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又见
李勋放下酒杯,认真的说:“父亲说过,宁国侯是皇上留给太子的,恐怕要等到太子登基你们一家才可重回宁国侯府,此为帝王术,太子为人宽厚和善,文官亲近太子的不少,但武将……”
陆凡涨红着脸打断李勋说:“祖父对父亲以及我都曾反复嘱咐,朝廷有需,宁国侯召必回!皇上为何要将简单的事复杂化?”
“呃……皇上或许想到的是有皇恩才会有绝对的忠心,这也是我猜的,父亲只说你家中不会有事,秋儿不过是等上几年……”
陆凡低声问:“皇上要是特别能活呢?活到八九十岁,我还在不在世都不一定!”
“哎呀,你见史书中哪位帝王活到八九十?别说,还真有,南朝梁武帝萧衍活到86,你可知如今禁止僧侣荤腥,便是他提出的,一直延续至今,其实他还能活的长些,可惜他治国无方,被叛臣囚禁活活饿死了。”
陆凡张着嘴。
“还有一位,秦末大乱时,赵佗割据一方,建南越国,赵佗本是秦国宗室子弟,趁乱割据称王,此人活到97岁,他在位75年,因太过长寿,他死时已无儿子活在世上,只能由孙子继承,当年陈胜吴光起义……”
陆凡想起这一世从隋朝之后才与上一世不同,这要是从秦末讲起来,陆凡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果断的打断了李勋的话,低声问:“你的意思是皇上……命不久矣?”
李勋站起身非常速度的捂住了陆凡的嘴,斥责道:“你哪来的胆子!”
陆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说错话了,李勋松开手,坐回到椅子上,耐心的劝道:“你莫要心急,有人比你急。”
“谁?秋儿?”
“哎呀,关秋儿何事?!我是说……”李勋降低声调:“京城中那些皇子。”
陆凡双眉一挑:“不是有太子吗?”
“皇上年近七旬,太子是嫡出长子,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他可是做了五十年太子了,史书上……”
“咱先不谈史书可好?”
李勋点了点头说:“我只听说太子的身体比皇上还不及……”
“那不是还有好太孙?”
“何意?”
“就是太子的儿子,有没有皇上觉得很好的?直接立为太孙便是了,也可断了其他皇子的念头。”
李勋想了想说:“你这法子倒是好,只是皇上没这么做。”
陆凡哼了一声说:“如此看来,将我宁国侯府上下扔进牢狱,是皇上想护着我们,并非是留给太子送人情……”陆凡歪着头想了想:“或许也有这层意思在,那便是一石二鸟。”
“你是说……”
“你们远在莲县,我呢,从回到府中便不怎么出门,你也知我们侯府向来不与京城中达官贵人多走动,父亲也很少与我提及,至少我是不知道皇宫里在上演什么戏码,文官大多遵循祖制,时刻将纲常伦理放在口边,他们只会认嫡出长子,那你说其他人若是有心思了,会去找谁帮忙?”
李勋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么一说,皇上好像还真是为了护住你们家,若是有人找上门来,你们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即便不应,来日事发,你家也没好果子吃,可,谁会有这胆子?太子将东宫都坐出茧子了,谁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他若是死在皇上前面呢?争夺皇位这事我见的多了,不是,是我在电视里,不是,是我在史书中见过不少,兄弟之间抢,叔侄之间抢,这便是皇家非要开枝散叶的结果!等突然生不出来了,这个朝代便也差不多要完结了,到时再四处找寻可过继的宗亲,或者是听话的,或者是年纪小的,全看当时主持朝政的那位大臣喜欢罢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喝多了?”
陆凡摆了摆手说:
“这点酒算什么?你以为皇上将我们一家放入牢中,我们便能逃过这一劫了?扯淡!我听说我家人在牢中被照顾的很好,谁照顾的?我父亲虽说在牢中,但宁国侯在军中的威名还是在的,尤其是受过我祖父恩惠的将领,若是有人逼迫我父亲写下什么……”
“你真的喝多了,谁人能进入牢中逼迫你父亲写什么?除非写完之后杀掉你父亲,不然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也对!你说是谁一定要杀我?”陆凡笑眯眯的看着李勋问。
李勋紧皱双眉等着陆凡的下文。
“想杀刑部大牢中的宁国侯难度有点大,可杀我容易啊,只要我死了,再有人将证物摆在我父亲面前,这仇怨便算是结下了……”陆凡话没说完,脑袋砸在桌子上,睡着了。
……
转日,陆凡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他坐起身问流云:“去县衙报信的人走了?”
“这种事谁会来回禀我?”流云坐在桌边擦拭着手中的剑。
“我昨晚喝的有点多,说的……也有点多。”
“嗯,你二舅哥嘱咐我了,说将来切莫让你在人前饮酒,说你酒量浅,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
陆凡叹了口气,下地洗漱。
流云继续擦剑,说:“今日你错过了早饭,午饭可要多吃,县衙中的人下午必然会到,等回去了,你又要开始挨饿,不吃饱了可不行。”
“用你说!”
“你昨晚与二舅哥喝酒,怎就没问问有没有借口多留书院两日,比如说是为山长送行。”
“没想起来,只想着聊宁国侯府的事了。”
“哦?”流云放下宝剑,走过来问:“李家可愿帮宁国侯府出头?”
“二哥以为我是酒后多言了,其实我是想告诉他,李家之前的判断是错的,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可惜,还没说透,我便……也不知他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后劲这般大。”
“今日午饭还有时间,你再去说一说。”
陆凡撇了一眼流云,坐到桌前说:“有些事需要机缘,不是张口便能说的……”
陆凡话没说完,便听到院子里有人说:“世子可闲暇?山长想让世子过去说话。”
流云忙低声说:“这机缘不就来了?!”
“我要回牢狱,山长要卸任,如何说得出口?”
“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姑娘继续这么等着?”
“嗯,我找机会说一说。”陆凡起身走向门口。
……
李学甫在品茶,看起来没有昨日那般沮丧和失落。
陆凡行了礼坐到一旁,下人上茶后退下。
李学甫开口说道:
“晚些时候县衙会来人,将李明川和徐诚他们带走,徐诚他们已知错,且他们这份错与我有关,我会替他们求情,所以我会与你一起去县衙。”
“啊?”
“徐诚他们一开始是不想与李明川同流合污的,但他们年纪尚轻,离开家便倒了书院,不知人心险恶,被李明川唬住也情有可原,徐诚说他当初借了银子去找李明川补习,李明川不仅会安排时间还会安排路线,徐诚去补课途中,从未见过巡院,那晚他们背着张景月的尸体回学舍,也未曾见过巡院,你看,李明川何等小心,也是难为他,用了几个月时间将书院巡院每日巡查路线和时间都摸清楚了……”
“他是一门心思要作恶。”
“他贪念过重,留着也是祸害。”
“可山长也没必要去趟县衙……”
“总要为徐诚几人争取一下,且我算着京城来消息也就这两天,今晚我与你待在一处,若是有人想杀你,便要连我一起,只盼着李家能在那些人心中有些份量……”
“不可!”陆凡着急的说:“山长忘了我在虎青山上是学什么的,只要我不吃不喝,谁动手杀得了我?昨晚与二哥饮酒还说起这事,想杀我的人或许就是想栽赃给某位皇子,这样一来,皇位争夺中侯府自然不会站在这位皇子一边,如今再加上李家,他们怕是巴不得……”
“勋儿早上来与我说了说,你的想法不是没可能,只是……”
“他们不想让我回京,是因为我一旦进了刑部大牢与家人团聚,他们再想动手怕是没有机会了,皇上或许是好意,但眼下宁国侯府上下是在牢中还是在府中没有多少区别,相反,待在府中或许更安全,只要父亲对外说修养身体不见客,不论谁来过都主动说与皇上知,山长觉着还有谁敢来?”
李学甫想了想,说:
“我尚且不知你的想法是否正确,在我看来,不论哪位皇子心有此念都是徒劳无功,太子是嫡子也是长子,无人能撼动,即便太子如何了,也有旧例可寻,并非是谁拉拢谁便可得逞的,篡位夺权一事,无论找什么借口,史书都避不过,除非皇上心里有想头,那便另当别论了。若真是如此,你们一家还是在狱中安全,皇上乃一国之君,谁能让皇上十分的信得过?你说的自会向皇上禀明,也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皇上信不信?徒增猜忌罢了。”
陆凡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话语反驳。
“也怪我不喜打听朝廷上的事,只在你家出事的时候问过,当时族中人有劝我退亲的,也有劝我千万莫退亲的,理由都是李家的名声,族人知道我凡事都有自己的规矩,比如儿女的亲事,我是会问过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的,这事儿当时我问过秋儿,秋儿问我宁国侯府当真参与谋反了?我说莫说宁国侯府,便是显王也是自找的,他是皇上的弟弟,一直居于惠阳藩地,却自练兵马,皇上下旨训斥多次,显王仍旧不改,才有了谋反一说,可显王只是训练百人的兵马,又能谋得什么反?不过是皇上想为太子扫清障碍罢了。”
“秋儿……怎么说?”陆凡着急的问。
“她说既然宁国侯府是冤枉的,那便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不但不能做还要帮宁国侯府伸冤。”
陆凡心中一暖。
“我这才细细打听,知道你们一家不会有事,而后便不关注朝廷中的事了……无妨,先让你安全回京,之后我卸下山长一职,也方便我去京城帮你家周旋,总有水落石出那一日。”
陆凡感动了,他立刻起身朝李学甫深深一揖,这一拜饱含深情,直起身后,陆凡还想说几句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却听院中有下人回禀:探事司于谦,刘能求见山长。
有那么一瞬间,陆凡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等他奔向书院大门,远远的看到刘能那一脸大胡子,陆凡下意识的说道:“我不用回县衙牢房了。”
流云笑呵呵的问:“你确定他们不是来押送你去牢房的?”
“能让他们半途折返来找我的,应是桥台县那个案子。”
“那案子你虽说怀疑是多人作案,还让我查了别处是否有奇案,还让项虎他们去打听江湖中哪个门派接替人寻仇的买卖,但是吧,我总觉着,既然凶犯胡广已被抓,等刑部来人将胡广带走,用刑之后,胡广必定会如实招供,哪里就需要你再去查案。”
流云说着,二人已走到书院门口,刘能像是听到了流云的话,开口便说:“胡广死了。”
……
能到白麓书院,于谦的心情是澎湃的,这里是多少文人学子们做梦都想来的地方,今日他竟是就站在大门前,他想着这辈子与读书无缘,可几个儿子必须有能读书入仕的,以前能进白麓书院读书只是一个愿望,如今有陆凡在,这个原本只是个愿望的愿望,看来倒是极有可能成真。
于谦只顾着澎湃了,没想到刘能上来便是这一句,瞬间便让他忘了愿望是什么,这一趟,差事难办啊!
能这么快就再见这两个人,陆凡还是很高兴的,他倒是没着急问二人找他是何事,只说既然来了,便先参观一下,其他事一会儿再说。
于谦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犹豫了一下,刘能忙说机会难得,于谦这才点头。
陆凡带着二人,在巡院的引领下参观了书院,而后又带着二人去拜见了李学甫,这才回到自己屋中,说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