加,虽短时间内没有再有命案发生,可陆凡在狱中的待遇还是有所改善的。
薛毅曾悄悄改动过,很快便被邹奇山发现,换了狱卒不说,薛毅也被训斥了一通。
薛毅正琢磨着如何才能让陆凡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第二起命案发生了,陆凡又出来了,这让薛毅一时间没了主意,等他想好如何做,案子已经查明,陆凡又回到狱中。
薛毅找邹奇山谈了谈,表达了一下对陆凡出来查案的担忧,被邹奇山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了。
没过两天,薛毅那位远房表兄又来了,这次二人再次秉烛夜谈,表兄走时又留下五十两银子。
这一次薛毅没有之前那么高兴了,他原本以为那五十两银子很好挣,不过就是让陆凡在狱中的生活再艰苦一点,劝说县尊切莫再放陆凡出来查案便是了,前一条太容易做到了,后一条只要有紧要的案子,他能将案子查明也就不需要陆凡出来了,顶多劝说县尊多给他几日时间罢了,想来也不难做到。
薛毅想的很简单,没想到的是邹奇山当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
表兄又来了几次,其中一次告诉薛毅,等这件事完结之后,薛毅会被调去辉县任知县,薛毅自然高兴,可表兄临走时说的话,让薛毅如坠冰窟。
“陆凡迟早要回京,最好是在回京前病亡,若是做不到,便找个机会杀了!只要没被人看到,你便无事,若是做不到,先将银子退回来,我回去替你周旋,看看能不能保住性命。”
薛毅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且已无路可退,银子他已经花了一部分了,他无力偿还,现在说他不干了……今晚表兄又来了,说若是现在去周旋已是不能,薛毅若是没办好怕是连去年给陆凡下毒的罪名也会扣在他头上了,到时也只有一死。
……
薛毅坐在大通铺上,屋内没有点灯,陆凡那间吏舍的人确实都在当值,而这间吏舍的人都被薛毅支出去了,他知道他一旦动手,必定会惹上嫌疑,不动手?明日或许便会找到真凶,表兄说过前几次都被上面的人压住了,这起案子一旦查明且是一日便查明,上面的人也瞒不住,到时陆凡进京可不是押送,京城自会有人来接,再想下手是不能了。
薛毅叹了口气,忽又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顿时挺直了腰身,现在月黑风高,隔壁只有睡熟的陆凡,他只需悄悄进去手起刀落的事,之后速速回家装作睡下,即便有人怀疑,他只要不认,想来邹奇山也无别的法子,再说表兄说过,只要无人看到,便会无事。
薛毅深吸一口气,拎着刀出了房门。
这一夜本就没有月光,吏舍里漆黑一片,薛毅轻轻打开房门,便听到陆凡的呼噜声。
薛毅阴沉着脸,举刀慢慢走到铺前,看清陆凡是头冲外躺着的,心里顿时没那么紧张了,他心里暗暗说道:莫怪我心狠,你生在侯府吃穿不愁,算是享过福了,你也不算白死,哥哥之后的飞黄腾达可就全靠你了。
想到此处,薛毅侧身举刀便要砍,手起刀落只在瞬间,可偏在这瞬间出了变故,只听‘哗啦’一声,一人从房顶瓦砾中直直落下,薛毅的刀还在半空,那人没等落地一掌打在薛毅胸口,薛毅的刀也便无法接近陆凡,脱手落地,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