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何救?
王雍愁容满面,说:
“但凡口供说得通,二位要人,我豁出去头上乌纱帽不要也会放,但昨晚的案子,疑点重重,我总要向上禀明之后,看上方的意思,我知道这案子……刑部或者探事司迟早接手,到时真说是探事司负责此案,不用你们来要,我必定亲自给你们送去,可现下着实是不行啊,林阁老尸骨未寒,两个儿子惨死……”
于谦懒得看王雍做戏,没好气的问:“我们见见他总可以吧?”
王雍差点跪下,一张老脸皱成了包子,哀求道:“两位莫要难为我了,他此刻谁都不能见……”
刘能登时急了:“我们去刑部大牢也没这般被阻拦过,今日爷爷还非要见了!”
王雍竟是挺直了腰身,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若是如此,本官只能以死明志了。”
……
于谦命逻卒抬着老三,垂头丧气的和刘能出了县衙。
路上刘能抱怨道:“你说他脑子不是挺聪明的吗?他是只能查案,不懂得如何犯案?怎能将昨晚的事说的漏洞百出?你说是不是那知县编出来的?”
于谦面无表情,说:“是不是编的,无从知晓,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他不会将陆凡交给咱们。”
“咱们已经传书回京,用不了三日,定会有文书下来让他放人……”
“三日时间还不够杀了陆凡的?”于谦扭头问,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他也有大意的时候。”
刘能忙问:“那如何是好?”
“回去再议!”
……
一行人回到宅子,流云竟是等在门口。
“你怎么等在这里?”刘能上前问
“找到你们容易,可不让我进。”流云指了指门口的逻卒:“我也就没强入,怎没将世子接出来?”
“知县不放,我们也不能硬抢。”刘能气哼哼的说。
流云‘嗯’了一声抬腿往里走,门口的逻卒没再阻拦。
“你昨晚去哪了?怎地最后只留了他一人在林府中?”于谦走到流云身侧问。
流云扭头看了看周围说:“屋里说吧。”
于谦知道事关重大,安排好关押老三事宜便和刘能带着流云去了后院的书房。
“林阁老孙子孙女是被白医师毒死的,我昨日审完二管家便去将这个白医师捉了,而后趁你们与护院发生争执的时候,将白医师带出了林府。”流云进屋便开始说,边说边坐到椅子上,端起几上的凉茶便喝了一口。
于谦很是惊喜的问:“这么说来,凶犯已在咱们手中!这就好办了,你尽快将人送过来,我们即刻启程带着这些人回京……”
“我们家世子你们就不管了?”流云登时就急了。
于谦张了张嘴,正不知说些什么,流云恼怒的又道:
“世子怕你们有危险,便命我安排人守在林府外,等什么你们知道吗?之前世子不止一次说过,一旦查向林毅,大家都有性命之忧,为何你们带人出府之后连风吹草动都没有?因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林毅是不在莲县,但他的亲信都在,我安排的人便是等林府有人去报信,找到他们所在,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十几个人才将他们按住,你们这一宿才得以平安!”
于谦和刘能都愣住了,
“你们是平安了,世子呢?你们探事司都是这般做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不管,你们不将世子救出,我便不给你们医师和林毅的那些亲信!”
流云像是气急了,说着说着直接站了起来,不安的在屋内踱步,口中还不停地叨叨:
“你们是不知道有人要杀他吗?桥台县我能看着,那是因为邹奇山是个好官,如今在这莲县,我知道那知县好坏?躲了两年没在桥台县送命,跑到莲县来送死,死前还为你们查清了案子,这么赔本的买卖,他怎么就做了呢?!”
“你先别急,”于谦劝慰道:“我们一夜没睡,便是想着拿到那些人的口供,有了要人的底气,可那王知县说的也对,昨晚林府命案,陆凡是唯一活着的,昨晚的命案和之前的案子是否是一回事,王知县拿不准,自然不肯轻易应允,这也在情理之中。”
流云更急了:“屁话!世子虽是戴罪之身,那也是奉皇命查案的,那是他一个知县说关便能关的?”
刘能也说:“对啊!要我说直接与那知县说陆凡皇命在身,先放出来,等案情查明之后,该如何再如何,陆凡又不会跑。”
“皇命?你有圣旨在手?”于谦气哼哼的道:
“我说知县找的理由在情理之中,没说是对的,不管陆凡在狱中说了什么,知县都会说说不通,不然他怎会不让咱们见人?我只需抓住他这一点,问他是否认为探事司与陆凡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这脸就算是撕破了,他的仕途便算是做到头了。”
“对啊,那当时你怎的没问?”
“他一个知县怎敢与探事司作对?必定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都要以死明志了,说明他死也不会放人,陆凡凶多吉少!不是王知县不想送,是他不敢送,宁肯赔上性命也不能送!我问不问的还有何意义?”
流云转身就朝门口走,被刘能拉住,刘能说:“咱俩一起去!”
“去哪呀?”于谦眉毛都立起来了。
“陆凡够意思,他把整件事做的这般周全,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狱中被人害死?”刘能的胡子炸开了,眉毛也立起来了。
于谦急道:“用脑子想想,所有人都在咱们手中,他们若是真想杀,也该找咱们才对,此时杀陆凡有何用?”
刘能哦了一声说:“有理!”
流云骂道:“又是屁话!之前在桥台县的时候,想杀他的人大白天的都敢闯县衙……”
“对呀!这不就是说明,想杀陆凡的人跟咱们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于谦紧接着又说:“也就是说想杀陆凡的人不是林毅,那人已经买通了知县,什么时候买通的?昨晚发生那些事,连你我预先都不知情,想杀陆凡的人又怎会提前准备?”
“那到底有没有人要杀陆凡?”刘能急了。
于谦叹了口气,看了眼流云说:“只看刚刚王知县的举动,怕是……准备着了。”
“那还等什么?”刘能更急了。
流云这时候倒是清醒了些,他看向于谦皱眉问:“你觉着他们不会马上动手?”
于谦咬了咬牙,说:
“我是这么推断的,昨晚的事发生的很突然,想杀陆凡的那些人知道他跟在探事司的人身旁,应是打了退堂鼓,想着到京城再下手,但没想到咱们来了莲县,他们应是会派人跟着,但也只是跟着,当着我们的面下手,他们没这胆子,更何况我们进了林府便没再出来,且算上今日才三日时间,他们昨晚收到消息,能想到的也只是将陆凡关到牢中,后面如何做,怕是要等能主事的人来,或者有消息来才会动手,陆凡是领了皇命查案的,那些人怎会鲁莽?这不似半路截杀,杀完就走,只要不被抓住,可在县衙内杀人,之后灭口撤离,都需要谋划……”
流云和刘能听得频频点头。
刘能问:“你说这么多,那到底咱们救是不救?”
“当然要救!但不能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林毅知情之后怕是牙齿都咬碎了,咱们不能顾此失彼……”
“你说的都对,不用再说了,只说咱们眼下该如何做?”刘能问的认真。
“不知道。”于谦答的也认真。
流云‘嗯?’了一声怒道:“不知道你一套一套的!”
“我是觉得陆凡花了那么多心思争取到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万不可犯错,想来他在狱中也是这般想的,咱们需要吓唬一下那位知县,但同时也要让手中这些人尽快启程回京城,只要这些人安全上路了,咱们便是与陆凡一起住在牢中又如何?”
流云忙说:“你们要不来人,总能把我送进去吧?我即刻让我的人带白医师和林毅亲信与你们汇合,你们尽快安排启程,这事儿我帮不上,你们尽快将我送进去……”
“这样,咱们再去一趟县衙,晓以利害,吓唬吓唬,争取些时间,然后回来后咱们分头行动,逻卒人数眼下还不够,明日程岩他们会赶来,到时刘能你与程岩他们押送这些人回京,我与流云留下……”
“不行,我留下!”刘能挺直腰杆说。
“好!”
“嗯?你倒是推脱一下呀!”
“没时间了,先去县衙!”
……
陆凡躺在干草上,听着老鼠忙前忙后的,心情倒是平静了下来,就是肚子有点饿。
昨日忙乎了一天,没怎么吃,入狱后又不敢吃,此刻可说是腹内空空,他琢磨着外面的那几个脑袋能不能想到解救他的法子,若是再过两日出不去,他不用人来加害,也会先饿死。
陆凡之前想过若是昨晚事成之后找机会也逃出来……第一他不知道于谦他们去了何处,第二,他也不知道流云他们去了何处,第三,出了林府,他没地方可去,或许一宿便冻死街头了。
陆凡劝自己现在不是总结经验的时候,他开始琢磨想杀他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从昨晚到现在,陆凡只被审问过一次,且没有用刑,而后便再没理过他,可见他们在等消息。
这位王知县能在莲县做下来,且林府内的腌臜事没有传出去,他必然功不可没,如今林府倒了,按理说他理应顺着探事司的意,整件事最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是。
陆凡相信于谦他们一定来县衙要过人,快的话昨晚便会来要,但他现在还在牢中,可见他是被知县留下了,邹奇山知道他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位知县怎就想不到呢?
陆凡正琢磨着,听到了脚步声。
王雍身着便服,一脸疲惫的走到陆凡的囚室门前,身后无人跟随。
陆凡坐起身看了看他,又重新躺下了。
他这囚室不止是单间,连周围的囚室都为了他腾空了,不管做什么都甚是方便。
“探事司的人又来要人了。”王雍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说你是奉了皇命查案的,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必然要陪葬……”
“他们说的对,但是我觉得你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便不要瞻前顾后的,干就完了!至于你我死后,宁国侯府会如何对待你的家人,那就不是咱们要想的事,哦,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宁国侯府很快便会无事了,尤其是我若是死了,宁国候府马上便会昭雪,皇上也定会用你乃至你的家人给侯府一个交代,我既然敢留到最后,便是想到了这一层,你能想到哪一层?”
“你既然知道留下来会如何,为何还要留在林府?”王雍脸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让你难做了吧?”陆凡坐起身温和的问。
王雍咬着牙,面色铁青。
“林府的案子太大,我不留下来如何抓住真凶?”
“赔上性命也要抓住真凶?”王雍的调门陡然间增高了。
“抓住真凶是首要的,会不会赔上性命可不一定,我若不是胸有成竹,又怎会独自一人等着你。”陆凡笑的狡黠,可心里却在骂:我特么怎么知道你能跟那些人一伙!
王雍听罢心中一沉。
“你也不想想,林府的案子你们查过,探事司的人也查过,加在一起月余时间,你们都查出来些什么了?可我只需两日,便查明真相,你说我这脑子能预判不到留下来的后果?”
“所以你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没吃。”
陆凡摆手说:
“你们现在还不会下手,总要等到主子给你们指令,这个指令没这么快到,你的任务只是将我看住,至于如何杀我?轮不到你琢磨,你只是要想清楚如何将自己尽量摘出去,杀我的方式尽量别牵扯到你,将来罪名小一些……但这都是妄想,朝廷上的事你能不清楚?事发之后,总要有个罪过最大的,别管我是如何身亡的,我的身份摆在这儿,你也别管我宁国侯府现下如何,能欺负我们宁国侯府的只有皇上,你想找个合理的借口脱罪能行吗?别人都隐藏在暗处,只有你在明处,又是你管的地界儿,你说不用你开刀用谁开?”
王雍抿了抿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