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相互劝说
陆凡笑了笑说:“实证就摆在那,只看咱们敢不敢取。”
“何意?”于谦问。
“他们的目的不是送林阁老归西,他们的目的是绝了嫡脉,不让家丑外扬,阻了他们的仕途,与其等到瞒不住了,不如自己亲自动手将这些丑事都埋到地下。”
陆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们想,虐杀下人这事儿我的推断应该有些年了,一开始只打,后来才开始杀,在夫人还活着的时侯这种事就有些年头了,两位庶子知道吗?我推断不知道,因为林阁老知道的都不多,可见夫人在世时将这老宅守的密不透风,而夫人是两年前过世的,林阁老以年老经不起劳顿为名可以不回来,但庶子总要回来送这最后一程吧?我问过那几个粗使婆子,她们说两位庶子很少回来,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在府中可能没有眼线,也就不会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夫人过世后,庶子回来奔丧才发现了端倪,进而找了二管家做眼线?”于谦探身问。
“别忘了还有薛姨娘亡故,这位姨娘可是他们的亲娘!林阁老父母过世的时候,这两位庶子肯定回来过,但那时他们没有能力做什么,是从薛姨娘过世开始找的眼线还是夫人过世时找的,现下还不知,只是这两年府中不可能消停,林阁老像是不知情,他们俩应该是知情的,因为他们知道林阁老快回来了。”
“这说了半天,实证在哪呢?”刘能有些着急了。
“听我说完便知了,夫人过世后,兄弟二人应该已经着手安排,不然跟着林阁老回来的人不会这么少,而后他们知道了毒虫案,这起案子咱们眼下也知道参与的人不少,耳房里都关着呢,两位庶子在林阁老的帮衬下仕途顺遂,脑子自然也够用,我能推断出夫人生的孩子遗传了她的精神病……”
“移船?”刘能瞪大眼睛问。
“哦,就是孩子都随了娘,可满朝文武一旦知道林阁老嫡子们狂躁易伤人,可不会觉得只有嫡子会这般,他们二人还如何在官场上混?府中参与的人多,也就是知道的人多,且谁知道嫡子何时再犯病?无休止这般下去,纸包不住火,只看眼下情况,知道的人便不少,迟早露到人前,更何况他们的亲娘可是回府后很快便死了,所以他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于谦忙接口道:“他们借用毒虫案杀了嫡子嫡孙,既报了仇又永绝后患。”
陆凡点头说:“这是他们的作案动机,再看他们的作案手法。”
于谦和刘能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发现陆凡有时侯会说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语句,但这一句他们虽是第一次听说,却能明白意思,二人便默契的没有出声询问。
“他们想要侄子侄女悄无声息的死,让三位嫡出兄长慢慢病死,缺不了医师的配合,林府老宅有两位医师,一位已被咱们关押,我说的实证不在二管家身上,而在为那哥仨诊病开药的医师身上,那位医师极有可能是跟随林阁老一起回来的,不然林阁老不会这般信任,医师必定在京城待过不短的时间,与之交往的人一查便知,只要能找到他谋害嫡子嫡孙的证据,便能坐实他受人指使……”
“因他初来乍到,不可能与老宅中人这么快有私仇。”于谦有些兴奋的说。
“那他们只需杀了医师便可,何苦冒险杀咱们?”刘能不解的问。
“何时杀?”陆凡反问:“若是在我到之前这位医师‘病亡’,那可真是随便那两位庶子编排了,若是在我查到他时,他死了,你们会不将此事上报吗?上报的时候又怎会只说医师不说嫡子?能查到医师的时候,毒虫案基本已经明了了,这些事连在一起传到京城,即便没有实证,他们能脱罪,但他们的仕途也就这样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刘能点点头。
陆凡又说说:
“咱们若是查到医师身上,他肯定活不了,而那两位庶子要做的便是在你们传出消息之前利落的解决了咱们,事后再将这些罪名推到三位兄长身上,或许那时三位兄长已死,林阁老也受不住这份打击归了西,这样一来林府的事便由得两位庶子编排了,只要不是一家子精神上有问题,别的都好解释,嫡子在老宅借着林阁老的官威仗势欺人的故事还是容易编的,只要不让实情传到京城便可,在朝为官,谁还没几个政敌?只是一位大小姐有疯证,不足为奇,所以二管家引咱们查死了多年的这位老姑娘,若是四个嫡出子女都有呢?所以他们怕的不仅仅是查到他们身上,还怕咱们知道实情传出去。”
于谦点头说:“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在老宅中安插的眼线可不止二管家一人。”
陆凡嗯了一声说:“我就怕两名医师都被他们收买了,那三位病中的嫡子未必能想到有人在坐收渔翁之利。”
于谦即刻觉得浑身瘙痒,他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体问:“那你说咱们该如何做?”
陆凡叹了口气说: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林阁老盯着医师,虽说我留了个心眼没将那医师抓起来,也没有告诉林阁老我推断他三个嫡子可能即将离世,但就怕林阁老沉不住气,一旦让对方眼线发现端倪,那位医师难逃一死,咱们嘛……”
“我即刻出府让逻卒将消息传去京城,只要消息传出去了,他们还能如何?”刘能挺直腰身气哼哼的说。
“眼下你手中可有实证?可有人犯口供?”陆凡问道。
刘能愣住了。
“此时若是将消息传回去,咱们确实可以保命,但也休想再拿到实证,知道实情的人会一个个死在府中。”于谦沉声道。
陆凡点头说:
“我之所以没有着急审问耳房中那些人,一方面是咱们人手不够,另一方面也是怕因我的问话让他们警惕起来,咱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如何联络,会否将消息传出去,现下棘手的事情便是:查,打草惊蛇,引祸上身,不查,凶犯逍遥法外不说,咱们这趟差事也做不下去。”
“若是借林阁老之手呢?”于谦探身问。
“林阁老在朝为官几十年,这点嗅觉能没有?他能成为你我的棋子?唉,这事再拖上两日,林阁老自己或许便能猜到几分,即便是现在,我觉得林阁老心中也是多少知道点毒虫案的,所以他让我放一放这个案子,着手查他孙子孙女是怎么死的,我眼下十分后悔那日问的有点多。”陆凡懊恼不已。
“你说你!我是个急脾气,你看着比我稳重多了,怎会犯这种错?”刘能急吼吼的道。
于谦双眉一挑说:“你好意思跟他比?探事司在这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尤其刚开始的时侯人手众多,虽说咱们俩来的日子不长,可也未见你出来吼上一吼,现下倒是能耐的很!”
陆凡听罢眼睛一亮,表情切换的十分利落,他身子朝前探了探,眼神放光的问:“人多或许能成事!你们可敢试一试?”
刘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瞪着大眼睛看了眼于谦。
于谦皱眉问:“你的意思……先斩后奏?”
“那两位庶子为何不怕封府?”陆凡兴奋的挪了挪屁股:“因他知道封府只会在你我出事之后,到那时该死的死了,说的算的是他们,可,若是咱们提前封府呢?”
“谁封?咱们仨加上流云,还有一个逻卒?”刘能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陆凡有些激动的说:
“流云找的人明日会有一部分先到,这些人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只是需要借用你们探事司的名头,咱们商量妥当几时动手,你们二人负责稳住林阁老,我去将那医师和二管家抓了,其他人将各个院子里的下人集中起来,按照男女分院子看管,有流云帮我,我很快便能让二管家开口,他定然知道还有谁是眼线,找出来越多咱们胜算越大,只要护住医师二管家,事情闹到京城,你们也可说事急从权,林府中的事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只能出此下策,想来你们的司尊必不会难为你们,我再连夜审明毒虫案……”
“你是不是将县衙忘了?”于谦打断陆凡极严肃的说:“你刚刚说薛家两位高官庶子定然在莲县也安排了人,你前脚带人进来,他们后脚就能找到县衙说你借用探事司的名头胡作非为!若是真有封府之令,也是县衙先收到公文或者有钦差带兵亲临,无论如何县衙都会知情,若是不打着封府的旗号,有人闯入林府,你觉着县衙能坐视不理?到时知县带着衙役赶来,只说要看文书指令,我如何应答?说是司尊给我托梦命我这般行事的?”
刘能重重点头看向陆凡。
陆凡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只剩最后一个法子,我让流云他们趁月黑风高带走医师和二管家,一路直奔京城!”
“这个法子好!”刘能激动的说。
“好个屁!”于谦有些急了:“他二人若是不肯开口,流云打算当着皇上的面屈打成招?更何况带着这二人出府后,你们的人可敢半路停下审问?都这个时侯了,那为户部侍郎还不动用所有本事拦住你们的人,连带着医师和二管家尽数杀掉?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你的人带着这二人,即便赶到京城也进不去城门!而我们活着到了京城,手中没有实证又将事情惹大,这便是罪名!莫说皇上,就是司尊想护着我们二人都不能!”
刘能接口道:“这倒是,不是说司尊不信我们,而是这事儿办的不周全,留下的尾巴让司尊难做。”
陆凡搓了搓脸,说:“我也知道需先拿到口供,但现下不知道府中还有多少个户部侍郎的眼线,今晚我让二管家与我同住,便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明日一早二管家若不能如往常一般好好的出现在林府,明日的林府不知会有多少条人命。”
屋子里安静了。
于谦几次欲言又止。
陆凡叹了口气说:“你想劝我放手?”
于谦也叹了口气说: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记得过往了,你是世子,再不关心朝局也应知道林阁老当年位高权重,他给自己两个儿子安排的亲事门楣低不了,虽说是庶子但架不住有学识,有个好爹!林阁老嫡子子嗣是艰难,但庶子可没耽误开枝散叶,林阁老庶出的孙子们成家的好几个,且门当户对,只这些姻亲便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还有些门生旧部?我们探事司倒是不惧这些,但也得是证据确凿,这般全靠推断……我们俩倒是不怕,大不了停职几个月,你呢?宁国侯府的案子至今未有定论,你这一下得罪了多少权贵?宁国侯府……还能在吗?”
陆凡皱了皱眉问:“你怎知不是证据确凿?”
“你现在手里有什么?实话告诉你,即便现在我们二人给司尊报信,司尊也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
“若是你们二人死了呢?”陆凡问。
“你想干什么?”刘能惊呼。
陆凡哎呀了一声说:
“我想查明案情,捉拿真凶!眼下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你们担心来担心去,便将咱们抢得的先机全失了去,到时林府命案继续有,那两位庶子想要灭的口多了,咱们却卡在实证上,无处下手。”
刘能摸了摸一脸的胡子说:“这事儿吧……其实也能全身而退,就说查不明白,顶多是让皇上对你失望了些,但命保住了!再说,这怎么说也是林府的家事,弄来弄去不过是自家仇怨……”
“那么多条性命无辜葬送,也算是家事?”陆凡扬起声调问。
“都是林府的人,要怪只能怪跟错了主子,可这也由不得他们,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