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之后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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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海南岛上春常在 第二十四章:应变(一)

    大厅中落幕后,杨六郎首先找了过来“彭爷为何今天一声不吭呢,吕掌柜可是对您有恩,您老现在在这黎寨中可是大护法,说话是有分量的”,彭成龙苦笑一声“大护法,今天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至少现在暂时还不想做这个大护法,而且,你看今天的情景,我就算吭声有用吗”接着又缓缓说道“阿麦的背叛,已经让你们全面被动了,不知道吕爷当初是怎么看人的,唉”叹了口气,又道“难道你们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吗”,杨六郎嗫嚅到“这都是掌柜的意思,其实后来我们也觉得不妥,但掌柜的说还能这样作两次,再以后,这买卖不作也罢”,彭成龙想到目前的世道情形,点点头道“明白了,不过”他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回去以后,跟吕爷说一声,千万别把别人当傻子,哪怕是蛮夷之人,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杨六郎听了,沉思起来,彭成龙又道“好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走”“就您老一人”杨六郎问道,“或许是,也可能是2人或3人,明天才知道”。

    须臾,王文祥、伍氏道和王伯过来了,彭成龙说道“我知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不想留下明天就一起走”,王文祥回道“彭爷,外面的情形,现在大家都很清楚,出去尤其是我这样的人出去,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出路的,但是,留在这里,私人物品和家眷未带上,如何安心”“你要愿意留下,你的私人物品和家眷我这次出去定当带来,汉玉兄这段时间可以在这蛮荒之地开办学堂,教化这些黎蛮,先前已有人在这办过,只是宋室末期,蒙元大举入寇,先生们离去,故而中止了,至于如何办,可以先去找二长老帮忙”彭成龙目光炯炯的看向王文祥,王文祥赶紧低下头,作了一揖“既然彭爷有承诺,汉玉敢不应许”,彭成龙回了一揖,又对伍氏道说道“你跟我的时候,高哥跟你说过什么”,“高爷说,让我忠心跟着您,凡事听您老安排,不过现在听说外面形势凶险,我也怕高爷万一...”伍氏道回复到,彭成龙皱了下眉头“没有什么万一,你要不放心的话,跟我回去一趟也好”,这时,王伯忽然跪下,哭道“彭爷,蒙您老和吴爷不弃,收留我这苦命老残之人,在家中不把我当下人,一直当亲人一般,我王大郎这条命就是彭爷和吴爷的,我不放心彭爷你跟那杨六郎一行人回去,让我这把老骨头跟着您吧,而且,吴爷那边如有变故,要来黎寨,我也好带个路啊”,彭成龙想了想,回道“好,那明日王伯和伍氏道跟我一起回去,其余人都暂时留在这里”。

    且不说彭成龙如何收拾行装和药材,与吕世明驻寨的人如何交接,与杨六郎一行如何启程回雷州,此时,山外,已是阴云密布,对吴海军、高建国、王涛和黄文斌来说,这注定是个难捱的6月。

    徐闻,达鲁花赤阔不台对知县颇为不满,干脆直接行文到湖广行省,状告知县袒护南人,抗拒征兵征粮,行省大怒,查实徐闻确实没能完成行省下达的征兵征粮之数后,立即下令罢免知县,从北方汉人世侯大家中选人前来接替知县之职,新知县未到任,但老知县已被快马通报免职,一时间,徐闻其他官吏,县丞、管勾、学正等,个个在阔不台面前噤若寒蝉,俨然他是这一县之主,他立刻开始大规模清查人口粮食,连衙门中衙役、书吏、佐吏、文案等皆不能免,天天挨家挨户征兵征粮,搞得徐闻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吴海军也未能免除这所谓的清查,这天,学正忽然把吴海军喊到签押房,先让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搞得吴海军莫名其妙,他赶紧站了起来,自打被学正大人赏识,做了这个文案以来,这是学正从未这样对待过他这个下属,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果然,学正的声音传来“怎么站起来了,玉山,坐啊”,吴海军有点忐忑不安,心想,是不是那个狗日的阔不台又羞辱这位学正大人了,其实老实说,吴海军虽然看不起这文绉绉的前宋文人,但对他的人品和理学学识还是很佩服的,学正似乎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玉山以前可是在宋军中当过兵”,吴海军有点茫然,入籍时不早就说过了吗,怎么今天学正又提起这事,莫非,他忽然想起最近县衙门都在传,朝廷因对徐闻前几个月的征兵征粮很不满意,下令阔不台在徐闻扫地为兵,凡15岁以上35岁以下男子,只要没有功名在身或非朝廷正编官员的,无论衙役、书吏、佐吏、文案等,皆不能免,当然,世家大族里有关系或愿意使钱或在编官吏直接下属走不开的除外,但吴海军显然一条都够不上,不过只要学正大人提出请求,也不会征到他头上,不过看今天这架势,恐怕,果然,学正大人说道“玉山是心怀大志之人,绝非一小小文案所能牵绊,玉山既有过前宋殿前司从军经历,朝廷如今又在征兵,今日兵士地位远高于前宋,以玉山之能,只要能沙场建功,荣华富贵....”,吴海军冷笑一声,不等他说完,直接问道“何时报到”“不急不急,先去千户所报到,一个月后等行省下集结号令”学正赶忙回复,“多谢大人栽培,玉山这就去报到,在下告辞”吴海军站起身来作了一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吴海军离开签押房,也不回小院,直接便走向千户所,一路上,都是被传召或得到通知前去报到的被征人员,元代兵役制度严苛,一旦征召之人没报到或逃亡,其全家都将收到连坐,驻地管辖官员亦要问责,战场军纪更为严酷,因此至少元代前期,征兵逃亡之事比较少,战场上除少数汉军和签军外,各军战斗力都是很强,跟宋军几乎形成鲜明对比;此刻,走在往千户所报到的路上,吴海军想的是怎样尽快离开此地,到哪里去安身,正在思考,忽然,一个声音叫道“吴文案,这是要去哪里,莫非文案也...”,吴海军抬头一看,原来是衙门中一个老兄弟王大义和另外几个年轻衙役,“你们...”吴海军有点茫然,“唉,玉山老弟不知道吗,那阔不台到处征兵,15岁以上35岁以下男子,皆不能免,衙役、书吏、佐吏、文案亦不例外,我等都在被征召之列啊,妈的”那叫王大义的老衙役愤愤骂道,“那...那张大个呢”吴海军又问道,“他,人家家里有的是钱,跑到路城里去把关系买通了,只有我们这些既无关系又无钱的穷鬼去送死,操他妈的,什么世道”,王大义提起这事,更加来气了,“呵呵,兄弟们,我们未必就只有给蒙鞑子送死这一条路”,吴海军冷笑道,他一气之下,把元廷说成了“蒙鞑子”,不过这几个都是亲信兄弟,倒也没人在意,“哦,玉山老弟什么意思”王大义有些不解,“都先进去报道吧,晚点到我小院里来,我跟兄弟们说”吴海军拱了拱手,大步走进了千户所。

    晚上,小院里灯也没点,一间厢房里席地坐了6个人,中间点了个很小的火折子,吴海军坐在中间,“玉山兄,你今天白天那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名刘三的年轻衙役问道,“诸位以为这元廷如今情形如何”吴海军先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向众人发问,“很强大啊,开疆拓土,所向无敌”王大义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众人也点点头,“呵呵,这只是表象”吴海军说道“昔年隋炀帝的大军也曾所向无敌,败突厥、吐蕃,灭吐谷浑,又修大运河,三征高丽,强不强大”“这....”众人不知如何回答,“可惜知世郎一出,大隋立刻土崩瓦解,作鸟兽散”吴海军缓缓道“不行仁义,不得民心,如何能长久”,众人都点了点头,“可是如今并无民变...”刘三嗫嚅道,“如今有民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宋末以来,南方年年征战,早已是扫地为兵,青壮为之一空了,便有民变,也尽是老弱妇孺,只需数千汉军,便可旦夕敉平,因此,此时不要指望什么民变了”吴海军说道,“那,那不去应征岂不是等死”王大义急道,“元廷一定会走上秦隋的末路,只是要一个比较长的时间,需要等待机会,眼下我们也并非无路可去”吴海军缓缓道“南方海岛之上...”“吕宋”一个原在宋军中作过伙长的衙役道,吴海军摇了摇头“哪里需要那么远,何况那些遗老遗少也不能成事,我们直接渡海而过即到”,“琼州”刘三惊道,“那地方我知道”王大义接道“那地方名为琼州路,其实是宣慰司直辖之地,岛上大部分地方为黎人占据,朝廷允其自治,不过乾宁、儋州也有官府...”“我们就去黎寨安身”吴海军斩钉截铁道,“啊,这...”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吴海军又接着道“那地方虽说如今民未教化,还是蛮夷之地,可谓穷山恶水,但那里粮食充足,又有我兄弟在那里屯盐,且黎人擅于织锦,只要教其纺纱织布,必能保衣食充足,诸位都是有才有志之人,且我那兄弟与黎寨多有交往,已带有数十人在那里教化山民,若诸位同心协力建设黎寨,假以时日,富庶不会亚于江南,到的那时,若元廷仍强,我们蛰伏待机便是,若元廷势微,则出山以争天下,成万古之业,何不快哉”,一番话说的众人个个动容,不过有一人却道“我还是不去黎寨了,我准备去海康,我在那里还有亲戚,看能不能再找点路子免了这征役”众人顿时变色,只有吴海军点了点头“兄弟们自愿,我不强求,不过此事事关众兄弟生死,今晚之事千万莫要外传”,“那是当然”那人紧张地看了看众人,连连点头,吴海军挥了挥手,那人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那人刚走,王大义紧张道“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吴海军摆了摆手“我相信这兄弟的为人,何况,我们只是胡侃,他没有证据,而且我们也都到千户所报过到了,他能告我们什么,更何况”顿了顿,吴海军又说道“学正大人问询与我,我要不答应应征他也没办法,何况我还救过他,今日慨然应允,他必心中有愧,若有人告我,无论告到哪,只要在此地,他必想办法驳回”,王大义点了点头“玉山老弟心计深远,一切尽在掌握,举重若轻,当世之人难及啊”,吴海军苦笑了一下“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这时,刘三又问道“玉山兄所说兄弟,莫非是你那跑行商的彭兄弟...哦不,彭爷吗”,“正是”吴海军回道,众人都点了点头,“你那彭兄弟我们弟兄都见过,深谋远略,临机应变,确是人中龙凤”王大义年纪不小,也见过不少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有他接应,那我们就放心了”,“但现在我等却要先停留几日,我那兄弟这几日便从琼州回来,我们要先接应他一下”吴海军边说边看向刘三“衙役军器库里可有制式兵器,你看管衙役库房,应该知道吧”,“有倒是有,可都有些年头了,很多兵器早已锈蚀,不知还能不能用”刘三皱了皱眉,“那你看看有没趁我们几兄弟手的好一点锈的不厉害还能用的兵器,弄几套出来,我们以备万一”吴海军的眼睛里似乎射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