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亨利是在和姜国贤一起喝了两场大酒之后，才知道姜国贤和他一样，都是半路加入俄罗斯国籍。

    两人的背景也都差不多，陈亨利是太爷爷被当做猪仔卖到砂拉越，祖上三代人在砂拉越奋斗几十年，才有现在的成就。

    姜国贤是二哥被骗到海参崴打工，在海参崴落户后，才把姜国贤和大哥一家接到海参崴。

    姜国贤年龄小，得以进入学校读书，他聪明好学，一路脱颖而出，顺利加入阿斯波。

    姜国贤的二哥在尤里耶夫兵工厂工作，这个兵工厂是专门生产火炮的。

    大哥是海参崴禄庄的拖拉机手，预备役成员，领两份薪水，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

    “那年直隶大旱，我娘把粮食省给我们兄弟三个吃，自己把自己饿死了——二哥把自己卖给人贩子，换来半袋玉米，于是就去了海参崴——我妹妹被人牙带走，不知所踪，到现在都没找到——”

    姜国贤提起过往的辛酸，悲上心头，忍不住伤心大哭。

    “要不是二哥把我和大哥一家人都接到海参崴，我们多半也饿死，你不知道当时有多惨，整村整村的人都饿死，饿殍千里，易子而食——”

    “不是符拉迪沃斯托克？”

    陈亨利不太了解海参崴的情况。

    “用符拉迪沃斯托克，或者用海参崴都行，咱们大公爵不忌讳，尤里耶夫宫也过年，还贴春联放鞭炮呢——”

    “咱们这位大公是汉人？”

    “大公是不是不好说，大公娘娘是有咱们汉人血统的——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们那疙瘩人都这么说。”

    “那怪不得——”

    有没有汉人血统不好说，爱好东方文化是真的。

    东方文化太有魅力了，只要深入了解，很难不爱。

    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其他国家的士兵都忙着抢黄金，唯独俄罗斯士兵忙着抢书，因为尤里耶夫斯卡娅女大公高价收购。

    海参崴人其实很忙的。

    俄罗斯节日本来就多，叠加东方传统节日，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重要节日要庆祝，昨天刚吃完冬至的饺子，过几天就要吃送冬节的烤薄饼，上午还在庙里烧香呢，下午就去教堂凑热闹，主打一个见什么拜什么。

    海参崴这段时间就很热闹，从进入冬季开始，海参崴的节日几乎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

    由于海参崴造船厂为太平洋舰队建造的战列舰尚未交付，所以负责接收战列舰的基里尔·弗拉基米洛维奇大公，就在海参崴玩的颇有些乐不思蜀。

    弗拉基米尔洛维奇的意思是：弗拉基米尔的儿子。

    所以基里尔的父亲，就是尤里耶夫大公的死对头，前海军大臣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

    西伯利亚舰队升级为太平洋舰队之后，突然成为俄罗斯帝国的香饽饽，于是各路大公蜂拥而至，基里尔就在这个背景下进入太平洋舰队服役。

    和乔治一样，基里尔在太平洋舰队也是从大尉军衔开始。

    同样都是大尉，太平洋舰队和近卫军还是不一样。

    乔治在近卫军服役的时候，要和尼古拉一起住在军营里，周日才能离营回家。

    基里尔来到远东之后，只去达里尼报了个名，然后就来到海参崴，以接收军舰的名义吃喝玩乐。

    别忽略这个名义。

    有了这个名义，基里尔在海参崴就是出差，期间一切费用都要太平洋舰队报销。

    乔治也不知道基里尔在送冬节当晚，送法国女演员价值1500卢布的项链是怎么报销的，反正这段时间，基里尔在海参崴的消费，已经超过5万卢布。

    海参崴兵工厂的新式炮弹卖300卢布，太平洋舰队买不起。

    基里尔大公在海参崴一掷千金，太平洋舰队全部买单！

    乔治不知道圣彼得堡是否知道基里尔在远东的所作所为。

    即便知道，估计以尼古拉的性格，也不会太过为难基里尔这个哥哥。

    由于尼古拉现在还没有儿子。

    所以如果尼古拉意外死亡，基里尔是沙皇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同时乔治还知道，基里尔之所以来远东，其实是被发配过来的。

    1894年，尼古拉和阿历克丝订婚的时候，乔治顺便参加了阿历克丝哥哥恩斯特·路德维希大公的婚礼，新娘是萨克森-科堡-哥达的维多利亚·梅丽塔公主。

    这对夫妇已于去年以“夫妻双方相互厌恶”为由离婚。

    相互厌恶是真的，但厌恶的原因很复杂。

    基里尔在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基里尔是维多利亚的表哥，两人在维多利亚婚前就互相爱慕。

    乔治之所以知道这段密辛，是因为维多利亚的姐姐嫁给了乔治好友，罗马尼亚王储斐迪南。

    维多利亚离婚后，基里尔坚持要娶维多利亚。

    弗拉基米尔大公夫妇坚决反对，为了拆散这对苦命鸳鸯，于是就把基里尔送到远东。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圣彼得堡对于基里尔的胡作非为不管不问了。

    因为基里尔移情别恋，对于弗拉基米尔大公夫妇，和尼古拉来说都是好事。

    至少王室的体面得以维护。

    乔治和弗拉基米尔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呢，如果基里尔不太过分，乔治也不管不问。

    11月14号是叶卡捷琳娜生日，基里尔在海参崴大剧院看了一场芭蕾舞，对担任主舞的海参崴本地女演员特丽娜一见钟情。

    特丽娜没看上基里尔，拒绝基里尔的追求。

    基里尔却锲而不舍，直接带人来到剧院后台，要把特丽娜强行带走。

    海参崴法律是很严苛的。

    于是基里尔就被海参崴警察局以绑架罪名逮捕。

    米哈伊尔当晚就接到太平洋舰队司令斯达尔克的电话，希望能尽快释放基里尔。

    米哈伊尔不客气，给基里尔的保释金，定为10万卢布。

    这还得感谢基里尔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如果基里尔真的把人抢走，那根本没资格保释。

    1500卢布这种小钱，太平洋舰队报就报了。

    10万卢布不是个小数字，斯达尔克只能给圣彼得堡发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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