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靠在路边，谭正明和刘保凳走下车。

    刘保凳拍拍谭正明肩膀，招招手，示意跟我来。

    走近一个背篓里的小孩，拽住小孩耳朵，让谭正明看。

    谭正明走近一看，吓一跳，小孩的耳朵里长着绿色的绒毛，像发霉的菌丝。

    刘保凳又指指周围的小孩，意思是这些孩子都这样。

    但谭正明还是无法被孩子耳朵里的绿毛吸引，他还沉浸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

    这也太安静了。

    趁刘区长转身，使劲清了下嗓子，连自己都听不到。

    又大喊几声，拍了拍手，一点没听到。

    这里整个世界就是一处哑剧，听不到鸟鸣，闻不到人声。

    这里人交流都是走近了，用手比划或者干脆用手机交流，上了年纪的人不会用手机，都随身带着纸笔。

    车辆慢慢行驶，遇到前面有行人站着不动，司机就下车过去拍下对方，再回到车上。

    又一阵黑烟。

    为什么这里的车辆都冒黑烟？

    细看车后都没有消音器，黑烟顺着车底座就涌出来。

    这很奇怪，车型不都是全国统一么，怎么到了这里都成定制版了，这是什么规矩？

    刘保凳带着谭正明在村里转了一转，村子的确很小，很快就转完了。

    时间到了中午，不仔细找，还不容易发现太阳已经正当中。

    刘保凳就拉着他回家吃饭。

    谭正明多次婉拒，但苦于无法说话，盛情难却。

    饭菜很有地方特色，多以肉食为主，依山傍海，食物的确是取之不尽。

    有一种食物，看着很像卤过的玉米秸秆，谭正明夹起一段，才意识到不会吃，有些尴尬，放下不是，吃不是。

    刘保凳夹起一段，对着嘴里吸，然后把外壳又扔了。

    谭正明也试了下，这味道太古怪，要身边没人，就吐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了，就是一股坏味。

    刘保凳看着谭正明皱着眉头，哈哈大笑。

    整顿饭时间挺久，总体来说吃得很压抑，还是太安静了，大家都低头各自吃饭，没有咀嚼声，没有碗筷声。

    刘保凳偶尔举起酒杯，大家就互相笑一下，把酒干了。

    吃完站在外面。天上一种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身体不大，嘴大得惊人，按说这种比例是飞不起来的。

    很快就注意到，刘保凳看不到这种鸟。

    这里阳间也很暗淡，阴阳两界的界限很是模糊。

    谭正明不得不反复闭上左眼。

    那种鸟也不是什么特殊鸟类，就是普通的乌鸦，都是死去的乌鸦，嘴上是——消音器。

    而老槐树上仔细看都是密密麻麻的乌鸦，消音器鸦妖。

    到了傍晚，这些鸦妖都飞上天，盘旋在空中，把为数不多的空白天空也涂黑了，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地面。

    还好这些鸦妖并不攻击人。

    人们也并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只是当地警察署里，盗窃案居高不下，有上万起无法结案，这些案件都是同样案情——车辆消音器被盗。

    这些失主慢慢也能苦中作乐，干脆把车烟囱的过滤装置也拆除了，这些才冒出浓浓的黑烟。

    当车辆靠近时，浓烟和刺鼻的味道就告诉人们，“有车来了，让开！”

    真是很有讽刺意味。

    之所以有这么多死去的乌鸦，这跟当地风俗有关。

    炊烟人认为乌鸦一身黑，是污秽之物，会给人带来噩运，见了就要把它杀死。

    而这里由于茂密的老槐树，历来就是乌鸦繁衍生息的地方。

    炊烟人与乌鸦世世代代斗争，自然是死去的乌鸦越来越多。

    这些鸦妖都选择了车辆上的消音器，消去自己嘎嘎的声音，也消除了炊烟区一切的声音。

    人们慢慢听不到声音，说这是上天给炊烟人的报应。

    炊烟人应该听从上天的安排，接受报应。

    但报应是有范围的，出了炊烟区，还是能听到声音。

    直到一个个小孩耳朵里长出绿毛，这些有绿毛的小孩即便是在炊烟区外也丝毫听不到声音。

    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家长就着急了，纷纷找到老村长，刘保凳认为这辈人犯下的错不能祸及下一代，得解决这个问题。

    这才打破村里自治的规矩，去城里找谭正明。

    谭正明离开了炊烟区，启动时发现，消音器也没了，苦笑一声。

    冲着天大骂了几声新上任的总督，这总督完全是把整个烟云市扭转形象的重担推到了自己身上。

    一踩油门，上了高速路，听不到油门声，冲得太猛了，险些撞到后面直行车辆。

    那车摇下窗。

    “你他妈会开车吗？”

    骂了一声，开走了。

    终于听到声音了，谭正明心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后，终于一脚踩在陆地上的感觉。

    对，就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段莫非在哪呢，出来聊聊！”

    段莫非正在山洞阴间实验室里搞研究。

    鉴于他还是未成年人，无法和谭正明一起借酒浇愁，谭正明拿着两根雪糕来到山洞前。

    段莫非从石头里走出来。

    每次看到段莫非，谭正明心里就有种很矛盾但又很微妙的心理。

    他明明还是个孩子，是个还处在需要警察保护的年纪，但自己还要经常像小鸟依人的女人一样依靠他。

    “你怎么逃课了？”

    是的，学霸段莫非逃课了。

    “这学期虽然才过一半，要是把期末考试放到现在，我也能考第一名！”

    谭正明挤出一丝微笑，你这学霸就不要炫耀了。

    “虽然才上高一，就算明天参加高考，全拿满分也不成问题！”

    谭正明长吐一口气，“那你上学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了！对了，能帮忙再研发些我们普通警察可以用的武器吗？可以直接对付铁妖！”

    “快了，我再需要些样本就可以了！”

    “正好，现在就有样本。”

    谭正明把炊烟区的案件讲给他听。

    “上午我叫过你两次，听到了吗？”

    “没有。”

    “你看，这炊烟区连你也听不到！”

    “好，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离开段莫非，谭正明开车又奔向炊烟区。